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的动静很大,按往常,走廊上定是围满了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客人,但因为宴随的身份,早在他抱着林初柠走出包厢之前,外边就被保镖和警察清场了。 被宴随抱着,林初柠心底不自觉生出一股不自在的别扭,但刚才的事情实在让她身心俱疲,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最后也就任他去了。 从包厢出来的这一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林初柠窝在宴随怀里,两人靠得近,几乎被他的呼吸和强劲的心跳包围,他强有力的双臂轻松抱着她,脚下步伐依旧四平八稳。 也是直到这一刻,林初柠才真实地感受到,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过去她熟悉的那个青涩少年,他有着成熟男人的力量,魅力,比从前的他,更让人有安全感。 回程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到了明山公馆,车子停住,林初柠回过神来,正要下车,宴随却不知何时已经绕到她这一侧,不由分说地再次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就,动作还挺熟练。 看来这么些年里,没少抱过他女朋友。 林初柠心里莫名有些酸酸的。 一进客厅,林初柠就看到沙发上坐了个没见过的男人,戴着金丝边框眼镜,气质很像医生。 果不其然,下一秒,宴随便开口称呼那人:“杨医生。” 不用想都知道,宴随叫来家庭医生就是为给她做检查的,虽然林初柠再三声明,自己其实没有受伤,身上的血迹看着渗人,但其实都是钱志恩的,她最受创的,是身心健康,乃至于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只要一闭上眼,就是钱志恩压在她身上的恶心画面。 但宴随不为所动,一双眼黑沉沉的,满脸都写着不容置疑,好似她再拒绝就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 无法,最后林初柠还是同意了,让杨医生例行做了检查,结果倒是一样,身上没什么皮肉伤,就是受了点惊吓,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林初柠下意识去看宴随,表情里带着点小得意,像是在说看吧,我就说没事,但后者依旧眸色沉沉。 林初柠忍不住缩瑟了下脖子,撇撇嘴,不说话了。 这个表情她很熟悉,从小到大,她在父母的脸上看到过无数次,每次她生病,或是磕碰到了,她说自己没事这种话永远都不管用,非得带她去看医生,听医生怎么说,但奇怪的是,就算是看完医生,得到没什么大碍的回答,他们脸上的担忧也未减半分。 真是奇怪,在这一点上,宴随居然和她父母如出一辙。 宴随倒是也没在意她的那点小情绪,听完杨医生的话,顺手掖了掖被子,叮嘱她:“我先送杨医生下楼,你好好休息。” 林初柠乖乖哦了一声,目送两人离开。 卧室里安静的氛围,再次放大林初柠内心沉甸甸的情绪,今晚这一场闹剧虽然在宴随的帮助下暂且落幕,但公司的危机依旧没有解除,明天就是和林呈宪约定的最后期限了,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把父亲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更何况林铭川至今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睡在柔软的床上,林初柠身心忍不住放松下来,不一会儿就感觉眼皮沉甸甸的,就睡一会儿吧,让她先逃避一下现实,所有的事情,都等到睡醒之后再说。 * 把杨医生送到门口,宴随本想上楼看看林初柠是不是睡着了,但没走两步,又下了楼,去叫正在厨房忙碌的阿姨,让她去主卧看一眼,临了了还不忘叮嘱一句:“您开门动作轻一点,她睡眠浅,容易被吵醒。” 阿姨笑着点头,但也疑惑:“先生你这么担心林小姐,怎么不自己上去看看?” 宴随眉眼淡淡,“不太合适。” 他没说为什么不合适,阿姨也不是八卦的人,有些事点到为止,再多问,那就是越界了。 阿姨上楼后,宴随也接到了钟余打来的电话,说是徐律师已经和警方那边沟通好了,剩下的流程还需要等钱志恩醒来再说。 宴随不关心钱志恩的死活,也不关心事情到底要按什么流程处理,他只需要结果,那就是让钱志恩身败名裂,甚至进去吃几年牢饭。 电话打完,阿姨也从楼上下来了,告诉他,林初柠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还挺沉,看样子是真累着了。 宴随知道,她不仅是累着了,更多的是被吓到了,向来娇生惯养,被众人捧着宠着的小公主,哪里会想到这种肮脏的事情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想到这,宴随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他是从应酬场上临时过来的,没吃什么东西,但并不饿,阿姨也就没做饭,收拾完屋子便拎着包离开了。 * 林初柠再次有意识,是被饿醒的。 凭着上次对房间的印象,打开床头灯,一看时间,居然是凌晨两点半。 其实昨天一天林初柠都没怎么吃东西,因为事情多,心情烦,根本没胃口吃饭,也难怪大半夜会被饿醒。 她摸了摸干瘪瘪的肚子,在半夜吃东西肯定会胖,以及不吃完全睡不着觉的挣扎中,最后还是败给了身体的抗议,老老实实穿上拖鞋,开门下楼。 不同于上次一出卧室就被绕得晕头转向,最后还闹了个迷路的笑话,林初柠这次驾轻就熟地直接就找到了楼梯口。 因为怕打扰到其他人,她也没开大灯,一路用手机手电筒照着,来到了厨房,想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一打开冰箱门,林初柠就被无语到了,这么大的冰箱,里面居然只有几个生鸡蛋和一袋硬邦邦的面包片,其他什么可以吃的零食熟食都没有,简直暴谴天物。 正当林初柠犹豫要不要将就吃一片面包垫垫肚子,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客厅和厨房的大灯同时亮了起来。 林初柠被刺得眯了眯眼,一回头,就见宴随站在几步开外,神情淡淡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林初柠都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家装了监控,怎么她两次半夜起来,都能被他撞到?难道他大半夜不用睡觉吗? 但这明显不是重点,回过神后,她正要解释,未料肚子地抗议先行一步,“咕噜咕噜”地叫了好几声,而且每次都掷地有声。 林初柠尴尬得欲哭无泪,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每一次出糗的样子,都会被宴随看到,命里犯冲吗他俩? 宴随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问了句:“饿了?” “啊,有点。”林初柠含糊应道,虽然有点尴尬,但她实在饿得胃难受,又不想吃那硬邦邦的面包片,于是打算先为五斗米折腰,想问问宴随有没有其他可以吃的东西。 但她还没开口,宴随已经绕过流理台朝她这边走了过来,一边问:“想吃点什么?” “啊……啊?”林初柠下意识往旁边退开,给他让出位置,脑子还懵懵的,“你要给我做吗?” 宴随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在冰箱里找了一会儿,才从冷藏层拿出一盒还未开封的生手工面,回头看她:“没其他东西了,手工面吃吗?” 林初柠还处于‘宴随居然要亲手做饭’的震惊中,哪还有心思挑三拣四,更何况手工面再差,也比硬邦邦的面包片要好,于是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吃。” 她实在觉得新奇,忍不住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宴随身后,看他挽起衣袖,熟练地打开燃气灶,烧水……顿几秒,林初柠忽然想起刚才在冰箱里看到的生鸡蛋,忍不住提出要求:“宴随,我想吃鸡蛋手工面。” 宴随偏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林初柠以为他这是在嫌弃自己事多,努努嘴,正要嘴硬地加一句我也不是那么想吃鸡蛋,听到宴随淡淡地说了句:“拿个鸡蛋给我。”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林初柠深谙此道,嘴角咧开,赶忙从冰箱里拿了个鸡蛋递给宴随。 看他磕破蛋壳,将鸡蛋整个放入锅里,林初柠想说我不吃流心蛋,蛋黄你也给我搅开吧,下一秒,就见宴随已经用筷子把鸡蛋轻轻搅散。 林初柠心里微微荡开,一时也分不清这是他做饭的习惯使然,还是因为记得自己的喜好。 没一会儿,面就煮好了,林初柠虽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拿起筷子的第一反应,却是抬头问坐在餐桌对面的宴随:“你饿吗?要不要也吃一点?” “不饿,你吃吧。”宴随边说,边顺手倒了杯水,推到她手边,提醒:“小心烫。” 林初柠极不走心地嗯嗯两声,头也没抬,仍然专心地吃着面条。 偌大的客厅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筷子无意磕碰到瓷碗边沿的轻巧声响,宴随微微垂眸,视线里,是林初柠毛茸茸的头顶,和专心进食的侧脸,她还和以前一样,虽然饿,但还是小口小口地吃,只是速度会比平时快一些,也不会发出任何其他的声响,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骄矜的贵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初柠以前一直认为煮面是一件不需要任何厨艺技巧就能做得美味的一件事,直到出国后的偶然一次尝试,她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简单,要把简单的食材做得美味,才是一件非常考验厨艺的。 宴随如今身处高位,她起初也想着,他即便会煮面,应该也只是可以吃的程度,但真正入口,林初柠的胃就被彻底征服了,从小到大她的口味就特别刁,其他人觉得好吃的菜品,在她这里,总能挑出那么一两处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宴随这碗看似普普通通的鸡蛋手工面,却完美符合她的口味,咸淡适中,面条的软硬也恰到好处,吃了第一口,就彻底停不下来了。 她甚至有种荒唐的想法,要是能让他给自己当私人厨师就好了。 吃完最后一口面条,林初柠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忍不住夸赞起宴随的厨艺:“面条真好吃,你这手艺简直比我见过的米其林餐厅大厨还要好。” 她说这话时,眉眼弯弯,神情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猫咪,慵懒又柔软,宴随喉头微动,很快起身,撇开目光,脸上淡得像是被夸的人不是他,只说了句:“吃完了就回房间休息吧。” 林初柠也没把他的冷淡反应放在心上,她一向如此,只注重表达自己的感受,至于对方是什么反应,从来都不在她关注的范围之内,更何况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 “宴随。”林初柠做足心理建设,终于在宴随快要迈上第二段楼梯的时候,出声叫住了他,“我有事想跟你说。” 宴随停住脚步,回身看她:“什么事?” 林初柠抬起头,对上宴随投来的目光,忽然就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几天前她才刚坚决且自信地拒绝了他伸出的援手,坚信自己可以很快搞定公司的困境,然而一周过去,她不仅没有解决公司的难题,反而还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 “我是想问你……”她抿抿唇,还是说了:“你上次说可以帮我解决林氏的危机,这句话还算数吗?” 没等他回答,林初柠又赶紧补充道:“我知道商场上的规则,一切都是利益交换,所以你可以说出你的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她一鼓作气地说完,便紧紧地盯着宴随,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初柠原以为自己说完后,宴随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毕竟无论站在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不亏的,然而这种笃定的自信,在这长久的静默中,一点一点被瓦解掉了。 宴随站在几步开外的楼梯上,居高临下的姿态无形中带来一种不对等的压迫感,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顶了,几年前两人在一起时,向来都是她高高在上,心安理得地向他提出各种要求,可她忘了,原来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风水轮流转”。 早该想到的,她当初那样恶劣地对他,如今他身居高位,而自己落魄潦倒,他没有落尽下石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愿伸出援手也是情有可原。 林初柠感到十分气恼,她刚刚就不应该开这个口,分明就是自己把自尊心扔在地上,任由别人随便踩踏,偏偏人家还不屑一顾。 她轻呼了口气,正要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宴随却突然动了,他看着她,眼底涌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我说过的话,永远都算数。” 林初柠却半信半疑:“真的?” “嗯。” 见他的表情不像是在逗自己,林初柠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但她知道,他还有后半句话:“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宴随表情平静,语气平淡得让林初柠彻底卸下心防。 结果宴随到下一句话,就让她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说的是——“和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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