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才将将亮,云卿姿便出了陶园。徐姈还在睡着,衢阳郡主也还未起,她一声不吭,打算悄悄离开,左右昨日已经拜别过荣信大长公主了。 来时一辆马车,走时又多了一辆,马车上皆是徐姈与荣信大长公主所赠之物。 马车载着云卿姿三人出了熙春巷后,便直直调转了车头,朝着西郊便去了。 跟在暗处的人不由咂舌,难怪殿下只吩咐暗中跟着,这三娘子瞧着压根就不离开扬州城,只是哄他们呢。 马车行至一半,侍歌下了车到后头吩咐车夫。 “按照昨日说的,这车东西运往姑苏城内的云家大房,找云家卿鸾娘子,凭谁来问,皆答这些是从京城运来的。还有这封信一并交到卿鸾娘子手上,不可假手于人。” 说罢,又往车夫怀里扔了个银裸子。 车夫拿了银子,更是毕恭毕敬。 马车行至西郊,早有几个小厮候着,将东西卸完,牵马去马厩喂食。 宅内一应具有,厨娘使女皆采买好,皆是签了契的,不怕她们出去乱说。 岁桃将东西放下,便又出门盯梢了,只留着侍歌贴身伺候云卿姿。 她身上的伤基本痊愈了,只是留了几道浅浅的疤。 她们在西郊又待了四五日,等来了云卿鸾的信。 云卿鸾在信中说要云卿姿记得给她回信,不要叫她远在姑苏担忧。京城传了信来,兄长与虞家二娘子定了亲,大抵明天初夏便要成亲。 她又零零杂杂说了许多,皆是在姑苏的趣事。 云卿姿打算到了徐州再给她回信,只将这个收着了。 若是兄长初夏便要完婚,不知是否要来将她们二人接回,若是,便要抓紧将这事查完,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岁桃蹲了这几日,终是在一日落日后见顾珩身边的小厮雁羽骑着一匹快马出了城。 白日不走,偏得入了夜才出发,奇怪。 岁桃只在街上的一个茶铺子留了话,请他去递话,她则立马骑着早就备下的马追了出去。 天尽黑了,岁桃未归,侍歌伺候云卿姿睡下后便在院子里等岁桃。将近亥时,有一妇人朝着院子而来,提着一盏灯笼。 见了侍歌,先是道歉。 “对不住小娘子,原是你家的使女托我传话,我们见今日生意好便忘记了,收了摊子才想起这事,就赶着来了。” “你们家使女叫我给你们说,在合下舍买的鸟从笼子里飞了,她先忙着去找。” 合下舍是顾珩所居住的街道,鸟便是雁羽,鸟飞了,便是雁羽出城了,这是侍歌她们商量出的暗语。 侍歌蹙眉,“她何时走的?” “大概是申末,那会子天儿才擦黑。”那妇人觉着有些对不住人家,毕竟是给了一百文的。 她小心翼翼地发问:“娘子,是不是误你家事儿了?” 侍歌见她这般,有火也发不出,摆摆手便让她回去了。 岁桃应当会沿路做记号的,从这到徐州,大约五百里。先让岁桃跟着去徐州看看。 云卿姿一到夜里便有些看不清,近些年虽一直在调养,但也比不得她们看得清。况且便是现在走,也不一定出的了城,只等明日一早。 翌日天蒙蒙亮,云卿姿便起了,侍歌起来服侍她洗漱,便将岁桃的事说与她听。 云卿姿吩咐侍歌备好细软,又取了两顶至腰的帷帽。 出了宅院她们便带上帷帽,骑着马朝着城门口去。 不远处跟在暗处的暗卫,吩咐另一人去金陵城告知花暮锦,他则悄悄跟上她们。 云卿姿与侍歌快马纵横,在城外发现了岁桃留下的记号,便策马跟着痕迹前行。 扬州至徐州,若是马车也要五日,若是她们脚程快些也要三日才能至。 岁桃昨夜跟去,大致会比她们先到半日。 花暮锦接到消息时正要从金陵返回扬州,转头便改了路,也朝着徐州去了,只派了人回扬州告知荣信大长公主他有事便先不回去了。 徐州地处江宁府与蜀地交界,也是富庶之乡,当地商贾众多,入了徐州城便见熙来攘往的人群马车,城中青楼不少,远远望去,皆是金堆玉砌,富丽堂皇。 云卿姿与侍歌入了城,便再没看见岁桃留下一点踪迹,这些日子连夜赶路,云卿姿早已疲惫不堪,她们主仆二人便随意寻了家客栈住下。 侍歌伺候云卿姿歇下后,便下楼寻掌柜打听。 “我们是外乡人来寻亲,不知掌柜可知城中哪家夫人姓薛?当家的是商贾。” 说着,便往桌上放了些银子。 掌柜收了银子,笑眯眯地回答她:“娘子这问的也忒广了些,徐州城大户人家夫人姓薛的可就不少,更别提商贾之家,前几月对面张家小儿子娶的新妇便是姓薛呢。” “娘子若是真要打听,可去南街寻牙婆,她们专做人口生意,对徐州城内的夫人娘子了解的可比我们这些道听旁说的清楚。” 侍歌颔首,竟是没想到这层, “徐州城租赁屋舍的牙人可也在南街?” 这掌柜听她如此问,哎呦了一声:“徐州啥都不缺,就是缺这屋舍买卖,若是本地人倒好,有人从中间牵线搭桥,总能找到一处好的,可是你们这些个外乡人就难了。” 他努了努嘴,暗指下舍坐着的几个大汉,“他们是几年前从别处逃难来的,这几年了,一处房子也未找着,一堆人便窝在上街的破屋脚庙;娘子若是要租赁屋舍,难咯。” 侍歌蹙了眉头,没想到这徐州城虽大,屋舍却是千金难求。她们从城外来时,明明瞧见南街北巷皆是屋舍,也不像有人的样子,为何却又这般。 但她并未多问,只是颔首谢过。 屋舍难寻,那便先去寻岁桃。 她先去南街寻了几个牙婆打听了一番薛素如今的状况与住所,她们并未在那张单子上看到她夫家任何踪迹,想必要么便是查不出,要么便是被人抹去了。 牙婆虽是游走在徐州城各府邸内的,但这番却也是为难她们,若是商贾夫人倒好知晓闺名,可若是官眷,便不是她们这等人能够轻易得知了。 侍歌也知她们为难,便留下了话,若是那位有了消息便可至客栈寻她,又留了话,若是遇到一个小娘子也在寻薛素的踪迹便来告知,届时必有重谢。 她们在徐州呆了几日,侍歌也并未寻到岁桃的踪迹,而薛素更是如石沉大海一般。 即将冬月,怕是要落雪了。 牙婆处只说有几家与侍歌所说的相仿,但籍贯又对不上,经过这几日,云卿姿倒是品出些味儿了。 若说姓名相同难以打听,那各家夫人的籍贯总该不难查才是,怎的几日了还是这般无用的消息传来,怕是已经被人知晓,严防着她们呢。 在扬州城她尚且还能借着云家老宅的名号对着李主簿卖一卖面子,可徐州城内的官员没有一个与云家有牵扯的,这事也不易寻到官场上的人,还是私底下悄悄的查才好。 “娘子,既然这些人查不到,不若多使点银子,总不会有人同银子过不去才是。” 侍歌见云卿姿苦闷,便开口提议。 云卿姿微微摇头,开始去寻牙婆之时给的银子已经不少,既然已经被人识破了,银子这条路想来是走不通的了。 “我瞧着徐州城的乞儿不少,这些混迹于市井之人想来是消息灵通,他们也都各有地盘,消息都是互通的。你上街去寻几个不起眼的,机灵的,瞧瞧能不能打听到什么。” 她在京都城时,便听赵影来说起过这个法子,这些乞儿往人堆里一扎便没人注意到,自小混迹在市井中的,消息甚至要比一些牙子更为灵通。 侍歌听命,吃了一盏茶便出了门。 近日天冷,街上的行人不多,门庭冷冷清清没几个人,侍歌在客栈一旁的小摊上问了商贩徐州城的乞丐窝都在何地,得知在城外的破庙中便要疾步离去。 她才走了两步,便瞧见一个身影朝着客栈中走去。侍歌心中一惊,忙追了进去。 “岁桃!” 侍歌拽住前头小娘子的手臂,轻呼出声。 岁桃仰起头,脸颊依旧白净,只是眼下多了一团乌青,身上的衣衫也破了几处,侍歌拽着她左看右看。 “你怎的不留下记号,我们都找不到你。你这是怎的了,可受伤?” “侍歌姐姐,我看见荼白了。” “谁?” 云卿姿也未曾想到,岁桃跟这一路,没见到薛素,倒是见到了荼白。 侍歌领她进屋,云卿姿见她这般也是吓了一跳,忙问她受伤否,见她摇头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外头的风刮的呼呼作响,岁桃抖了抖身子,捧着热茶。 坐了一会子,云卿姿才问她如何见到荼白。 “她若在徐州,那小娘岂不是还在此处?莫不是真来奔丧。”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极轻,倒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 岁桃将脸从茶盏中抬起,摇了摇头:“小娘该是早回京了,我并未见着;倒是荼白,浑身是伤,倒…倒像是被抛下一样,关在一个黑黑的小房子中,瞧着当真可怜。” 她说起荼白,脸上带了几分愁容。 上回见荼白还是在府中,那会儿她刚接到侍歌的书信要她去阳城,荼白刚巧从外头回来,还给了她一盒果子,让她分院里的人吃。她回回见到荼白,荼白都是脸上挂着笑,不像她们院里的徐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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