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1）

临近毕业，何意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学业这条马拉松，她终于跑到了终点。

拍完毕业照，一切就结束了。

回到出租屋，何意精心修图后发了朋友圈，庆祝顺利毕业，庆祝拿到心仪offer，一切都朝着预期方向前进。

晚上一条消息使何意的亢奋瞬间跌落谷底，暗恋多年的男神发来的结婚请柬，“我要结婚了。”

好突然，何意忍着酸楚送祝福，然后找借口：“真是不好意思哈，最近有点忙，恐怕去不了你的婚礼……但你放心哈，份子钱一定到！”

盯着屏幕上的语气助词“哈”，失落跟迷惘包绕着她，怎么会成这样，发消息都必须添加语气助词，生怕对方会觉察不到自己态度和蔼可亲。

当初他们还是朋友，玩笑随便开，有话直接讲，吵完架迅速能和好，根本不在乎语气，更别提用语气助词，只是在语文书上见到的文字。

时间是友谊的淡化器，是暗恋的埋葬者。

初中是同班同学，高中不在一所城市，直到大学才从老乡会得知他们在同一所城市，恢复了联系，产生好感，不确定是否心意相通，何意缺乏勇气表达心意，一直当朋友处着。

再后来，大学毕业，他选择事业，而她选择学业读研读博。

从刚开始每天讲一讲生活学业，就算买个杯子都要拍照发给他让他评论一番，到最后几个月不联系。

有时候何意都会怀疑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还仅仅只是将对方当作新环境中可以解除孤独的聊天对象，熟悉环境后一脚踢开。

盯着请柬上新郎的名字以及被盖住的新娘的姓名，何意确定了，她切切实实喜欢过高迩，至于此刻的前一秒，她还暗恋着他。

不然怎么会流泪。

嗡嗡～震动声，对面发来了消息，“你不来参加，我的婚礼都不会有意义！”

何意久久没胆量回复。

熄灭屏幕之前，对方发来一张图片，手绘的婚纱照，男帅女靓，何意泪腺崩了，呜呜哭出声。

这人真是在她心口戳刀子，手底下一点情面都不留。

大骗子，之前答应过给她画肖像的允诺还没兑现，转眼给别的女人画了婚纱照。

暗恋伤心刻肺，她不会再偷偷看他朋友圈，更不会全网搜他的消息了。

“我尽量去。”消息发出，何意忍着颤抖的手，点击删除好友。

喝一瓶，睡一觉，明天还是那个有远大前程的优秀的自己。

刚从便利店出来，手中拎着酒没走多远，便被高空坠落的花盆砸到了。

失去意识之前，感觉到有人轻轻托住她脑后，一遍一遍祈求她睁开眼睛，吼着请求围观路人打120

泪水糊在何意眼睑上，滚烫之后是冰冷。

费尽最后一丝力气，何意睁开眼想看看是谁抱着她哭的如此悲伤，这座城市没有她的亲友，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高迩，断断续续说出藏在心间的深情：“我喜欢你，可你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哪怕眼前是她想象出来的高迩，她也说了。

泪水沾湿的手背重复轻抚何意面庞，想擦干净她脸上的血渍，高迩声音暗哑，抖得像挣脱牢笼而不得的困兽：“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配不上你。”

“想等着自己变优秀之后跟你求婚……你醒醒啊，我求求你了，你醒醒啊！我求求你了！何意！”

血迹擦不干净。

这个夜晚过后，何意只活在高迩心中，高迩活在行尸走肉般的躯壳中。

窗外雨水滴答滴答，雨滴逃过瓦片围堵钻进屋内，坠落在男孩脸上，梦中的高迩睡得并不踏实，窒息感裹挟着他，他看到成熟男人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从未感受过的悲伤通过梦境都能体会到。

怀里的女人明显已经没了生命体征，男人却在不停地喊，应该是在喊女人的名字，梦中的高迩听不清，只能看到男人同样了无生机。

机械的从皱巴巴黏糊糊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方形盒子，拿出里面的戒指，戴在女人软趴趴的中指上，高迩猜测，梦中男人应该是在求婚。

只不过，跟死神相比，他晚了一步。

梦的最后，男人抱着女人走了，沿着马路不回头地往前走，雨滴使天幕隐隐绰绰，萧瑟的路灯射出的光都恍恍惚惚不真切，一道佝偻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

高迩醒来，脸上冰冰凉，全是水珠子，昨晚雨下得真大。

高奶奶准备好早餐，看孙子没精打采地从卧室出来：“昨晚没睡好？要去新学校报道，太激动了？”

“做梦了。”

高奶奶随口一问:“什么梦？”

“一个死了人的怪梦，搞得我胸口抽着疼。”吃着早餐，揉着胸口。

高奶奶来不及阻止，一巴掌拍在孙子后脑勺，“呸呸呸～大清早说什么不吉利的，新学期新气象，我的乖孙都是初一的学生了，一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跟随奶奶步伐呸三声，霉运不会再跟着他了，高迩吃完早餐，搬出来梯子爬上屋顶，从屋檐处抽取一片瓦，堵住漏雨的窟窿。

高奶奶扶着梯子，念念叨叨：“都催你去学校了，还要爬上去补屋顶，上学重要还是堵屋顶重要？新学期要给新老师留下好印象，让他们都喜欢你。补好了就赶紧下来，同学还在等你。”乖孙成绩好，将来肯定能上清北。

高迩手下动作不停，嘴巴回应：“当然是奶奶你更重要，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你去报到，我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叫人来修一下就行了嘛，爬上爬下多耽误你报名。”

“娇妻俏女，怎么会记得咱们？”高迩言语讥诮。

高奶奶听到孙子怨言，不提儿子了，为父子两打破僵局，愁得她这个老太太头发都白了哦。

“奶，你离远点，我要往下跳了。”

“跳什么跳，乖乖顺着梯子爬下来，万一把腿摔断了怎么办？还要去新学校报到，可不敢迟到。”高奶奶说完立马自打嘴巴一下，呸呸呸，什么摔断腿，孙子一定会健健康康顺顺利利。

高奶奶手不离梯子，高迩只好顺着梯子一节一节爬下去。

奶奶看不见的地方，他从梯子上跳下去过无数次，没有一次受伤，老太太瞎担心。

告别奶奶，高迩跟孙佳伟一起去二中报道，孙佳伟显摆他的新书包：“二哥，新书包酷不酷？”专门小跑两步，跑到高迩前面，好让高迩全方位仔细观察他的书包。

乌漆麻黑的一个黑书包，有什么酷不酷?顶多拉链上缀的奥特曼有亮点，跟孙佳伟一样，傻子似的。

一时嘴快，孙佳伟秃噜出来：“高叔没给你买新书包？”

高迩脸色立马黑了：“不会说话就闭嘴！”

吓得孙佳伟禁声，开玩笑的话都不敢说一句，生怕被高迩收拾，别看二哥在高奶奶面前一副乖孙孙的软样子，可没人敢欺负他，打起架来不要命。

高叔不地道，二哥妈妈去世不到百天，他领着小老婆跟女儿进了家门。闹得很凶，二哥拿出菜刀，要不是邻居拦着，他能劈了负心汉。

整个暑假高家不安宁，高叔回来次数少了，剩下奶孙俩个住在破院子里。

孙佳伟第一次见高迩不要命的狼一般的神情，双眼瞪得又圆又大充满恨意，布满红血丝，当时他就被震住，也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父子关系决裂，高叔将新家安置在了省里。

这么一想，高迩真的好可怜，虽然经常凶他，但他不会抛弃高迩。

高迩见孙佳伟怜爱的看着他，受不了，抬脚踹他，却被躲开了，孙佳伟还开玩笑：“二哥，别看我胖，但我灵活。嘿，没踢着。”

贱嗖嗖的模样真欠揍，高迩追上去猛踢一脚，孙佳伟吱哩哇啦乱叫，高迩笑他，嫌弃道：“哪个男生会哭成你这幅熊样子？你是女生吗？”

孙佳伟哭声吞回去，差点呛住，他才不是爱哭鼻子的女生。

进了二中校门，就看到挨挨挤挤的学生围在一块板前，孙佳伟兴奋了：“快走！去看看分班。”拉着高迩迅速往前冲，动作比嘴巴快，高迩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孙佳伟边往前挤边狐假虎威：“都让一让，高迩来了！让一让哎。”

高迩想踢人，大庭广众之下又忍住。“闭嘴，别嚷嚷！”伸手遮住脸，贼他妈丢人。

孙佳伟手动缝住嘴巴，反正道路已经让出来了，不用他往前挤了嘿。

大摇大摆去看排名。

后面有学生小声议论：“这谁啊，霸道得不行。”

“嘘，一小的第一名，当了六年的第一名，可厉害了，这次小升初又是第一名。”

“你说的那都是老黄历了，暑假，高迩跟他爸断绝关系啦。”语气之笃定，眼里充斥着看戏的幸灾乐祸。

八卦话题歪了，躲到角落里开始聊高迩的家事。

“二哥，你摆脱不了我了，咱两又在一个班哦～四班。

查看了旁边展板上的教室分布图，孙佳伟忍不住叹息：“四班为什么会在行政楼呢？希望不要在校长办公室旁边。”

两人离开展板后，散开的人群迅速围在一起，看自己分到了哪个班级。

行政楼的楼梯贴有瓷砖，而其他教学楼的楼梯都是水泥的，孙佳伟感慨：“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走上用瓷砖贴过的楼梯，感觉就是不一样，我这一瞬间就是大老板。”

“傻子吗你？你家小区的楼梯都用瓷砖贴过！”

“二哥等等我。”没得到回应，又大声喊：“二哥，咱两坐一起！”他得跑起来，不能让别人抢了二哥身边属于他的位置。

到教室门口，急刹车，弯腰喘口气，气没喘匀，听到一道刺破他天灵盖的话：“高迩，我喜欢你。”

孙佳伟想凑上前去看看是哪位勇士敢跟二哥表白，还是在新生报到这一天，大新闻呐。可惜二哥挡在他面前，看不着女生长啥样。

紧接着听到二哥冷水泡过的声音说：“我不喜欢男生。”

高迩绕过表白的女生，随便找了位子坐下，孙佳伟跟上去，回过头看勇士的同时撞到了桌角，原来不止他愣住了啊，那女生也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他都走了这么远，她还保持刚才的姿势。

“二哥，过了个暑假你眼神是不是不太好？那分明是个女生啊。”盯着高迩眼睛看，等一个答案。

“要你提醒？再看眼珠子给抠出来。” 。

既然二哥不让他看，那他就看那女生，好半晌，那女生才垂着头跑了，终于找到比他反应还慢的人了，看来自己初中要告别倒数第一名的头衔了。

“二哥，那个女生哭了。”又嘟囔：“二哥拒绝她很正常嘛，她又不漂亮，还那么胖，跟个假小子一样，表白前没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现在又哭了，大家又会怪到二哥头上，真麻烦。跑了。”

高迩思索着自己听到表白时的异样感受。

跟梦里一样，胸口短短几秒的抽痛。

哭着跑了？

一抬眼只看到圆乎乎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