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子，洗脸水放在门口都冷了，您怎么还没起来呢？比赛都快开始了。” 翌日清晨，外面传来柱子焦急的呼喊声。 姜黎赶紧下床开门，又慌忙用冷水洗了脸，包了头发，才跟着小厮往点翠阁的方向赶。 玲珑阁三楼，历年来的点翠师比赛都在此进行。 魏舒知等五位老点翠师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只是姜黎迟到一个时辰还未赶到比赛现场，他们显得有些不耐烦。 年过四旬的老点翠师，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敢让魏阁主等这么久，老夫活了一辈子，也没遇到这么大排场的。” 另一个年轻的立马接话：“我听说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毕竟面对我们这些前辈。” “所言甚是，我看他就是胆小怕事，临阵脱逃了！不如我们建议魏阁主，直接终止比赛？” 几个人压着声音讨论，走廊上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姜黎扶着门槛，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各位见谅，在下来晚了。” 魏舒知的时间观念一向很强，对于姜黎迟到的行为也有些不满，只是想到她的手艺，便面不改色道：“既然人已到齐，便开始吧。” 掌柜的立马走到正面墙边，用力拽下墙边的绳索。卷成圆柱形的画轴倾泻而下，整面墙立马铺开画满首饰，机械和材料的画纸。 一部分常见的，一部分很少见，看起来不像贵族们常用之物，不过姜黎却如数家珍般道出它们的精髓。 “金质点翠蝙蝠纹、连钱纹嵌碧玺绵羊头戒指，绵羊羊角大卷，羊耳微垂，圆目大睁，两侧点翠蝙蝠相簇，金翠相衬，灵巧可人，指圈内部有点翠连钱纹，表里如一，奢华内敛。” “金质累丝点翠嵌碧玺“福、禄、寿、禧”发簪四件套，簪首以金丝勾勒“福、禄、寿、禧”四字行楷立体字，金丝纽为绳纹，边缘规整，文字中间部分用金丝填充，玲珑剔透。字心点缀梅花，花瓣为靛蓝色点翠，花蕊镶碧玺，灵巧雅致。” “…...” 等到墙上的饰品全部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惊奇地瞪大眼睛。 “这些首饰全都是前朝皇室宗亲比较喜欢的式样，曾经都是荣登珠宝点翠饰品排行榜的存在，您能说出来也不足为奇。” 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忍不住冷嘲热讽，却不想直接被魏舒知出声呵止：“各位中，不是有人也没说出来吗？” “本阁主最讨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做派，若姜公子日后能为玲珑阁做事，还是希望各位能和平相处，扬长补短。” 魏舒知做事向来光明磊落，眼中容不得一点沙子。也正是因为这点，他才在不到五年的时间内，打造了强大的玲珑阁。 可也正是因为这点，玲珑阁内人才替换极快，那些被辞退的点翠师，颇有些能耐的，都会对魏舒知怀恨在心，然后投靠到魏舒知的对家玉翠阁去。 这几年，点翠行业达到顶峰，虽然魏家点翠行地位不可撼动，可在背后耍阴谋的人越来越多，魏舒知难免力不从心，急需德才兼备的人才坐镇。 他冷眼环视四周，立马将那个说酸话的点翠师吓得低下脑袋，掩盖自己的嫉妒之心。 这人本是去年才到玲珑阁的新人陈林，因为技艺比其他点翠师差很多，生怕姜黎进入玲珑阁后地位不保，便想趁现在挖苦一番，没想到反而让姜黎出了风头。 他却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姜黎在现代一比一复刻过的古董，甚至墙面上没有的，各朝各代的点翠饰品，她都如数家珍。 “第二关开始吧，我来出题。”年长的点翠师看出魏舒知对姜黎的态度，连忙出面打圆场。 不一会，他便在白纸上写下“游龙”两个字。 其他点翠师看着墙面上写下的题目，忍不住心中嗤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龙作为神明般的存在，纵观花鸟虫兽界，就游龙最是难画。 即使手艺最厉害的匠师也不一定画得好那就算画得好也画不精，若真是那一无是处的便就是个笑话。 而且，就算真的有天赋异禀的能画出神韵，也不一定能装点得好。 其中的繁杂，精细，别说十七八岁出茅庐的少年，就是点翠十年的老技师也不一定能有把握做出像样的成品。 “姜公子年龄不过十七八岁，这繁杂的……” 魏舒知本想出声制止，却见姜黎丝毫不慌，朝他拱了抱拳：“阁主，小人可以。” 随后脑海中回顾着以往接触过的龙纹样式点翠饰品，泰然自若地坐到桌前，提笔神思了半晌后，仔细在纸上构思起来。 半炷香时间，姜黎面前的纸上便画满了初稿，在场点师师等得有些心急，糕点和茶盏一点点见了底。 倒是魏舒知，颇为耐心地盯着她看，见她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心中越发好奇起来。 一炷香时间到，掌柜敲响铜锣。姜黎也同时落了笔，从椅子上站起来，恭敬的侯到一旁。 魏舒知抖了抖袍子，自红木雕花的贵妃椅上坐起来，拈着一串翡绿色的珠串，表情无异，眼底却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其他点翠师也跟着他走到姜黎绘好的画前，仔细品鉴着。 唯有陈林越发目中无人地昂着脑袋，看都不想仔细看姜黎的画，在他心里，姜黎绝对不可能用“游龙”做元素，设计出好的首饰来。 掌柜撩开四周的竹帘，让早晨的阳光完全照射到画卷上。 下一秒，不管是魏舒知还是在场几个老点翠师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图纸上的游龙，用青绿色描绘着身躯，盘旋于云端，金色的爪子呈撑开状，尾部隐在淡金色云海里。 鳞片上方用变色颜料处理过，阳光照耀下如水波荡漾。整条龙就像活过来般栩栩如生，令人惊叹。 无论是从造型，设计，布局，墨色处理，氛围营造上都能让人感觉到龙的精气神迸发，让人拍案叫绝。 堂内檀香寥寥，和着微风袭进鼻腔。姜黎深吸一口气，看着几个裁判的表现，心中有了答案。 老点翠师忍不住抚摸着画卷，激动得老手发抖。虽然他一开始也对姜黎迟到的行为很生气，可此时心里也生出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欣慰感。 “金龙盘飞，祥云瑞彩，姜公子的手艺远超玲珑阁大部分画师，我宣布第二关通过。” 老点翠师在玲珑阁颇有威望，他如此赞赏一位新人，十分少见，“老夫先前口出狂言，还请小公子莫要跟我们这群老古董一般见识啊。” 这番话可把站在最后面的陈林嫉妒得不行，想到他来玲珑阁那会受到的冷嘲热讽，顿时脸黑得像个锅底。 姜黎扫过他的脸，才没将他的情绪放在心上，站直身子对着老点翠师门郑重一拜：“今日是晚辈迟到在先，多谢各位海涵才是。” 陈林最讨厌这种虚伪做派，冷着脸催促道：“要寒暄也得看你能不能留在玲珑阁，还有一关没考呢。” 魏舒知余光瞟了陈林一眼，心中虽有不悦，却也没当着众人的面前发作，只笑道：“姜公子的技术令本阁主叹为观止，不过能不能真的胜出，最终还要看你点翠手艺，既然其他人没有意见，便开始第三关吧。” “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谁知，魏舒知的话还没说完，便见门口冲进来一个灰袍小厮。那小厮跑得满头大汗，帽子歪在一旁，还未踏进大堂就扑倒在地，慌里慌张地叫嚷着。 “冒冒失失成何体统？没看到阁主大人和众位前辈正在考试吗？”掌柜的看到小厮这般无礼，心里捏了把冷汗。 纵然魏舒知平日里不是特别在意礼节，可在考试场里大呼小叫，难免被人非议他这个掌柜的没教好员工。 谁知那小厮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强行镇定却依旧掩饰不住声音中的颤抖：“禀报阁主大人，大事不好了，后园的翠鸟都不见了！” “啊？？？” 闻此噩耗，在场所有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要知道这些翠鸟不仅关乎着这场比赛，也关乎着玲珑阁这个月的业绩，更是秋日八国宴会上供奉给皇后做饰品的原材料。 魏舒知浓眉轻皱，问向小厮：“陆管家人在哪？” 小厮吓得浑身发抖，哼哼唧唧半天才尴尬地应道：“昨晚，陆管家带人去花楼吃酒，至今……还未回来。” 如今，各大点翠行为了给皇族进献瑰宝，可谓无所不用其极，陆管家却还有心情混迹青楼？ “把人带回来，让他给我个交代。” 魏舒知忍着怒火，随即扭头看向姜黎，带着一丝歉意，“本阁主管教不严，没想到考试前会发生这样的事，第三场比赛如今没办法完成，可能……” “我可以完成比赛。”姜黎不等他说完，便主动表示，“三天时间，我不用翠鸟羽毛也能完成比赛！”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林迫不及待站出来指责：“玲珑阁的鸟都不见了，你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是诚心给阁主添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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