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间用过膳后,付梓离开院中。 那对夫妇小声对冯若道:“冯姑娘,进屋说话。” 主屋内摆设与客房相差无几,没有一个常居之处应有的布置。妇人请冯若落座,男人给冯若倒了一杯水。 “姑娘,昨日叫人去你屋内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神女玉手段强硬,我们若不能确定姑娘的能力,不敢冒下这个险。”妇人打量着冯若的表情,小心道。 “若我武艺差些,岂不是白白挨了你们的闷棍。” 两人面色讪讪,男人道:“我们自然是让他们收着手的,况且姑娘武艺高强,我们是完全确定才敢这么做的。” 冯若不再多说,剑柄向下一压“付梓和你们是怎么回事?” “兰村每户人家里都有个女孩,这女孩与那户家人并无血缘关系。她们都是神女玉派来监视村民的。” “与那户人家无血缘关系?她们的亲生父母呢?” “还在村里,只是神女玉勒令不许我们这些做爹娘的去见自己的孩子。” “付梓的活动并未被限制,孩子就能忍住不去见自己的父母?而且,为何分在每户人家的监视者都是女孩?”冯若声音冷漠,这两人一直有所隐瞒。 男人嗫嚅着道:“孩子也不一定都亲近父母,那群孩子狼心狗肺。”说着,男人找到了底气,声音大了起来“姑娘家家的,自然要娇气些,嫌弃我们是山野粗人,嫌贫爱富呗,自然不愿意来见我们。” “至于为何是女孩?”男人呸了一口“自然是那自奉神女的疯女人与她们都是一路货色。” 妇人看着冯若的脸色,扯了扯男人。 他做了这么久的女人,多少知道些女人不爱听什么。 妇人开口解释“是神女玉给那群女孩们灌了迷魂汤,让女孩们疏远了我们,这才不回来看我们。” “之所以没有男孩,是因为男孩都被神女玉带走了,她把村里的男孩都囚在了祖祠。她懂蛊术,用蛊虫控制着村里的所有人。” “我们是实在苦于她的控制,这才想借姑娘的剑,帮我们找到蛊虫,除了神女玉。” “神女玉自幼长在兰村,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对兰村中人如此深恨?” 坐在冯若对面的两人眼神飞快地对上又分开。 妇人攥着袖子,语调怅然“兰村中人多少沾亲带故,金玉自小命苦,我们村民更是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对待,我们也困惑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冯若转动剑柄,发出哗啦的声响。她站起身“我看二位也不是非要我相帮。既无诚意,那我也无需在此费时。” 男人慌忙伸手要去捉冯若的衣服,女人则先冯若一步挡在门前。 冯若躲开男人的手,看着眼前的两人略有厌恶。 乡野之人多心智淳朴,兰村的村民活脱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若非有求于她,这些人真实面目绝对更加可憎。 “姑娘姑娘,我们错了错了。”女人看冯若没有了向外走的动作,拉着男人跪在冯若身前。“金玉在兰村真没受什么欺负,我这是实话。” “金玉幼时和她妹妹相依为命,村里人对她们姊妹两只是帮的少了点。反正她们那几年在村里不也是活下来了吗。 “没多久,金玉长开出落得万里挑一,在所有同期的姑娘里最是貌美,我们很是上心,给她挑了一个最好的夫婿。”女人说着,还邀功似得扬起嗓音。 冯若面无表情听着,压下心中的不适。金玉幼年孤苦伶仃事他们毫不在意,却在女子婚嫁一事上尽心尽力。 “我们帮她选的那个夫婿,少说也是家财万贯,那富贵寻常人家根本不敢想的。” “谁知道她后来怎么和那个蛊师混在一起,总之再回兰村的时候,便是那蛊师陪在她身边了。” “你们对金玉的妹妹做了什么?” “姑娘这话说的,她妹妹金灵出落得不及她姐标致,我们能做什么。金灵就和村中其他姑娘一样,当选神女入祖祠。” “和金玉一起回来的蛊师在哪?” “死了。”女人说完,男人将话接过“金玉就是为了那个男人疯的。那男人走的是歪门邪道,自己命背死在兰村,金玉却以为是我们害死了那蛊师。” 冯若瞰着两人的神色,他们的嘴太滑问不出什么,绕开他们向门口走去。 “姑娘,您是位宅心仁厚的,您帮了我们,我们兰村上下都会记得您的好,你千万帮帮我们吧。” “您只消去祖祠内取回蛊虫,我们就能好好活下来了,您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您是女子,金玉她不会将您怎样的。” 当夜,冯若在祖祠后与李涤流碰面。 他特意换上了一身与夜色相融的黑衣,冯若看到后没忍住挂起了笑。 “不该如此吗?”李涤流轻声问。 “是该如此,你这么有经验?” “博览群书罢了。” 冯若让李涤流跟在她身后,还没走动她又停下来。 “会畏黑吗?早知道不该让你过来。” 李涤流没说话,却在第一时间伸出了手让冯若握住。 “拉住就不会了。” 冯若想也没想,便自然地握住李涤流的手。 两人从祠堂一侧悄悄潜进。 此处是祠堂后院,上次借命时她未曾来过此处。 前院是个正儿八经的祠堂布置,此处却一改前院古朴厚重之感,院内清池小山掩映,朱栏上湘帘低卷,锦幕绮窗若隐若现,略显局促的清雅起来。 两人找了一处墙角隐匿身形,院内静悄悄的,显然不似付梓与那对夫妇所说。 此处既无神女,也无村中男孩。 院内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冯若和李涤流在墙角暗处等了一会,就见神女玉手中拿着一个小盒进入另一间屋子。 冯若眼尖,那盒子和神女玉帮平乐借命那日拿的盒子很像,她现在拿蛊做什么。 神女玉很快从屋内出来离开院中,冯若见她离开,与李涤流迅速跑入那间房中。 未及打量屋内,冯若听到里屋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她与李涤流起步向里屋走去,床榻上帷幔落下,声音就是从床榻上传来。 冯若将李涤流挡在自己身后,缓缓拉开床幔。 床上赫然躺着三个婴孩,三个孩子脸上皆带着泪,嘴巴张开,却听不见他们的哭声。 冯若轻声告诉他“床上有三个孩子,只是他们都发不出声。”她将李涤流的手带到孩子的身上。 “我能看见一些。” 冯若放开手看着李涤流检查婴孩的喉咙“神女玉刚才给他们下了药?” “嗯。”李涤流的声音低沉,动作也变得缓慢。 冯若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凝重的表情。 “你怎么了?” “这药我见过。” 冯若立马反应过来“医书上的方子?” 李涤流点头。 金玉嫁于西南苗人为妻——她就是阿瑶爹所说的西南一带异族妇人。 冯若与李涤流对视一眼,李涤流道:“走吧,先去找阳蛊,这三个孩子不会出事,那药只会让他们失声三日。” 两人离开时才有机会打量屋内的摆设,博古阁上奇珍异宝琴棋书画皆有,床边女子的梳妆台上放着各种艳色的脂粉和其他瓶瓶罐罐。 李涤流打开一个小瓶闻了闻,“是催情的香料。” 结合着周遭布置,两人默然片刻,都意识到此地作何用处。 前院设为祖祠,后院做起花楼生意,兰村中人倒是不怕亏心。 看着李涤流放下瓶子,冯若出声:“去亮灯那间屋子看看,那里应当是神女玉炼蛊的地方。” 她迈出一步,李涤流拉住她的手腕,冯若了然,将手心向上翻转,握住李涤流搭在她腕上的手。 亮灯的房内被人重新收拾过,屋内只放着几张桌子。 冯若的目光从正对门的桌上扫过,桌上立着一个牌位。 先夫罗君清远西生之莲位。 收回目光,冯若与李涤流走进里屋,屋内置榻的地方放着几张桌子,桌上是不同的圆盒。 “这该如何找?” “听它们的声音,你的身上曾种过阴蛊,阳蛊对你的靠近会感应。” 冯若矮下身子,果然感觉到放在桌上右下角的几个盒子中响动声更加明显。 她拿起一个盒子贴近耳边,盒内传出簌簌的声响,她与李涤流相视一眼打开盒盖。 盒内黝黑的蛊虫感受到光亮后更加快速地蠕动着身子。 “怎么是两只?” 李涤流看着盒内的蛊虫,神色一变“这是成对的阴阳蛊。蛊虫一般都会放置于一处,除非......” “除非蛊师以身为器,阳蛊在神女玉的身上。” 冯若忙盖上圆盒放于原位。 两人分神中都未曾留意冯若放下圆盒的瞬间,另一张桌子上两只粉色的蛊虫攀着冯若的指尖,隐入冯若袖中。 冯若拉着李涤流离开屋内,直到离开祖祠一段距离,冯若才问道“蛊虫的感应距离远吗?” 李涤流知道冯若的担忧“放心,蛊虫的感应在人体内会被削弱。神女玉应当未曾发觉我们。” 冯若点头,这条路上许多人家挂起灯,她放开李涤流的手,指尖分开的同时两人感觉到指尖传来一闪而过的酥麻。 两人都没注意手上的异样,在路口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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