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三人进入兰村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除了村内的融融灯火，最明亮的当属是兰村村口处靠近山谷的高台。 像塔一般的三丈高台四角挂着四盏灯，灯光从下而上照在高台上舞动之人的裙摆上，裙摆蹁跹如同舞动在火海。 三人的目光从下而上的看去。 衣袖伴随她的动作滑落，露出她光洁如玉细若无骨的手臂，皎洁的月光洒落其上，冷暖的光影让一支舞带上冰与火的意境。 高台上女人用面纱半掩着脸庞，额间的眉心坠忽明忽暗。她只漏出了眉眼，却美得足以摄人心魄。 冯若收回视线，她的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那是神女？” 为他们引路的小女孩点头“游人进村，神女都得在高台上为他们跳舞迎接他们，这是我们兰村的规矩。” “寒冬腊月的，她要一直等在那里吗？” 小女孩愣了愣，他应该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的。三人往前驶了一段，小女孩才回道：“我想起来了，神女不怕这些的，她们为游人跳舞，是受了神灵的指引。神灵会保护她们的身体，不让她们受风雪严寒的侵袭。” 小女孩看冯若没说话，又补充道：“会换神女的。” 冯若点了点头。 “姐姐，你将车停在这里吧，我去祖祠找神女玉。”冯若停下车，小女孩跑去村后，冯若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去，一座高阁在村中矮屋中鹤立鸡群，应当就是兰村祖祠。 等了没一会，一道绰约的人影款步走向他们。 那姑娘走的近了，站在车前的两人看清她的脸，不免一怔。 她身着藏青和玄色相间的衣裙，和刚才高台上神女的服饰很是相像。可她的脸上没有丝毫遮挡，一张脸美得不似尘世之人，配合上她通身出尘的冷清气质竟让人不敢直视。 宛若真正的神女天降。 “我叫金玉，是兰村神女，三位可叫我小玉。小落说你们要住在村里等十日后的表演，我帮你们安排住宿。”神女玉嗓音一如她本人，清泠泠似冰石。 冯若点头“多谢神女玉。” 听见冯若的称呼神女玉也没多说，点头在前引路。 冯若与李涤流没再上车，而是牵着马跟在她身后。 “住宿是在村民家中，所以三位得分开居住了。” “我阿姐身子不好，需要我在她身边照顾，劳烦神女将我们二人安排在一处。” “既然如此，车里那位姑娘便同我住在一起，姑娘住在我们旁边的院中。” 这样安排，好像也不是不行。 冯若点头“李公子住的离我们远吗？” “兰村注重男女之别，两位姑娘住所距神女们的住所较近，李公子住所自然会安排的离那里远些。” 到了神女玉的住所，冯若去车内扶平乐，神女玉站在一边看见平乐的脸色“她是中毒了？” 李涤流听见神女玉的话抬头看她，冯若问道：“神女也懂医术？” 神女玉摇头“我不通医术，但在其他方面也许能帮上忙。” 神女玉说的话明明是热络的，但声调依旧冷冰冰不见丝毫热情。 “金玉姑娘有何办法？” “借命。”神女玉语出惊人。 冯若疑惑道：“借命？” “开神通向诸神祭祀，请神借命。” 神女玉看着几人怀疑的神色也不多做解释。她引着冯若平乐两人到这住所，便又离开去为李涤流引路。 神女玉家□□有三个房间，一间神女玉的屋子，一间平乐住下，还有一件上了锁，是以此处应当只有神女玉一人居住。 冯若帮平乐将屋内收拾一番，便回到隔壁人家中，冯若借宿的这家共有三人，一对夫妇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冯若在看到那一家三口时心中暗自称奇，那一家三口都样貌不俗。 兰村中就好像没有长相普通的人。 她站在门口对院中的几人道：“我是冯若，接下来需要叨扰几位一段时日了。” 那对夫妻淡淡笑着，腼腆的失了常人待客的热络。倒是那个小姑娘对她很是热情，指出冯若的房间。 在进屋前，女孩还转头看了眼仍待在院中的夫妻二人“爹娘，你们去帮冯若姐姐把马车迁到后院啊。” 冯若听见她对那夫妻颐指气使的语气，不免看了小女孩一眼。 女孩见冯若看她，语气变得乖巧许多，她看着冯若腰间的剑问道：“姐姐，你会武艺？” 冯若点头。 “那姐姐这几日可以教教我吗？我也想学。” 冯若看着女孩天真乖巧的模样，心道也许只是家中娇纵了她一点“好。” 夜间，冯若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床顶，神女玉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兰村太大还是李涤流真的住的很远。 金玉从祖祠的后门处向山上走去。 山顶有一座大院，院门的锁是打开的。 金玉皱眉，打开院门走进院中。 一个妇人看见金玉，跟在金玉身后问“金玉来啦，小落还好吗？” “他很好。” 妇人看了眼金玉的脸色，小心翼翼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金玉闻言淡漠的看着她“你不怕了？村里的男人们都在忙生意，你若是误了他们的事，后果如何你是知道的。” 听了金玉的话，妇人面色一变停下步子“罢了罢了，知道小落还好就行了。” 金玉没有管妇人，径直向后院走去，婴孩的啼哭声此起彼伏，金玉走到屋内，看了一圈“金灵呢？” 正在照顾孩子的几位妇人闻言四处看了看，其中一位道“午饭后尹照来过。” 金玉抿唇“嗯，我去看看。” “金灵，过来。” 尹照轻声哄着缩在石缝中的人。 金灵防备的瞥了他一眼“你先起来。” “好，我起来，你别跑好嘛？” 金灵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盯着尹照的动作。 尹照无奈，让出一条路。金灵见势马上擦着他的衣摆跑开。 尹照追上去，却被突然出现的金玉拦住。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尽量不要来找她。” 尹照的视线从金灵跑走的方向收回，对上金玉带着薄怒的目光，他垂眸沉声“她记得我。” 金玉不动声色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到的讥讽“记得你，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你从前做过什么我虽然不清楚，但你总该知道的。她明明记得你却要装作忘记，你说她是为了什么。” 尹照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可他也没有反驳“对不起。” “打住，”金玉抬手，“别说你那一句话分文不值，便是它有用，也不该跟我说。” 尹照默然一阵才道：“我此生有愧与她，我会尽力还的。” 金玉对他的话不予置评，男人的话有什么可信的，做一分便要说出十分来。 “这两日村里会一直来人，你别出岔子。安排好之后来的人。” 尹照点头“今日来了几人？” “三个，但有用的就一个，我放到你那了。” 尹照有些着急“怎么才一个，太慢了。” “急什么，还有十日。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 说完，金玉向尹照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离开。 尹照走之前目光扫过金灵离开的方向，没有看到自己想见到的人，无奈离开。 金玉则回到后院，柔声“金灵是阿姐，他走了，你让阿姐看看你好不好。” 金玉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金灵对金玉道：“你看吧。” 金玉转身，笑着看着眼前人。“你的头发乱了，可以让阿姐帮你理理头发吗？” 金灵的目光转的很慢，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她慢慢点头。 金玉轻轻将她跑乱的头发用指尖梳顺，重新挽起一个发髻。 “阿姐，我们出来了吗？”金灵突然出声。 金玉的指尖一顿“出来了，你听见那些娃娃啼哭的声音了吗？” 金灵点头。 “不只是我们出来了，大家都出来了。” 金灵笑着躲开金玉的手，扭头看着金玉，她一笑面容便灵动许多“阿姐好厉害，阿姐永远都那么厉害。” 笑着笑着金灵又痴傻的看着金灵，语调突然悲苦起来“阿姐好美，阿姐美得好疼，阿姐也疼，金灵也疼。” 金玉看金灵的情况不对，忙扶稳金灵的肩“乖灵儿阿姐不疼、阿姐不疼。” 金灵狠狠摇头“不对，金灵疼阿姐的美，可金灵不美，为什么也疼？” 金玉抱住金灵，低声道：“很快，金灵就不疼了......”她固定住金灵的头，与金灵对视“不是说阿姐最厉害吗，相信阿姐，灵儿很快就不疼了。” 金灵看着金玉，眼中的神色由平静转向迷茫“阿姐？你怎么来了。我姐夫呢？” 金玉扒开金灵的手，向她身后看去，奇怪道：“咦！怎么就阿姐一个人，姐夫不是你的大跟屁虫吗？舍得让你一个人来看我。” “你姐夫......”金玉深吸一口气，语气不变回应金灵，“他送我来看你，一路上太过劳累，便去歇下了。” 金灵看了眼黑黑的天空，好像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深夜，忙转身对金玉道：“原来这么晚了，姐姐你快回去吧，明日再来看我。” “我送你回房间，等你睡了我就离开。” 金灵乖乖点头，让金玉带她回到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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