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还同你说了什么?”褚清秋开口。 秋亦随她站起, 摇了摇:“她没再多说,可是师尊,你也莫要多虑, 我总觉得九婴那人满口真真假假,所言未必不是诓我。” “我知晓。”褚清秋道。 时,大门忽敲响,秋亦警惕地抬, 却见漆黑门缝中伸出只玉的手, 手里托了面玉盘, 盘中放了些糕点茶饮, 悄声进来。 赤足荡起雪的裙摆,大门又关合,女子款款到石桌前,挥手清了狼藉, 将玉盘摆放上去。 秋亦了两步拦在褚清秋面前,瞪着忽出现在此处的杜双, 满脸戒备。 杜双看出了她的排斥,却并未在意, 只是掩唇笑笑, 屈膝行了一礼。 “杜双, 见过褚凌尊。”她莞尔道,笑容在她脸上千娇百媚,行动弱柳扶风,轻盈温婉。 “不必多礼。”褚清秋淡淡道, “宁拂衣叫你来的?” “不曾。”杜双摇, 耳上两串串珠随她动作摇摆,“奴家听闻尊一人在此处, 生怕尊不习惯阴冷地宫,特来作陪。” “有我陪着师尊呢,用不到你。”秋亦看着她那张脸便觉得怪异,昂首道。 杜双含笑看向她,又看向褚清秋,笑容愈发灵动:“尊,奴家还有些话,想单独同尊说。” 褚清秋看了她几眼,随后道:“秋亦,你去吧。” 秋亦虽担心褚清秋,不敢违抗,只得一步三地离开。 “有什么话,你说便是。”褚清秋扶膝坐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双的眼一直未离开她的脸,过了片刻,才泠泠笑出声,慨似的:“尊张脸,真是好看,清冷高雅,一看便知是天上的,高不可攀。” 褚清秋蹙眉抬眼:“你容貌与本尊甚是似,何必此。” 杜双嘴角高高翘着,慢慢到桌前,笑道:“确实似,若不是张脸,我到死恐怕都得不到她一眼关切。” 褚清秋指尖轻颤,眼中凌几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只是心事憋得久了,便想着寻人吐露一番。”杜双抿了抿红唇,半跪着坐下,手肘撑着石桌,柔柔倚着。 “尊知不知晓爱一人是什么滋味,是那种永远藏在角落里的,永远得不到的爱?”杜双眨了眨眼睛,“我那时知晓自只是替身,每当入夜她总要我作陪,她时常看我,但那目光却永远透过我,从不会落在我眼中。” 褚清秋攥紧了衣衫。 “我憎恨自精灵族的身份,我的结局无非是人吃了,或是炼化了,再惨一点,便是囚禁起来用作修炼,永不见天日。” “时间久了,我早已习惯,反正世道不公,有人生下来是,有人生下便牲畜,在送到她身边做细作时,我几乎以为她会立马吃了我,或是要我受尽苦楚,成为她修炼的器具。” “毕竟她是天下憎恶的魔,怎么会比那些仙还好心。”杜双轻轻说着,眼中竟是难以消解的眷恋。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唤我双儿,给我准备最好的吃穿用度,虽她不喜欢我,但她我何其尊重。”杜双耳下的珠子轻轻摇摆,笑得清甜,“所以我便也乖乖地做她的替身,我知晓我比不上她眼中的人,可是能留在她身边一段日子,我便知足了。” “左右不过一死,死在她手里,我亦是知足。”她轻轻道。 褚清秋听得心闷堵,她阖目挡住跳跃的灯火,假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知晓尊不明,但不重要。”杜双拿了块糕点放入口中,“重要的是我竟还有机会见到她,也见到了她真正想看的那人,确实比我好上千倍百倍。” “一次我连替身都做不成了,可我依旧喜欢她。” 殿内一片沉寂,只有女子的呼吸声,杜双吃掉了口中的那块糕点,拍拍手起身,柔柔向她又行了一礼。 “堂主还吩咐了奴家事情,奴家便不多作陪了,尊慢用。” 她说罢袅袅离去,只留下褚清秋坐在原地,慢慢松开握紧了的手。 与此同时,地宫的另一端,宁拂衣捏着一张密报,摩挲着指间峨眉刺收起后的指环,面色凝重。 “江医仙消失了么久,为何今才报?”宁拂衣看向寒鸦。 寒鸦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小心翼翼道:“因为江家原本并不知晓江医仙是失踪,只当是赌气离去,直到昨日收了封求救的血书,才慌了,今正求六派出手,寻找江医仙下落呢。” “消息很快传到了飞燕居,那里的人才修书一封,告到憷畏堂来。”寒鸦说。 宁拂衣眉间沟壑越发深邃,她那日在丹鼎府面数千人,状况又那般混乱,实在是未曾注意到江蓠在何处,只当她一直立于江家雅阁,不能露面。 好好一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那日在场的不是仙门中人便是蓬莱,仙门中人同她无仇无怨,甚至多有受她恩惠,很难结仇。 那么此事,多半是同蓬莱有关。 可是蓬莱人,抓江蓠是为了什么?宁拂衣也有一瞬迷茫,不得不怀疑是蓬莱的诡计。 “还有,蓬莱的细作传来消息,说是自从在丹鼎府主人摆了一道后,天瑞帝君便大发雷霆,多日闭关不出,不知晓在计划什么。”寒鸦又道。 “那是应当的。”宁拂衣收起密报,笑了笑,“蓬莱本以为能够借此机会,冠冕堂皇地将我魔种绳之以法,但却不曾想我反将一军,不仅没能当着满仙门的面逼出我的魔根,还坏了自的声名。” “往后他蓬莱再说什么便不从前那样好用,他靠投机取巧得来的六界第一的名号,也算是不保了。”宁拂衣黛眉勾了勾,冲寒鸦摆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蓠的事我知晓了,你先下去罢。”她说。 待寒鸦离去,宁拂衣独自在窗前思忖片刻,才踏出门,重新往方才所在的大殿而去。 刚踏过最后一道石桥,桥边忽立起清丽的影,宁拂衣脚步顿了顿,常向她:“你蹲在此处做何?” “奴家,在等堂主。”杜双按了按酸麻的腿,踉跄着朝宁拂衣来,“飞燕居的消息是经过奴家的手传进来的,奴家担忧堂主忧虑,才等在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忧虑确有一些,但江医仙聪明伶俐,又有六派寻她下落,想必不会有生命危险。”宁拂衣实道,“你下去吧,既已受罚,明日便去飞燕居。” 杜双颔首应了,宁拂衣便同她擦肩而过,而掌心一凉,抬手一看,是瓷色的小药瓶。 “是何物?”宁拂衣将那瓶子在手中转了转。 “是奴家一片根须炼成的丹药,虽不能起死生,但若是有什么伤病,一饮便好。”杜双睁着黑分明的眼睛道。 宁拂衣闻言,反手要塞给她:“此物太过贵重,我不用。” “堂主。”杜双往后一大步,躲开了她的手,低让发丝遮住眉眼,“奴家并无一技之长,仙力也寒酸低微,若不是堂主留下我,日子还不知何过。” 宁拂衣见状,干脆一手拉住她五指,一手把瓶子塞她掌心,张口道:“我从不留无用之人,你心思活络,面容亲和,本就适合探听消息。” “所以谢礼就不用了,做好分内之事便可。”宁拂衣垂眸道,随后在她手背拍了拍,松开了手。 而在不远处的大殿内,门微微开了条缝,清透的眼仁儿透过缝隙望着边,当宁拂衣拉过杜双之时,那瞳孔微微缩小。 随后眼睫垂下,隐入门缝之内。 宁拂衣边送了杜双,那边将门打开,门内还同离开时一般,褚清秋侧着她,屈膝坐在秋千上,裙摆垂着地,看着十分清瘦。 宁拂衣心松了松,她到石桌边上,眼扫过收拾干净的桌子和摆上去的糕点:“有人来过了?” “嗯。”褚清秋没看她。 宁拂衣点点,没再多说,挥手变出把椅子坐下,拉过旁边放的纸张,写起了什么。 最后竟是褚清秋先开的口,她用余光看了宁拂衣一眼,道:“所以,是何事?” “江蓠不见了。”宁拂衣淡淡道,笔尖仍在飞舞,“诛魔大会那日不见的,血书递到了江家,今外面想必正乱着呢。” 褚清秋蹙起眉,道:“江蓠?” “,想必世上没有第二江蓠了。”宁拂衣说,“你不必急,今仙门皆在寻她,我已派了人留意着,若是有消息,很快便会知晓。” “和蓬莱有关吧。”褚清秋开口。 “想来此。”宁拂衣说,“不过我不明蓬莱将矛准江蓠是为了什么,引我出去?他们怎么就能断定我有良心,会此事出手呢?” 宁拂衣抿唇笑了笑,放下毛笔,将纸张叠起来,塞进一信封。 “寒鸦,将封信交到江家家主手上。”她开口,一身黑衣的小妖顿时出现在她身后,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看了褚清秋一眼。 褚清秋看过去,寒鸦便嘎一声跳到宁拂衣背后,藏着不敢冒。 “藏什么,你又不是第一见她。”宁拂衣将她顶去。 “她是尊不是苏陌,听说褚凌尊斩妖无数,我怕呀!”寒鸦脑袋快要插脖子里了。 “怕就抓紧。”宁拂衣推了她一把,将人推进了黑暗中,不见踪影。 褚清秋收目光:“方才何人说自没良心?” 宁拂衣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而是倚着椅背靠坐,从一念珠中摸出魔诀,继续苦读。 褚清秋看见那册子后,眼讶异几分,上前将其拿过:“东你从何而来?” “地府。”宁拂衣抬手将东夺来,笑道,“尊今怎么也不体面了,平抢人东?” “你去地府做何?”褚清秋脸有些泛红,一看便知是急了,清亮的眼眸也蒙上几分怒意。 “不做什么,听听故事。”宁拂衣将册子翻了一页,研究上面的古文。 “你见到酆都了不?”褚清秋伸手握住她椅背,手腕一转,宁拂衣整人便旋了过去,不得不面褚清秋。 “。”宁拂衣点,“不过此事乃我私事,同尊没有干系,您今既不是我掌门,也不是我前辈,我的一举一动,想必无须报备。” 褚清秋看着她,呼吸越发急促:“你今彻底脱离云际山门,彻底不要我管了?” “我既同尊没有干系,尊又为何要管我?”宁拂衣用力将椅背抽来,用脚挪着转去。 而她刚转过去,身下的椅子直接风卷起,于是再抬眼,她便又是面褚清秋的了,只得将册子放下,抬眼同她视。 褚清秋又她气得够呛,脸色苍得好像要晕倒了似的,唯有眼下红晕两道红霞,漂亮灼目。 “我累了,去寻手下按按肩。”宁拂衣不再和她视,起身要。 “站住!”褚清秋厉声道。 宁拂衣背她停下,呼吸的急促不亚于背后的女人。 “你又要去找谁。”褚清秋攥紧掌心,“你又要去寻谁来同你亲昵,以此来气我。” 宁拂衣没说话,她知道方一定能看出自的意图:“我次没有,我是真的乏了。褚清秋。” 淡淡的吸鼻子的声音响起,宁拂衣心软了软,转身,看着背她的女人。 “你别去。”褚清秋说,她静静立在灯火下,声音喑哑。 “你知晓我有多嫉妒苏陌吗?嫉妒她没有生来那一肩膀的重任,嫉妒她不用压抑子,不用修什么无情道,嫉妒她能够毫无顾忌地说爱。” “可苏陌就是你。”宁拂衣说。 “她是我想成为的我。”褚清秋闭了闭眼,从袖中摸出那支凡间的玉钗。 宁拂衣心弦微动,伸手去碰那玉钗:“不是……我时将葬在了墓里。” “我拿来了。”褚清秋说,“我本想留一些记忆,往后也不会太想念,可我还是做不到。” 宁拂衣看着那枚玉钗,一时说不出话。 “我留下的玉坠你应当解开了,看到了宁长风的记忆,那记忆是我同她一起留下的,关于诅咒,你也知晓。” 宁拂衣点:“故而我身上的诅咒,是你替我解了,代价为何?” “半生修为。”褚清秋道。 宁拂衣狠狠闭上眼睛,将脸转向一侧,眼中酸涩,忍着眼泪笑:“所以你的修为只剩一半,实力大跌,是因为替我解了诅咒。” “我的诅咒,我想你并不解其意,不渡情关不是说我无情无爱,而是同我爱之人,必死无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宁拂衣低声道。 “告诉你,你定不会怕。”褚清秋长叹,“你只会飞蛾扑火似的扑上来,不管自结局何。” 她话音刚落,便人拉着转了身,女子年轻的手臂紧紧束缚她肩背腰肢,似乎要将她按入心底。 “宁……” 她剩下的话尽数宁拂衣堵在了口中,女子湿哒哒的唇瓣在她唇上研磨打转,少了方才的侵略,而是极尽温柔。 褚清秋睫毛颤了颤,最终还是认命般抬起手,轻轻抚摸女子脑后,试图平息她哭泣的颤抖。 “不哭了。”她借着她亲吻的空隙,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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