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的手没完全恢复,不好持缰绳,平乐便担起了驾车的重任。 考虑到平乐的身体,三人一路上都行的很慢。 平乐一早便注意到车内少了样东西。她随意的开口“你的花呢?” 平乐目视前方突然开口,冯若一时没来得及反应“在那辆车上。” “怕我看见又要与你吵?” “没有,只是我的手不方便照料那盆花,便让李公子帮忙。” 平乐没接她的话“之后,将花放在车中吧,别一直挪动了。” 冯若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她也看着前路“嗯。” —— “我生性多疑,除了自己,很难相信别人。朝堂之上,也多是瞬息万变。我必须得争一个先机,分毫的失误我都承担不起。” “常静之事,是我之过。” 在兰村中,平乐的时间慢下来,想了很多曾经她不会留心的事情。 站在冯若的角度,她也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难以忍受。 “遇见你的时候,母妃薨逝不久。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便觉得投缘。我将你当做一个赐礼,也将你当做另一个自己。” “母妃怯懦,把爱当成活下去的指望。可深宫中,这东西最无用。更何况,她爱的不是父皇。” “她的爱无处可去,便全部倾向了我。她不敢争逆来顺受,便用那无用的感情勒令我学习她的求生之道。” “我被皇姐罚跪一日她留一整个日夜的泪,最后对我说要更忍让。我被推进深秋的太液池内,她留整夜的泪,说我未丧命便是天大的福气,日后要再忍让些。” “深宫内的日子本就逼仄,她却一再教我缩得更紧。” “深宫十年,她的爱最真,也最无用。” “我避开她无孔不入的爱,堵住她唯一的情绪出口,用尽一切能想到的办法引起父皇的注意。” “父皇的爱最虚浮,在宫内却最有用。” “我终于不用再畏手畏脚的活,从那以后,母妃不再爱我,却可以将我当成深宫内的依靠,权利才是定海神针。” “带你入府之初,你无形中影响着我。你看像我的眼神,很像我的母妃。” “我好像获得了一次机会,重新开始一切。抚育你,也养育自己。” “爱变得重要了一些,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我知道送你入清辉阁,你要面对什么。是以后来你几次找我,我都知道。” “是我问心有愧,不敢见你。” “我太自大了,便以为自己真的没有错过。阿若,我确实亏欠你许多。” 冯若偏开头,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冯若对平乐的了解是在进入公主府之后,此刻得知她更深的过往,反而能明白她所作所为的初衷。 平乐幼年的爱多是留白,无论虚情假意的、真情实意的都只是来去匆匆。 程贵妃的爱无处可去,平乐的爱亦找不到出口。时间久了,爱的能力便消失了。 她难以投入感情,却能为争夺权力付出全部。 她试图重新开始,用她从未感受过的方式抚育冯若,却因为过去的缺失只能复刻自己的过往。 “过错犯下,道歉变成了一句空话,弥补也都无济于事。阿若,你忍一下,陪我走完这段路,行吗?”平乐话音落下,转头去看冯若。 冯若被看的不自在,默然片刻出声“对我来说,那不是空话。” “看着前路,阿姐” 平乐目视前方笑起来,不同的种子埋在同一片土壤,长出不同的果子。 她复刻了自己的前路,但世间不会有第二个平乐。 冯若与她不一样。 三人在日落时赶到平城,此处距春城仍有半天路程,三人便在此歇脚。 冯若扶着平乐下车,李涤流跟她们走到一半又回到车上。 小二已经在前面领路,冯若便先和平乐回到房内。 过了一会,外面传来脚步声,冯若透过窗看见李涤流抱着蓝雪,手上扯东着花叶,嘴里正同蓝雪说着什么。 平乐跟着冯若的目光看过去“李公子这也算是有了个伴。” 三人在客栈内等到摊贩们支摊,一起去了街上。 平城位于余霍两州交界,此处两地特色应有尽有。 “霍州特色烤蹄膀,尝过的都说好。”酒楼外小二眉飞色舞的吆喝。 平乐停下步子,她早在来时便一直对霍州烤蹄膀感兴趣。 如今在平城碰上,忙拉着冯若李涤流进店内坐下。 三人一会还准备在街上转,只要了份蹄髈和杂菜。 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冯若望向主街的面色一凝。 她对平乐和李涤流道“你们先在此等着,我去买些东西。” “不着急的,一会吃完一起去。” “你们吃着,我很快回来。” 冯若穿过暗巷,特意留出破绽等着那几人跟上。 巷口处,果不其然传出窸窣的声响。 冯若跃上墙头,巷尾已被封死,但夜色中那群人从巷口进来很难看清此处的情况。 冯若耐心等着几人上前。 进入暗巷的共有十人,站在队首队尾的两人脚步几乎无声,武艺在这十人内最高。 队首之人很谨慎,打了个手势其他人便停下步子,只有身后的两人跟着他。 冯若握住剑柄,手上伤口在她得用力下迅速渗出血。 她从十人队尾的位置跃下,同时扫出一剑。 队尾之人闪身避开剑,借着身高的优势将剑从上向下刺出。冯若的剑便被对方的剑压制着只能扫向他的胸下。 男人身姿灵活,躲开剑刃的同时不断调整位置。 他想越过冯若,让冯若处于两面夹击的劣势。 冯若身前的几人,此刻也放缓攻势,打起配合。 冯若此刻若不再退,便只能撞上身侧的剑。 队尾之人看清时机,狠厉地刺向冯若执剑的右臂。 冯若心知此刻若退,窄小的箱内更难让她有所施展。 她迎着身侧的剑刃,反手执剑,用剑柄撞上身侧剑刃,借着撞剑的余力让剑尖对抗上身前的几道攻势。 随后换手持剑,电光火石间抡步挡住身侧之人的去路,一剑封喉。 剩下的九人不断变换着位置上前,持续消耗冯若的体力。 冯若两手的鲜血将袖口濡湿,她步步紧逼,让那九人难以改变位置。 此刻,巷内狭窄的空间反倒给了冯若优势,她的招式大开大合,不用顾忌身边之人,一时间又斩杀四人。 连杀四人并非易事,冯若挥剑的力道不及刚才,剩下五人再次准备越过冯若。此次他们准备将冯若堵在暗巷中,五人前后交错着出招,不给冯若分毫喘息的余地。 在前的三人圈在冯若持剑一侧,齐攻冯若。 剩下两人挥剑刺伤冯若左臂,闪身至冯若身后,随后踹在冯若后背,将她踢向墙壁。 局势陡然逆转,五人心中稍安,武艺较高之人看着冯若“殿下在何处?” 冯若没有说话。 “你即便不说,杀了你,找出殿下也不过是多非即日功夫而已。” “你们是谁的人?苏虞还是苏宜昌?” “你既是殿下身边亲信之人,直呼驸马名姓,未免不识抬举。” 冯若得了答案,不再废话。 长剑直刺向方才说话之人,那人未料冯若突然如猛虎班扑来,躲避的动作慢了片刻,胸前被冯若划伤。 冯若不等他反应,又是一剑将他刺穿,随后顺手解决掉他身边那人。 最后的三人再次被她围堵巷内“平城中,还有多少你们的人?” 每人出声。 冯若将剑直接穿过中间一人的喉咙,她没急着收回剑,剑身便留在那人脖颈中。他身边的两人还能看见贯穿他脖颈的剑尖因他的剧痛而来回颤抖。 “五十个,城内还有五十人。” “分别在何处?” “不知道,我们只能领到自己的任务范围。” 冯若抽出剑,剑尖离开中间之人的脖子瞬间,划过另外两人的喉咙。 李涤流与平乐早在一刻前就已回到客栈。平乐已经歇下,李涤流点着屋内的灯坐在窗前看向客栈大门。 刚才冯若离开后不久,他的右手便有疼痛传来。 右手,是冯若惯常握剑之手。 片刻后,他的左臂也传来痛感。 最后一次身体的疼痛来自后背,好在自那之后直到现在,再没有痛感传来。 冯若将自己身上的血迹简单处理了一番,回来时街上已经没有行人。 她想到情蛊和自己的伤,莫名心虚地看了眼李涤流房中。 好在他的屋内已经熄灯,冯若微微放心,刚走到自己房中准备推门。 李涤流房门却有响动,冯若飞快推门进屋。 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了。 敲门声响起“冯姑娘。” 冯若不想开门,等了很久李涤流也没离开,只得出声“怎么了?” “刚才我看见你了,你受伤了。” “只是小伤,并不碍事。” 门外的声音停顿很久,就在冯若以为李涤流会离开的时候,他又道:“程姑娘也才熄灯不久,应当还没睡下。你许久未归她本就担心,知道你受伤定然也是要来看一眼的。” 冯若没忍住自己的白眼,平复好心情才拉开门。 李涤流的目光扫过她得双手和左臂,末了转到她的脸上“你先坐着。” 说完李涤流便去点灯,叫人端上热水。 小二来的很快,这水显然是他一早便叫人准备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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