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紫色的丁香与月季剪枝插入瓶中，被养护者悉心照料。花叶透着一股水嫩，开的比落在土壤中更繁茂。 石先楚拨开丁香，看了看瓶内的水质。 石雁清从桌案前抬头，靠在椅背上看着那瓶花“要换水了吗？” 石先楚放下手“水质清澈，还不需换。” 他走到石雁清身后，指腹揉按着石雁清头部穴位。 “又疼了？”他心疼的看着石雁清。 石雁清睁开眼，对上石先楚的目光，她轻快的笑起来“没有。就是刚才伏案太久，有些乏累。” 石先楚眼中的关切并未因石雁清的话散去，他了解石雁清的身体状况，也知道石雁清不想让他担心。 石雁清再次闭眼，不久后，椅子上的人发出有规律的呼吸声。 石先楚停下手上动作，轻手轻脚找来薄毯盖在她身上。 桌上文书呈摞堆叠，石先楚找来椅子，坐在桌边帮她审阅文书。 石先楚越看，眉头便皱的越紧。 石氏老宅内的那群人又开始没个消停，步步紧逼石雁清放权。 他们的要求其实来的没有道理，石先楚并非石家本姓，他们便以石氏血脉无以承继为由插手石雁清对石头城的统管。 而若真正论起血脉，老城主膝下只有石雁清一个独女，再没有比石雁清更适合做城主之人。 只是如今石氏老宅内的宗族长辈皆是石雁清祖父那一辈人，石雁清对他们的要求不好拒绝，便只能给出几个闲空。 一来二去的，宗族长辈支系下的人变本加厉，没有分到一杯羹的人便时常找石雁清的不痛快，怒斥她做为一城之主却厚此薄彼的不公。 宗族长老们有意将石雁清拖下那个位子，他们刻意将从石雁清处所获的东西分配不均，纵容着小辈儿无理取闹。 石先楚帮石雁清写好一篇批文，措辞周到的将麻烦不着痕迹的又交给宗族长老。 身边石雁清发出声音“我睡了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 石雁清看着桌上明显矮下的文书，笑着抱住石先楚的胳膊“辛苦你了。” 石先楚脸上的笑意被挂在胳膊上的女人勾起，他一边批文一边问道：“不再去睡会。” “不了，睡久了晚上该精神了。” “嗯。” 石雁清从桌上拿起一封石先楚刚才批过的文书，无不艳羡道：“何日我才能有你的笔力，这封批复给了他们，他们就是再气急也只能忍住。” “你用词多谢斟酌，与我所书便无甚区别。” 石雁清烦闷的叹了口气“算了吧，看他们那副得寸进尺贪心不足的样子，我就来气。” 说完，石雁清又放平了气息，轻轻抚着小腹“不能气不能气，气多了小石头也就成了急性子了。” 石先楚放下笔笑着覆在石雁清手上“不会的，阿爹在呢，我们不生多余的气。” “对。阿娘争取帮你耗死那群老古董，等我们小石头长大，就万事顺心了。” 石先楚捏了捏石雁清的手“莫要乱说。” 石雁清耸耸肩“好嘛好嘛，不说就是。” 两人闲话一会，又聊到正事“石忠的事，你如何打算？” 石忠算是石雁清的叔父，石忠父亲石平与雁清祖父石安乃同胞兄弟，石平对石雁清担任城主的态度很模糊，此人是个老狐狸，作为老寨内辈分最高的人，一直默许石氏众人的所作所为。 是以，这几年来，石平几乎很少向石雁清开口要权要财。 这一次，是石忠欠下了赌债，眼见无人可求，才让石平写下了文书，以身份为由索要矿产。 此事有些难办，矿山处于石头城的地界，但矿山开采买卖等一应事宜朝廷也是在去岁中方交至石头城，矿山的权不可放，石平的面子也不能落。 “府上的钱......” 石雁清话音一出，石先楚便明白了石雁清的想法。 “够得，我一会去清点一趟，换成等价的礼以贺石忠孙儿满月为由送出去。” 见石雁清还准备继续批看文书，石先楚将文书拿到一边“先去吃饭，一会又该胃疼。” 离开春城，走在前往石头城的路上，一瞬间便能感受到两地气候的不同。 放眼望去，土地绽开断口清晰的裂痕，土地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石块。 阳光没了树木的遮蔽，直射在冯若身上，冯若不适地眨眼。 此处道路与土地的艰险不甚清晰，李涤流与冯若并驾而行。 冯若一手横挡在眼上遮住骄阳，只能用余光注意到李涤流的动作。 路上稀稀落落的杂草被他拔了几根，他将杂草围成一圈，手指在杂草上快速动作。 没一会，李涤流就在冯若头上套上一个草环。 冯若扭头看他，李涤流动手帮她调整草环的位置，阳光没有那么刺眼了。 李涤流编草环的手艺还在，只是杂草枯黄，冯若看着像是顶了一个鸟窝。 他失笑“到了城中，买顶帽子。” 冯若也不在意他突然地笑声，看着他想起什么“封蒙山那日，绒帽是你送我的。” 李涤流没有否认。 她仔细回想着“从桃花寨出来一直到封蒙山，你都未曾在街上买过什么。” “那帽子，是你在海中便买的？” “嗯。” 冯若没话了，李涤流却转头看了眼她。 冯若总觉得李涤流那眼神不清白，指望着自己再开口问些什么。 初一赏灯后，李涤流总会这样看她，恨不得她一直问个不停，仿佛如此他便能顺理成章的把话说完。 要说什么，冯若心知肚明。 车内平乐小心翼翼坐直，那两人说话并未收着声音，她其实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怕自己错过什么。 初一那晚，她便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李涤流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冯若现在身上还中着情蛊，平乐担心她头脑一热，便爱来爱去的。 刚才听着两人说话，倒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情啊爱啊的，冯若还糊涂着呢。 想到此，平乐安心的闭目养神。 两辆马车行过一山口，石头城便落于不远处了。 冯若原以为，路上那样境况，石头城也应当有些荒凉。 未曾想，远远看去，石头城的春意与春城相比也毫不逊色。 尽管有位置气候的限制，但石头城中家家户户都会以鲜花为饰，装点门楣。 乌黑的石块成了最不鲜艳的基底，纷繁的色彩让冰冷的石块看上去也有了几分暖意。 两辆车驶进城内，石头垒起的高大院墙上，万紫千红遍布，别有一番美感。 三人询问了城主府的位置，在那附近落脚。 三人坐下等用膳的时候，街上走来一群人，浑身上下灰扑扑的。 冯若看着他们背的东西，疑惑道：“石头城附近还有矿山？” 邻桌的听见冯若的话，帮忙解答“不是附近有矿山，是石头城就在矿山上。” 邻桌的是石头城中人，脸上有难掩的喜色“这矿去年放手让石头城代管了。”矿山虽是朝廷所有，但有了代管权，他们这些百姓能做的营生便多了，日子过得舒心许多。 正此时，菜上了桌。 “明日我想和你一起去城主府。” 平乐与李涤流的目光同时看向冯若。 未及李涤流答应，平乐便道：“我也要去。” “......我一个人在客栈内不太安全。” “不可。”是冯若的声音。 “为何？”刚在车上闭目眼神的时候困意袭来，她睡了过去。 这么看来，两人刚才定是说了些别的。 “他是去诊病，带两个闲人未免说不过去。” “那你便也不能去了。” 冯若暗骂自己嘴笨，找补着“我可以扮作药童。” 平乐不甘示弱“我也可以。” “不可。” 平乐继续问：“为何？” “城主夫人的病不知道是否棘手，你若届时疲乏，我们总不能一边治病一边照顾你。是吧？”冯若说完，还转头问李涤流。 李涤流对上冯若的目光，缓缓点头。 这个理由平乐没得反驳的地方“可我一个人在客栈内，若是被人发现便危险了。” “不会，他们没来。” “行吧。”平乐的面色沉沉的，李涤流间或对上平乐的目光，总觉得莫名心虚。 “看完诊便早些回来。”这话是对着他说的。 李涤流哭笑不得“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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