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等人同宋修三人一起驾车驶向北山山腰处的岔路。 宋修三人与冯若等人告别。 宋修和叶芳诗向冯若三人挥手,池徽道“三位日后若得方便,便来随州原道都寻我,我定好好设宴招待几位。” 冯若三人点头,宋修在旁边跟着说“届时,要不醉不休的。” 大家笑起来。 池徽摆了摆手,车轮转动走上岔道。 他们走后,冯若李涤流继续沿着主路下山。 行到一半,冯若突然勒马,李涤流见状勒马停在她身边。 “怎么了?” 蓝雪。 冯若掀开车帘看向车内一角,平乐对上她的目光,冯若眼神避开放下车帘,对李涤流道“我忘了东西,要上山一趟。” 李涤流看了眼天色,他们从山顶下来没多久天上就卷起阴云“一会当有大雨,雨后上山取可来得及?” 山顶积雪堆积,雨势还有可能引发雪崩。冯若此刻上山,有可能困在山上,太过危险。 冯若摇头“是花。”蓝雪生长环境虽然冷热皆宜,可若于寒冬淋一场雨定是要冻坏。 “我很快回来。”说完,她就要向山上走去。 平乐的声音却忽然从车内传来,声音中不经意的透出那股高高在上的姿态“那只是一盆花,别去冒那份险。” 冯若顿住步子,耐住自己的不悦“那不只是一盆花。” 平乐话音中浮于其上的平静褪去,她步步紧逼“那你倒是说说,那不是花是什么?冯若,别把你的时间浪费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上。” 平乐知道那花与常静有关,常静之死是她与冯若关系转变的最大诱因。 她所剩时日无多,冯若却还在为了过去的事浪费她们仅剩无几的时间,甚至在路途开始,她宁可将心事诉诸一盆花也不愿意同她说。 冯若握紧了拳。 蓝雪是常静坟前长出的花,蓝雪对于冯若来说,是死在他手下的常静的生命,是无数血尽而忘于她剑下的数不清的无辜人命。 蓝雪亡,便是她赎罪的最后一丝可能亡。 那些人对于平乐来说,不过是她人生一盘盘阴谋阳谋中无关紧要的棋子。 可对于冯若来说,剑下,每一缕亡魂都鲜血如注,每一次落剑她背上就多一份害别人家破人亡的深重罪孽。 没有亲眼见一个人死于面前,是意识不到那个人是作为和自己同样的生命存在的。 冯若不愿与平乐起争执,没有继续回应。 平乐打开车窗,对着冯若背影道“丹县的事我都知道,那天晚上我就知道了。”平乐提及此事,本意是告诉冯若自己有所改变,可话音落下后她才意识到不对。 此话仿佛是在威胁冯若。 冯若缓缓转身“当日未听你安排,是我的错。但结果也摆在了面前,老夫妇没有如你所想的那样。”冯若止住声音,默然片刻接着道“你不会总是对的。” 平乐本就因冯若执意为那盆花上山在气头上,冯若最后的话更是火上浇油。她自小聪颖过人,从未被人如此指出说她错了。 怒气勾动起身上的引息作祟,平乐捂着痛处蹦着身子咬牙道“冯若,你是恨我吧?恨我利用你的武学天赋,恨我让你替我做事。你早就看不惯我了,什么我不会是对的,你是想说我一直都做错了。” 冯若注意不到平乐压在腹部的手,她不解平乐的话“我从未那样想过,我只是就事论事。” 平乐扯动唇角假笑“既然没有,那就下山。” 冯若沉默着。 “我很快回来。” 说完,她不再停留,直接向山上走去。 李涤流早在两人气氛不对时走到了车后。看冯若要上山,他叫住冯若“你别去了,我上山帮你将花带回来。” “不必。山上情况未知,你替我去只会更危险。” 李涤流拉冯若“你的一身武艺在山中遇险派不上用场,我的经验才行。信我,我会带回你的花。” 李涤流带着雨具走后没多久,天上就落下雨雪。 他加快脚步回到山顶,那盆蓝雪正被雨水砸的乱颤。 他走上前将蓝雪抱在怀中,两指一并轻轻弹走花叶上的圆厚的水珠,撑起身上的油衣为它遮住风雪。 他仔细着下山的每一步,好在并未听到山中有冰雪破裂的隆隆声。 无惊亦无险地顺利回到马车旁,冯若正坐在他的车辕上避雨。 李涤流将蓝雪交给冯若,“好了,救回你的蓝雪了。” 冯若听着李涤流的话淡笑看着怀中的花。 “走吧,在山脚下找一投宿之地。” “我还有一事,需麻烦你。” 李涤流看着冯若,温声“姑娘请讲。” “我想将花放在你车内。”冯若不想因为蓝雪再和平乐起争执。 “好。” 三人到了山脚下的客舍,冯若下车后去扶平乐,平乐却避开她的手自己扶着车门下来。 店家看着三人的气氛,不敢多说话,引着三人指了房间立马离开。 平乐挑了最近处的一间屋子,不发一言地进屋。 冯若住在平乐隔壁,李涤流住在后院侧屋。 “我去前面点些菜,一会让人送来。” 冯若点头,李涤流离开后,她敲了敲平乐的房门。 屋内没有回应,她又敲了几声,担心平乐像上次那样晕在屋内,冯若直接推开了门。 平乐坐在门后的桌旁,看向冯若。 冯若将房门关上,跪在平乐身前“殿下,今日之事我愿受责罚。” 冯若听见平乐浅浅的叹息。 “常静之事,你就当真不能放下?你我之间的隔阂皆因此事而起”平乐试着站在冯若的角度,她换了一种问法“该如何你才能放下此事?” 冯若没想到,平乐是要问这个。她抬头看着平乐,她的神色认真,冯若知道平乐这是在让步。 只是问题的答案,冯若自己也不知道。 当年她接到除掉太史张渝成的任务,那一夜她受一蒙面人阻挠。蒙面人武艺在她之下,她将人制服后发觉蒙面人是常静。 常静拼命护着张渝成,告诉冯若张渝成是个好官。 清辉阁中有朝中所有官员的言行记录,张渝成是不是个好官冯若自然清楚。 可阁中杀令,不分被杀者好坏,只需要他们的死能帮平乐摆平难事或予她助力。 冯若一时没了办法。 她的任务只是除掉张渝成,她不想让常静也死在她的剑下。 那晚,她放过了张渝成。 也许这是一次机会,她想试着与平乐商议,用不见血的方法代替张渝成的非死不可。 第二日一早,她便找到平乐,说出自己的想法。 平乐笑着点头应允。 可当天晚上回到阁中后,带病的严择辰不在清辉阁,常静也不在阁中。 等她赶到张渝成家中后,常静与张渝成已经躺在血泊中。 自那以后,她再没找过平乐,只是安分守己的接下任务、杀人。 直到一个月前,平乐告诉她要出府赴燕陲。 在平乐看来,他们的隔阂便是从此开始,可事实上早在进入清辉阁的第二年,冯若便开始时刻提醒自己她与平乐身份的差距。 她五岁那年被平乐所救带入公主府,平乐极尽温柔的告诉冯若,以后她们二人便是姐妹,在进公主府的第一年,平乐教她读书识字,同她嬉笑玩闹,与她无话不说。 冯若即将平乐当做恩人,也将平乐视作阿姐。 她六岁那年,平乐问她最想做什么。 她说她要成为武林高手,保护自己也保护平乐。 那一年,她被平乐带入清辉阁。 平乐告诉她,成为阁主便能保护想保护的一切。 进入清辉阁的第一年,她专心学武练剑,和平乐仍像亲姐妹一般相处。 可第二年,噩梦开始。 冯若开始与阁中同门比试,清辉阁内底层比试的结果只有生或死,她的第一场比试,杀了十人。 比试结束后,她第一时间找到平乐,平乐抱着她直到她冷静下来。 她问平乐,有没有不成为阁主也能保护她们的方法。 平乐摇头。 第二次比试,她杀了十五人。 她又跑去找平乐,那天的平乐没有抱她,只是用一种冷到人心寒的声音对冯若说“要么死,要么成为阁主。” 她听进去了。 第三次比试,她没去找平乐。 第四次比试,她杀了教自己武艺的师父。 滚烫的血几乎灼透她的血肉骨骼,冯若哭着去找平乐。 仆侍将她拦在门外,平乐没有见她。 从那以后冯若时刻提醒自己,平乐是她的恩人,是她需效忠的殿下。 她忍受着杀人时对自己的厌恶,忍受着午夜梦回的惊惧。 “要如何你才能放下此事?” 冯若想,放下自己的罪孽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了,除非那些人都还活着,能让她一一谢罪,她才敢放过自己。 而她和平乐的隔阂,倒也难用放下一次而说。 她不过是认清自己的身份,退回自己应该的位置。 冯若摇头。 “什么意思?” “我不曾因此事与殿下产生隔阂。” “不曾,那你可有当过我是你的阿姐?这一路上你待我处处疏离,你根本不曾将我当做阿姐。” 冯若直直跪着的身板像一根木头“殿下待冯若恩重如山,冯若视殿下为再生父母。” 平乐气笑“你倒真是长了心眼。” 门外小二敲响房门,“客官,餐食备好了。” 冯若看了眼平乐,起身开门让小二进屋放食盒。 小二走后,冯若帮平乐盛好饭“殿下先吃些东西吧。” 平乐看着冯若,“我的意思是,我如何做你才能放下对我的疏离芥蒂。” 冯若闻言抬眼看平乐,平乐的视线落在桌面,不曾看她。 “哪怕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多少告诉我些你心中的想法。心结是太浪费时间的东西了。” 见冯若不知作何回应,平乐也没勉强,“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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