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此处了，我们将人引到这，沿着丁字巷口离开。” 伍珂玥看着她的发尾，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伍珂玥，你听见我刚才所说了吗？” “听见了。你这马尾......”伍珂玥凑上前，冯若心中一紧。 “怎么？” “是李涤流帮你绑的吧。”伍珂玥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探究。 冯若莫名觉得做贼心虚，她示意伍珂玥看向自己的双手“是。” “你慌什么啊？” 冯若放下手，自己也觉得奇怪。 伍珂玥看着冯若的模样，笑起来。 “走了，巳时一刻带他们来。” 两人分成两路，冯若没费什么功夫。 苏虞手下那群人守在出城的必经的路口，冯若越过三道城门便将那五十人全数引来。 向巷口跑去的时候，冯若远远看见同时奔向丁字口的伍珂玥。 两人按照原本计划躲避身形，同时出现在两队人马末尾。 苏虞和苏宜昌的人互相以为他们是冯若和伍珂玥的手下。 所有人一拥而上，冯若和伍珂玥跃上墙头回到客栈。 客栈内平乐三人已经整装待发，冯若与伍珂玥一上车，马车边便向城外驶去。 无人一路畅通无阻，伍珂玥自告奋勇帮冯若、平乐赶车。 一路上，狂骂苏宜昌，绘声绘色的告诉她们她和岩小昭一路的经历。 冯若与平乐听得哭笑不得。 车马行了半天，越发靠近春城，平乐面色如常，冯若与伍珂玥额角挂出汗。 伍珂玥用帕子抹去额上的的汗停下车“程姐姐，你不热啊？” “我患病之后畏寒，不觉得热。”平乐看着两人“你们停车换上春装吧。” 伍珂玥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手里抱了几件新衣。 “从寨中出来后，一时高兴许多衣服买来都穿不了，你比我身量高些，你试试。”伍珂玥将衣服推给冯若。 见冯若收下却没有换上的意思，伍珂玥碰了碰冯若肩膀“你现在就换上嘛，这几件衣服你穿上一定好看的。” 好不容易有机会打扮美人，伍珂玥兴致昂扬。 “阿乐姐姐，你看这几件衣服，适合她吧。” 冯若架不住伍珂玥软磨硬泡，换上一件粽绿的衣裙，裙上罩着一层绣着霜花竹叶的薄纱。 冯若身子高挑，腰间银剑点缀着裙上绣样，像个落入红尘的世外之人。 伍珂玥看着冯若换上衣服，乐滋滋的驾车。 她目光落在冯若身上两次，接触到冯若的视线，总算意识到奇怪之处了。 冯若吧，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这幅打扮让她有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清冷。 一行人傍晚进入春城，城内外俨然两个季节，在城外的冬天仍在继续的时候，城内已经飘满春日花香。 大家小巷家家户户的院墙上，都爬满了各色的花。 城中的人，也皆如春日般明媚温煦。 看见他们的车马，会笑着同五人点头招呼。 阳光、温暖、鲜花、友善、伙伴。 伍珂玥仰头闻着城内淡淡的花香，“跟着你们有肉吃，我现在已经不想离开这了。” 平乐看着她的模样忍俊不禁“行了，快找到客栈，一会来街上转转。” 春城的街巷上，无论男女皆会戴花饰。 岩小昭跟在伍珂玥身边，看见了卖花饰的摊子，拉着伍珂玥过去。 “岩小昭，你别逼我，不许戴。” 岩小昭不理会伍珂玥的话，向身后的三人招手“这边有卖花的。” 三人走过去，岩小昭已经上手帮伍珂玥选花了：“我们五人应当入乡随俗。” 平乐看着伍珂玥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你不喜欢戴花？” 伍珂玥有苦难言，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几人笑笑，看向摊位上的花。 “几位想找什么花？” 平乐目光扫在一地花中，拿起一枝红山茶“原来不是真花？” 摊主笑道：“是真花，只是用蜡浸过后烤干了。” 平乐点头，将花插在脑后。 摊主看见道“姑娘簪在脑后就只能让别人饱了眼福，簪花是要自己看着漂亮。”摊主说完，拿出一面手持的铜镜地给平乐。 平乐看着铜镜眼神微闪，摆手“我习惯如此。” 摊主收回手“如此也漂亮，姑娘生的本就巧，怎样都好看。” “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呢，想找什么花？” 冯若看的眼花缭乱，正要随便挑上一枝，一只修长的手握着一枝蓝紫色的花出现在冯若的视野。 花瓣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蓝紫色让人瞬间便联想起高山白雪，淡黄的花蕊成了点碎冰雪的光亮。 冯若看着李涤流问道：“这是什么？” “蓝莲。” “公子懂行，蓝莲生于高寒深谷，一年也就那么十几枝，这是我这里最后一枝了。” “簪花需配发髻，我帮姑娘挽个发。”摊主说完，李涤流将蓝莲交给她。 挽发时，李涤流站在冯若身后仔细看着摊主手上的动作。 摊主为冯若梳了一个垂髻，蓝莲簪在发间。蓝紫色的清透花瓣同粽绿的衣裙相得益彰，花间一抹淡黄柔化了整个人的清冷，带着她走入红尘。 摊主取镜让冯若看“姑娘看看如何？” 冯若看着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一时有些不适应“大姐的手很巧。” 摊主摆手问李涤流“公子选好了吗？” 李涤流举着一枝竹叶掐成的花，“就这个吧。” 摊主笑着看了眼冯若衣摆“好嘞，我每日都在此的，公子若想学，之后来着找我便是。” 冯若放下镜子，问道：“学什么？” 李涤流付了钱，随手将花插在发间“没什么，走了。” 三人来到伍珂玥岩小昭身边，目瞪口呆的看着岩小昭手边的花以及头上插满花的伍珂玥。 “怎么......”李涤流预言又止。 岩小昭洋洋得意地看着三人“如何，小爷的动手能力？” 伍珂玥露出求助的目光，三人深知，即便岩小昭帮伍珂玥选的花都很合适，簪的也漂亮，但是绝对不能再夸了。 于是乎，三人异口同声的只嗯声冷淡回应。 岩小昭拍拍手，“好，大功告成。” 冯若出声“你手下那些花呢？” “带走，这些我这几日戴。” 冯若再次嗯声。 伍珂玥猛地一起身，头上的重量压得她连忙扶着脑袋。 “要不是知道你小子打扮人有一手，我今日绝对是要和你决一死战。” 三人不约而同的转脸，伍珂玥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是在助纣为虐。 五人继续沿街逛去，春城的花多，此地的吃食许多都以花为料。 沿街的一路上，各色不曾见过的吃食让人眼前一亮。 冯若、平乐、伍珂玥三人入乡随俗，拿着桃花羹边吃边走。 几人照顾着平乐的身体，走的很慢，但平乐的步伐还是渐渐慢了下来。 伍珂玥和岩小昭被路边的小玩意吸引，兴致勃勃的招手让平乐他们过去。 平乐拉住冯若“我有些累了，先回客栈等你们。” “那我和你一起。” “客栈离此处不远，我自己能回去。” 冯若不放心，李涤流道：“我送程姑娘回去，你们先转转。” “好。” 一直到转出街道，消失在冯若视线中，平乐才一下靠在墙上。 这次的疼痛比起在胭脂沟时的已经好了许多，但平乐仍然疼出了一身汗。 平乐咬着牙忍痛问道：“可有什么药能帮我减轻毒发时的痛苦。” “有，但那种药不止会减轻你的痛处，同时会钝化你其他感知，使你不知冷暖不知痛痒。” 平乐闭目，等到体内的痛意减缓后，慢步回到客栈。 “引息的解药。” 平乐看着李涤流手中的小罐，有些犹疑“现在，你能确定此药的效用了吗？” 李涤流点头，但面色凝重。 平乐心中一沉“此药能解引息吗？” “可以。”平乐有些失态的飞快拿过药，她再也不想受引息的折磨。 毒发时的痛苦和日常中引息对她的消耗，她都再也不想体会。 她现在还能记得上次毒发之时，她涕泗横流的入眠。 那时的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仅仅是初期的毒发便已让她狼狈至此，她根本不敢想，再过一段时间，她是否还能站起来，还能吃饭喝水，还能保持为人的尊严。 “引息的毒性是慢慢渗入你体内的，目前毒性已渗透在你的肝胆内，这份解药只能解你体内尚未发作的毒性。而已溶于你肝胆的毒会在十年内蔓延到全身。” 平乐的手僵住，这便意味着，即使她服下解药，她也要忍受引息的痛苦十年。 “那十年内，我毒发时的痛苦会一直增加吗？” “会，随着毒性的蔓延，你的全身都会承受相同的痛苦。” 腹内的引息再次发作，平乐克制声音道：“你去找他们吧，太久了冯若会担心。” 李涤流走到门口后，平乐开口“李公子，拜托你先别告诉冯若解药的药效，待我想清后我会同她说。” 李涤流点头。 李涤流离开后，平乐捂着腹部蜷成一团，手中的药瓶被她紧紧攥着。 眼泪被痛苦刺激的不受控制流下，平乐看着药瓶自嘲的笑。 服药和不服药唯一的差别不过是快速痛苦死去和缓慢痛苦死去。 她想要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绝不是忍受痛苦，无法自理丧失尊严的活。 痛处一再提醒着她夺回她思考的权利，平乐撑着一股劲倒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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