“小姐,您别玩猫了,先让奴婢帮您换身衣服吧。” 晴儿一接到沐恒的吩咐,便马上从衣橱里挑选了一套衣裙,拿到床前哄着沐雪换上。 可沐雪却与一只小花猫玩得起劲,不仅把猫抱到床上,还时不时跟小猫贴贴鼻子,压根不听晴儿说话。 这只猫是沐恒带回侯府给她玩的。 只因她一天到晚总是闹着要去看“大熊猫”,沐恒琢磨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个什么东西,到底是熊还是猫。但考虑到熊类多是猛兽,沐恒也不敢真抓只熊回来给她玩,便只能拎一只温顺的小猫回来给她耍耍。 这只小猫身上的斑点非常漂亮,除斑点之外的毛皆是纯白色,一只眼睛戴着黑眼圈,外观辨识度极高。 其实晴儿很费解。 她已经在小姐身边待了好几年,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小姐从来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甚至很害怕接触。记得有一次,她陪小姐在院子里散步,小姐抬头看到墙头上站着一只小野猫,直接就吓得躲在她身后,全身都在抖。骨子里都怕成这样了,怎么现在会和猫玩得这么近呢? 大概真是傻了吧。 晴儿无奈地叹气。 “小姐,您听奴婢说。”晴儿又拿着衣裙靠近了些,耐心哄道:“今日咱们侯府来了客人,老太爷和世子也在,客厅里可热闹了。您不想去看看吗?” 沐雪撸着猫,一脸茫然:“柿子?” 晴儿笑道:“世子就是您的未婚夫啊。” 沐雪仍是困惑:“未婚夫是什么?” 晴儿愣了愣,说:“未婚夫,就是您未婚的夫君啊。” 沐雪轻轻蹙眉,还接着问:“夫君又是什么?” 晴儿:“……” 不敢嫌弃自家小姐变成了傻瓜,晴儿只好尽量解释给她听:“夫君就是……成了亲和您住在一起,陪伴您、照顾您一生一世的人,就像侯爷对夫人那样。” 沐雪眨巴着雾蒙蒙的眼睛盯着晴儿,显然没怎么听懂。 晴儿“唉”了声,只怪自己没念过书,无法把“夫君”的含义说得更清楚。思忖了片刻,晴儿便索性将赵景润代入“夫君”一词,掰着手指头列举道:“夫君就是脾气很好的人,不会生气,不会发火,什么都愿意让着您。他不但心眼好,长得也很俊美。他会哄您开心,还会陪您一起玩猫猫哦。反正,除开侯爷和夫人,他就是对您最好的人了。他会把您当成心肝宝贝,保护您一辈子,永远也不会抛弃您。” “哦……” ——长得美。 ——对她最好的人。 ——把她当成心肝宝贝,保护她一辈子,永远也不会抛弃她。 沐雪精准地捕捉到了这几句。 其余的那些话她也听懂了不少,此刻真心觉着“夫君”是个好东西。 于是,“夫君”二字瞬间就变成了“安全感”的代名词。 沐雪心内激动起来,迫不及待想去看看那迷人的“夫君”。 晴儿打量着她,弱弱地问:“小姐这下懂了吗?” “嗯嗯。”沐雪点点头,“我要去找夫君!” 晴儿面露欣喜:“好。奴婢这就给您更衣梳头,然后就带您过去。” 沐雪又点了点头,甜声说:“你等会儿要帮我梳一个好看的发型哦。” 晴儿失笑道:“好好好,奴婢一定把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 “小姐,您慢点——” 沐雪走路时不看脚下,险些被客厅的门槛给绊倒。晴儿及时扶住她,出声提醒了一句,却引来一道道目光注视。 沐恒、沐玄真、赵景润三人都齐刷刷地朝沐雪看了过来,只有凌巍淡淡一瞥便别开了视线。 沐雪今日打扮得明媚动人。脸颊上涂了增加气色的暖调胭脂,唇色也用了口脂修饰,使得她看起来比平日里少了许多病气。她头上戴了一对白梨绒花簪,其中一支簪子附近还插了支金蝶小钗作为点缀。上身穿了一件杏色交领窄袖短衫,下边配的是一条纁色织金马面裙,脚上踩着一双榴红罗锦翘头鞋。因脚太小,双足被裙子遮得只露出翘起的鞋头,愈发衬得她娇小可人。 “雪儿,到爹爹这儿来。”沐恒笑眯眯地向沐雪招手。 沐雪却站在门口不动,转着头将客厅内坐着的人逐一扫视了一遍,最终成功锁定目标。 “夫君!” 只听她欢喜地喊出这么一声,便冲着凌巍的方向扑了过去。而赵景润恰好就坐在凌巍旁边,误会也由此产生。 赵景润以为沐雪在叫他。 乍然听见“夫君”这两个字,赵景润又惊又喜,还有点害羞。他没想到,沐雪二次失忆后竟这般心悦他,张口就叫夫君了。 赵景润忍着满心愉悦,理着袍角站了起来,准备迎接沐雪的拥抱。 然而,下一刻却被打了脸。 他眼睁睁看见,沐雪一径跑到凌巍面前,双手捧住凌巍的脸庞,一颗脑袋俯冲而下,用自己的鼻尖去贴凌巍的鼻尖。 赵景润:“……” 凌巍:“……” 在场其他人:“……” 沐雪作为赵景润的未婚妻,居然当着未婚夫的面,跟未婚夫的小舅舅玩起了贴贴,而且两张嘴都隔得那么近了…… 眼前的一幕已经炸裂到让人想喊救命的程度。 就连侯府的下人都羞得用手捂眼。 有个正在踩着凳子擦花瓶的丫鬟直接惊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所有人都尴尬极了,除了沐恒。 沐恒非但不尴尬,还很兴奋。 看见自己的女儿与凌巍挨得那样近,原本已经快要熄灭的火焰又重新在沐恒心底燃了起来。 眼观着沐雪不知羞耻的模样,赵景润袖中拳头紧握,暗暗咬了咬牙,扭头望向沐恒。 沐恒却无视他的眼神,并不去制止女儿的胡闹。 赵景润虽然愤怒,却也不敢发作出来,只轻步走到沐雪身旁,他刚要伸手去拉沐雪,便见凌巍抢先扣住沐雪的两个手腕,将人推离。赵景润顺势将人接住,搂到自己怀里,并代沐恒向凌巍道歉:“阿雪病得有些糊涂,认错了人,还请小舅舅不要跟她计较。” 凌巍垂眸不语。 一张脸冷得快要结冰。 他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冷了下来。 方才沐雪向他这边走来的时候,他全然没有多意,只当沐雪是奔着赵景润去的。 哪怕沐雪最后停在了他跟前,他也不认为对方会对他做什么。可谁能料到,这位娇羞得出了名的侯府千金竟然来了这么一出,简直让他措手不及。当时他整个人十分震惊,几近石化,连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几十拍,要不然也不会由着沐雪捧着他的脸贴这么久。 看出凌巍不悦,沐恒才假模假样地站出来,笑着赔礼道:“小女鲁莽,还望首辅海涵。” 沐恒话音未落,便见沐雪猛地推开赵景润,并对其凶道:“你别拉我!” 凶完赵景润,沐雪便又不知死活地扑到凌巍面前,像个小萝卜头一样蹲在地上,死死抱住凌巍的腿。手劲儿还挺大的。 凌巍:“……” “夫君……”沐雪趴在他的腿上,红着眼圈,撒娇般诉苦道:“夫君,雪雪生病了,每天都要喝好苦的药,还不能出去玩,好难受哦……” 他又不是她爹,她生病难受,关他什么事? 凌巍目视别处,眸光愈发冷寒。对于眼前的柔弱女子,他眼中竟无一丝悲悯,连句简单的安抚都不愿给,做足了轻视的姿态。 见凌巍对沐雪一副冷漠态度,赵景润莫名松了口气。 赵景润走过来,试着去拉沐雪的手,柔声作哄:“阿雪,你看看我,我在这里。我才是你未来的夫君。” 沐雪却冲他吼道:“你不是!你走开!我才不要你呢!” 赵景润脸一黑,被噎得无话可说。 而凌巍也算是看明白了。 沐家小姐举止如此怪异,想必已神志不清。 想不到名动盛京的大才女会变成这么一个疯癫女子,疯得连赵景润都不要了……着实令人唏嘘。 不过,疯了也好。 免得害人害己。 就是可惜了,他白来这一趟,母亲想要的佛经怕是没指望了。 若让现在的沐雪去抄经,多半也是鬼画符的水平……他都没必要开口提了。 凌巍捏了捏眉心,后悔来此处经历这一场闹剧。 正欲开口向沐恒辞别,却听见一阵委委屈屈的抽泣声—— 低头一瞧,竟是沐雪在抱着他的腿哭。 哭得伤心至极,好似他对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由于哭得太猛,沐雪的肩膀都抽动个不停,摇头晃脑地甩着泪珠。鼻尖都哭红了,透明的鼻涕也流了出来。 凌巍:“……” 疯归疯,总不能毫无理由地哭吧?他招她惹她了?怎么不去别人跟前哭,整得就像他欺负了她似的? 就在凌巍无语之际,沐雪埋下头,用他的衣袍擦了擦鼻涕。才不管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凌巍:“……” “侯爷,”凌巍极力摆出一分微笑,抬首看向沐恒,“麻烦你过来看看沐小姐是怎么回事。” 言下之意:快管管你女儿。 沐恒本想装聋作哑,好让女儿和凌巍多待一会儿,奈何沐玄真看穿他的心思,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朝凌巍走过去。 可还没等沐恒来到凌巍面前,沐雪便又泪如滚珠。 与此同时,凌巍耳边像打雷一样轰鸣了起来—— “夫君为什么不理我不理我不理我不理我不理我不理我……” 那声量不断加重,凌巍耳膜被刺得生疼,下意识就伸手去捂沐雪的嘴,冷声道:“你太吵了。” 正向二人走来的沐恒:“……” 他女儿一直闭口哭呢,嘴都没张,这样也会吵到凌巍吗? 沐恒正纳闷着,便见凌巍神色有变,浓密的眼睫也震颤了一下。 凌巍忍受着耳边并未消止的聒噪声,不可思议地盯视着沐雪,为何……为何这个被他捂住口的女子还能发出声来? 沐雪也睁着水盈盈的眸子与他对视,心里疯狂抱怨:“呜呜,夫君好凶……夫君好凶啊!我不是他的心肝宝贝吗,为什么他不理我还凶我……他对我一点也不好!但是,但是待在他身边真的好舒服,夫君这么美丽,要是能抱抱我就好了……” 凌巍:“……” 呵,心肝宝贝? 还舒服?! 美丽?! 若非不能与旁人共享她的心声,凌巍定要让沐恒一块儿听听,他女儿的内心世界有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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