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姝笑容凝固。 “自、自然是没有……”沈灵姝眨巴着眼,“他……我们虽自小相识,但他为了早点登科及第,给我争一个诰命夫人,决心闭关苦读,已半隐深山专心用功,现不在长安。” 沈灵姝做戏做全套,仰头望月,长睫颤动。做出十分挂念的姿态,哀叹一声,摇了摇脑袋。 卫曜:“离去几载?” “……六载。” “六载年岁,春闱至少也有四次。四次都未登榜,此人不是念书的料子。六载未归长安,远侍家中亲,可见无孝。山高路远,六载不见,对你情谊堪堪如此。该人并不是可托付之人。” 沈灵姝听得一愣一愣。“……” 头一回见这木头能说这么多话。 “不是……”沈灵姝着急解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与郎君日日书信往来,情投意合得很。他对我更是一片痴心。山崩地裂也不能将我们分离。功名不功名的不重要,重要是我们此生以定,白首不相离。” 卫曜:“……” 卫曜目光扫过沈灵姝似是盛满了痴情的眸。问,“小娘子倾心郎君何姓?” 沈灵姝眼中“深情”消失,哑了半会,绞尽脑汁吐纳了个“程”字。 “何字‘程’?” 沈灵姝要开口,又立马闭上嘴巴。眸子不悦,“裴公子是不是问太多了?我和郎君之间的事也不能都对你说啊。灵姝已拒了公子,若公子再问下去,就有公子对灵姝恋妄不舍之图了。” “失礼。小娘子莫怪。”卫曜淡淡收回了视线,微颔首。不再多言。 见躲了卫曜的追问。沈灵姝得意扬了扬下巴。 沈府外。 没了狗洞。 沈灵姝原本只能继续翻墙。 但卫曜身手好,能带着自己上墙翻墙,还不用自己出力。只需美滋滋抱着人就好。 来时,便是如此。 回时…… 等着卫曜带自己上墙的沈灵姝看了看面前自家庄严高耸的朱墙,再看了看一旁不为所动的卫曜。 沈灵姝不敢置信。“你想让我自己翻回去?” 卫曜神色淡淡:“小娘子出夜也不是第一次,定已轻车就熟。某恐于失礼小娘子,便送到这了。” 沈灵姝:“……” 沈灵姝怎么没听出来人是记恨上刚才自己说人“贪图自己不得”的话了。 沈灵姝磨着后牙。之前是有高树踮脚,平时也特地嘱咐了家仆在墙下接应自己。再说,有了卫曜能飞檐走壁,轻而易举地带着自己上上下的。谁还想灰头土脸翻墙。 沈灵姝见卫曜仍不为所动,“那你起码给我踩脚借力。” 卫曜叹了声气,似是无奈。蹲了下来,伸出了手。“小娘子,请吧。” 沈灵姝圆眸瞪着人,不太满意地踩上了人的手掌。 沈灵姝的脚踝娇细,靴子踩在卫曜掌心,还不够人的手掌大。 卫曜慢慢站起,沈灵姝扶着墙壁,摸到墙瓦后,吭哧地爬上了墙头。 再往下一看:“……” 仆人扫了庭后雪。现在地上连厚雪缓冲落地的地方都没有了。 沈灵姝忙转头看卫曜。 卫曜已经跃上了墙头。漫不经心拍身上雪,“小娘子需要帮忙?” 那不是废话吗? 沈灵姝:“快下去,当我踏脚。” 卫曜:“那小娘子可以说,相好的公子是何字‘程’?” 沈灵姝:“……” 怪不得一直刻意为难自己,原来还惦记着这个。 沈灵姝两颊气圆。 卫曜微微挑眉,好整以暇等着人的下话。 寒风吹来,孤月高悬,黑瓦高墙上,面面相视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沈灵姝妥协了,不满撇嘴,风吹拂着人脸颊嫩红,伸出了两臂。“程门立雪的‘程’。” “可以了吧,快带我下去。” 卫曜嘴角噙淡淡的笑,嗯了声,才把人带下高墙。 * 虽然卫曜暗戳戳的坏心眼气坏了沈灵姝。但沈灵姝念着他年纪小,就不和他计较了。毕竟两人不欢而散的话,沈灵姝就听不到长安城的八卦了。 沈灵姝可不能放弃这等热闹。 卫曜做了武侯,但长安武侯主要职责就是在夜里巡逻。白日还是得闲时间多。虽然沈灵姝不知道人是怎么就有了武侯这份差事,但是秉承和人结盟的承诺,白日有机会就带人熟悉熟悉长安。 白日和卫曜单独在一起,沈灵姝就不带着春桃,且通常都以男装扮相。 想着卫曜是第一次来长安。沈灵姝头一日便是带人去热闹的东西市。东市,西市的商贩不绝,奇珍异宝更是眼花缭乱……逛累了就到茶楼听曲,戏楼看戏,乐游原中还能观赏胡姬胡旋舞。 两人从乐游原离开,找了间茶楼歇脚。 沈灵姝还在因为刚才卫曜被胡姬调戏但人不解风情,被胡姬怀疑是女扮男装而捧腹大笑。 黑脸的卫曜干脆直接捂住了人的嘴巴。 “哈哈哈裴小娘子……唔放开我……哈哈哈……” 两人一前一后闹腾地进了茶楼。 不巧,里头有站得满满的王家兵。 还有熟人裴昀鹤。 裴昀鹤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正被几个王家兵反扭手腕往外拖。 堂内正中心,是背手冷眼的王家三郎王瑾。 自上次和卫曜在巷子角听见了王瑾和幕僚的谈话。第二天沈灵姝果然发现了坊内的王家兵少了许多。 经从林君琢那边打听,才知道现在长安城只留了数百个王家兵。 但王玺的断手案还没查清。所以王瑾似乎以查案为名,还要带着小部分王家兵留在长安。 “不是我不是我……”裴昀鹤在卫兵的捆束中中发出一声吃痛,“将军,我也在查!在查着呢!我和王玺可是拜把子之交……啊!” “裴曜!裴曜!”裴昀鹤忽然看见了门口的卫曜,立马惊喜呼喊上,“将军!这是小人家庶弟,他有法子,他有法子查凶徒!裴曜你查得如何了!” 裴昀鹤高声呼喊着。阁中的所有看客和王瑾都顺着裴昀鹤的声音看过来。 王瑾是个二十出头的男郎。 宽肩撑着青色袍服,腰间的蹀躞带笼着劲瘦一腰,负手而立。不似武将更像个文人。 面庞过分白,唇色很淡。有一双微狭的眸,幽幽望过来,仿佛是阴暗巢穴中忽然冒出的蛇眸。令人毛骨悚然。 卫曜松了手。往前一步。 沈灵姝恰好被挡在卫曜身后。 寻着声探了半个脑袋,和王瑾不小心对视上,沈灵姝后背一发凉,立马又缩了回来。 “庶弟?”王瑾看过来,视线在两人身上的穿着一个来回,冷笑了一声。 卫曜着粗布短褐。而裴昀鹤则是大红大紫色的锦绣宽袍。 裴昀鹤也被这一声笑,惹得心头发毛。硬着头皮解释,“……是,他是我父亲在外的私生。” 王瑾对裴家的家事不敢兴趣。眼皮上下一掀,扫了卫曜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为何说他能找出凶徒?” 裴昀鹤:“他……他亲口给我说的。”裴昀鹤帮他买一个武侯官当差,而裴曜就帮他调查王玺断手的凶手。这是他们俩之间做的交易。 王瑾抬眼,目光重新回到了卫曜身上。多了几分审视的锐利,“你说,你能找到凶手?” “令弟断手,只闻是夜色天黑风寒利刃而过。不见凶徒模样。这是某搜罗各处调寻得来的当时情况。王都督令兵将入城查案,今世家所观不满,皇上龙颜不悦。依某揣度,凶徒若是缰绳错乱的马,令弟夜深醉酒从马上摔下,被马踩断了胳膊,似也无不妥。” 王瑾眸一眯,手指摩挲着腰间佩刀柄首的纹路,倏儿露出愉悦的笑来。 之前王玺的疯马闹西市,虽然官府以马无主不了了之。但是长安被惊吓的民众早已民声怨沸,都认定了是王家人所为。而王玺断手一事王家家主又小题大做,甚至把私养的兵都调入长安来。其他世家不快,晋皇帝也多次发怒下言。这个案子再拖下去,就得以“造反”来了事了。但现在这个节骨眼造反,名不顺,就算拼死一搏得了龙位,最后也只能便宜了家主和自家大兄。 王瑾要的只是一个尽快解决的法子。对于谁是凶徒,他并不在意。 而裴曜给的说辞,还能从中摘除疯马闹市中王家的罪责。 王玺都骑马回去了,那闹市的疯马自就和王玺无关了。 王瑾看着眼前人,目光多了几分兴味。“你,叫什么名字?” “裴曜。” “裴曜……”王瑾嘴里念着二字,挥手示意卫兵给裴昀鹤松绑。“吾记住你了。裴贤弟,你有个好弟弟啊。” 王瑾笑看了眼裴昀鹤,收兵。 路过裴曜身边时,余光注意到了人身后躲藏的人,只片刻。 忽停下了脚步。“沈家娘子?” 几乎半个脑袋都窝起来的沈灵姝:“……” 不是,这你都能看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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