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珂玥从早上一进院子就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经过伍越晧身边也没问平乐是否醒来,两手就已经搭在门上作势推门。 伍越晧忙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公主还未起,你进去做什么。”伍珂玥听伍越晧一说,才注意到房门紧闭,屋内也没有起身的动静。 伍越晧见她这幅这样,不放心的问“你今日怎么这么魂不守舍?” 伍珂玥坐在廊椅上,欲言又止。 伍越晧揉了揉伍珂玥的脑袋“不想说就不说。” 伍珂玥躲开伍越晧的手“君子动口不动手,说了多少次了。” 屋内此时传出声音,平乐端水跑进屋里,关门前对伍越晧使了个鬼脸。 过了一会,屋门打开,平乐今日起的比往常要晚半个时辰。醒来后也没有胃口用膳,坐到院中继续织起手衣。前日已经织好了一只,今天差不多能将手上的这只织完。 平乐织手衣的时候,他们两兄妹一个站一个坐守在她身边。伍越晧一如往常静静站在她他身后,平常叽叽喳喳的伍珂玥则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练剑了。蹲坐在一边的石阶上,眼睛无意识地跟着她手上针尖的勾动游走。 看的久了,伍珂玥一个外行也看出平乐手艺精巧“你那么厉害的一个公主,怎么做起这些织纺之事也这么好?” “我若真的厉害,便不会被你们留在此处了。” 伍珂玥好奇道“我一早就想问的,你为何从陵都跑到这里来?还有你的身体,怎么变得这么差?” 伍越晧听见伍珂玥的话,也垂眸看向平乐。 平乐想他们是苏虞的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道“我中毒了,命不久矣,不想死在陵都。” 伍珂玥听到平乐的话惊愕的张大了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你定然是诓骗我。” “我骗你这小丫头做什么,再者谁会用此时骗人。” “是何毒?”没等伍珂玥开口,伍越晧抢先一步道,他的面容严肃,声音也沉了下来。 “引息。” 伍珂玥不懂药理,从伍越晧的脸色看出那并非一般的毒。“你是公主啊,身边那样多能人异士,谁有那样的神通能给你下毒。” “我府邸上,只有苏虞有那样的机会。” 平乐语气淡淡的,一点不似在说向她投毒之人。 伍珂玥浑身一僵,“什么意思?” 平乐眉眼弯弯的看着她“珂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平乐笑的那样亲切,伍珂玥却只觉瘆得慌,她不懂,她以为男女成婚,最好能恩爱和美,最差也不过是好聚好散“你们成婚不是因为两情相悦吗?怎么会这样。” 伍珂玥所问的,平乐从小产那日便开始思索,先是带着对那人无尽的恨想,想到后来,恨都很少了“两情相悦时有,更多是为了各取所需。” 伍珂玥还是难以想象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苏虞是以抱着怎样的想法选择伤害平乐“可你们的姻缘,是他在苏家给苏昌谊那狗贼当牛做马,磕破了头求来的。” 苏虞在苏家本就处境艰难,又因给郭贵妃出谋划策一事被苏昌谊发现,当年选驸马之时,苏昌谊撤了苏虞驸马人选,苏虞只能求苏昌谊。为了能尚公主,苏虞不惜受辱至此,当时那样情真意切,可现在却只是各取所需。 伍珂玥所说之事,平乐并不清楚。 她十七岁那年赴贵妃母家私宴,那年游园会上识得苏虞。那是她在苏尚书死后第一次与名门宴席上见到他。后来平乐知道,因他多谋善算向郭家献计有功,受太常寺卿郭莽重用,得以出入这种场合。那日游园,平乐转身后便对上苏虞的视线。 男女之间的事有时只是那么一个眼神,他们看出了彼此的心事,可平乐也没有再进一步。直到先皇病弱,她为了让刘冉登上帝位,找到苏虞。 选他做驸马,便是苏虞提出的条件。 平乐语气不见波澜“朝夕爱恨也是有的。” “你的毒,一点都解不了吗?” 平乐摇头,她说不准。 伍珂玥在伍越晧的影响下,心中对平乐是敬佩的,也清楚平乐从先皇十多位公主中脱颖而出走到今日十分不易,她本能实现抱负一展宏图... 两人身后伍越晧突然动身,平乐转头,他的唇抿成一线,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整个人费力地隐忍着走出院中。 伍珂玥知道伍越晧心里的怒气和怜惜只会比她来的更猛烈,见平乐疑惑的眼神,伍珂玥摆摆手“无事,他生气时喜欢自己待着。” 平乐收回视线,心无旁骛的继续手下的动作。 静了一会,伍珂玥忍不住道“你想做的事都不能再做下去了。” “嗯。” “那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选错了路,认错了人?”平乐摇头“我事事做尽,从未觉得自己错过。至于我选的路,纵然我不在,仍有人会替我走完。我平乐做事,从不后悔。” 平乐说此话的这一刻,伍珂玥好像又看见了她幼时所见那个艳光四射意气风发的公主“我有点喜欢你。” 平乐笑笑“只是虽然无悔,却有遗憾。我自幼便被指责牝鸡司晨,臭名昭著。死后定是无人为我立传,还我清白。” 伍珂玥转头看了眼屋外,没见到伍越晧的身影,放下心来。“那你不用担心了,我哥的书房里,提到你的书作他统统都收集着,那群人胡编乱造的、骂你的,他都标注出来了。他自己还有个册子,像史官一样记着你的全部呢。” “不过,他是你的专属史官,他笔下所记皆与你相关。” 伍珂玥丝毫没有出卖伍越晧心事的自觉。 伍越晧再回到院中时,平乐已经快将手衣织好。 听见声音,平乐和伍珂玥一同回头,平乐将手衣放到针篓上。 伍珂玥撇着嘴道“你可算回来了,快一起吃饭。” 三人一同坐在饭桌前,伍珂玥两眼提溜的转着打量伍越晧,心思显然不在面前的餐食上。 犹豫再三,伍珂玥还是决定说出来“哥,我要走。” 伍越晧执箸的手一顿,随后又夹起菜,他淡声“嗯。” 伍珂玥以为伍越晧是将她的话当做玩笑,她按住伍越晧的手“哥,我没有开玩笑。我要出桃花寨。”伍珂玥看了眼平乐“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嗯,知道了,快吃饭。” 吃完饭,伍越晧将碗筷收拾好拿到院外,也不再进院。 伍珂玥没有得到伍越晧的支持,虽然伍越晧也没说不支持。但伍珂玥下定的决心又在对伍越晧态度的猜测中滚了回来。 伍珂玥怏怏不乐的坐在石阶上,像一早那样失神的看着平乐手中的动作。 眼前的动作突然停下,平乐道“你跟我来。” 伍珂玥跟着平乐来到她屋内的长桌前,平乐提起笔吩咐她研磨。 墨香散在室内,平乐写下一封信盖上自己的私印。然后将信纸包好交给伍珂玥。 伍珂玥隐约明白这是什么。 “你若真的有胆量,就拿着这封信去找川南军吴青则,留在他麾下建功立业。这是能让你封侯拜相最快也是最累的途径。” “川南军并非文人治军,兵士训练更是苛苦。你在其中,若想出人头地,便要付出比之以往千倍万倍的努力。而且,那里界临边关战乱频发,是真正的生死场。你若真的搏出战场,还有第二道坎等你,便是班师回朝后文臣的口诛笔伐。原因无他,只因你的女子身份。武将的心你可用武艺收服,可文臣之心铁硬如钢,你的强势只会成为他们攻击声讨你的借口。” 平乐将这一路的坎坷全部抛在伍珂玥面前,她每说一句,伍珂玥的心便震颤一次。那是一个清楚地伍珂玥的将来。 胸腔一次次的震颤即为前路的凶险,也为前路的广阔激昂。 伍珂玥接过平乐手上的信。 平乐继续道“第三道坎,是你需抵住皇室压力,让皇帝替先皇亲口认下当年南岭朝廷失德之罪。平返当年苏尚书之死,让你寨中人今后光明正大的活。” 那颗滚动的决心好像变成比伍珂玥人还大的球牢牢裹住她。那力道传到指尖,叫她牢牢握住手上的信。 平乐又走回院中,伍珂玥没有跟上来。 她站在房门前,叫住平乐。 平乐转身看她,伍珂玥向平乐拱手行礼,声音抑制不住的激动。“多谢殿下!你想走的那条路,我会替你走。”说完,她飞快的冲出院子。 院门外的伍越晧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挂起淡淡的笑。 平乐走到伍越晧身边,注视着少女的影子。 “这是一个好时机,你不走吗?” 伍越晧摇头“我不能走,我得守着寨中人。” “与其被动地守着他们,倒不如主动些,在朝中人找来前给桃花寨的人恢复身份,让他们,他们的后代都堂堂正正活于世间。我知道你师从苏尚书,考取功名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你和伍珂玥一文一武,平反旧案不是更好。” 伍越晧不置可否,垂眸思忖。 平乐不再多说,回到院中给手衣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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