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竖式黑色皮质证件,警察证件。
——陈不周。
平心而论,这位英俊警官看上去很年轻,并不像是二十八岁,反倒像是只比盛夏里大了三四岁的样子。
a导曾经说过,男人的成熟绝不是成熟在脸上的一处处纹路,而是成熟在阅历感成熟在待人处事风格上。
比如面前这位陈警官,他很像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港风帅哥,面孔英俊,眉眼尤其英气。
虽然长相英俊,但身上流露出来是压迫感却没表现得那么重,微微敞着怀,舒展着眉眼,大大方方地任由人打量,没有其他帅哥身上那种端着的架势。
盛夏里知道o记c组俗称是“guns team”,专门负责调查非法军火流入。
所有探员都要接受由特别任务连(sdu即飞虎队)提供的室内近身作战训练,实力与飞虎队可不相上下。
陈不周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收回证件淡淡道:“抱歉,擅自闯入吓到你。只是这个房间窗户不太安全,担心你会有危险。”
他虽长相年轻英俊,却不像花架子,反而给人一种难逢难遇的安全感。
那种阅历感在于身上的那种风轻云淡,就像一股拂过山河表里的风——松弛有度。
仿佛他站在身前,便让人镇定下来。
就像红港的风。
盛夏里亦未料他反应如此冷静从容,轻缓地摇摇头。
“没事,是我反应过激了。”
与此同时,二楼c组其他警察们纷纷冲上三楼,来到练舞房门外上下打量了一番盛夏里确认无事后,才纷纷松一口气,七嘴八舌道:
“幸好没事,吓得我够呛的。”
“普通歹徒怎么可能像陈sir,八成是进不来的……”
“陈sir,接下来什么我们——”
盛夏里听得太阳穴发疼,深呼吸一口气,体内血液流速伴随着呼吸不可控地骤然间加快,甚至隐隐出现无法喘过气的狼狈迹象——
她只能侧过脸,绷紧面部线条。
她没有看向他们,只将头撇向一边,语气有些冷淡地打断他们,“你们可以先出去吗,我不太舒服。”
“……”
四周在刹那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轻音乐的节奏,而盛夏里在这熟悉的节奏里却觉得有点窒息。
五六道目光探究似的同时落在她身上。
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
盛夏里垂下眼睫,胸膛起伏几次后,试图柔和一点、礼貌一点:“抱歉,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刻意加重了“一个人”这个词的音量。
陈不周没急着动,而是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她的表情。
他眼珠漆黑清亮,黑白分明,落在人身上细细探究时有种锐利的锋芒——尽管他已经特意在这位盛小姐面前掩下了些许。
在短短一分钟内她的脸色更差了,好似日出前长街即将融化的细雪。
他就站在练舞房门口,思考过后,收回眼神,侧过脸。
陈不周面朝门外的方向,伸手,扶耳麦道:“你们先出去。”
门外,林嘉助他们都还没有走进来,脚步硬生生卡在了练舞房之外。
他们没错过盛夏里刚才的话,心中虽然有疑问,还是点头回答:“yes sir。”
他们也没问为什么,听从陈不周的指令很快退了出去。
盛夏里往后退了几步,扶住了身后的压腿杠,眼底有什么情绪似乎微动。
半晌,她抬起脸看向这个看上去像是为首的警官:“——抱歉,我……”
她还是想一个人独处。
陈不周没说什么,只是扫了一眼她的脚。他没说什么别的,只是平静地指出:“你受伤了。”
语气平静从容。
“……”
盛夏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瞧见小片红色血迹从芭蕾舞鞋鞋尖渗透出来。
她其实下意识忽略了这种痛。但还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遮掩自己的伤口一二。
她能察觉到他淡淡的视线,并不威严锐利。就在她以为面前这位警官肯定要询问伤口原因之前,他忽然开口。
陈不周随意扶了一下耳麦,淡淡说。
“送一个医药箱进来。”
……
盛夏里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用了许久的时间才平复了自己的呼吸。
她半低着脸,神色莫辨地垂着眼帘,默不作声地盯着地上的医药箱看,表情冷若冰霜,宛若一副无懈可击的盔甲。
窗外绿乔新叶交错重叠,摇曳在微风之中,午后阳光刺眼,树叶沙沙作响,橘红色光线被绿叶撕裂成大小不一的光斑撒落在地板上。
而他的背影高大,修长。
练舞室的门没被关上,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她眼前,没关上的漆色门边出现了两位警察守着。
而她还没说一句谢谢。
她现在,欠他两声谢谢。
三番五次被拒之于门外。
——有点脾气的警探忍不住低嗤了一声。
年纪稍微大点的还能忍,年轻点的警探就忍不住自嘲了一句:“还真把我们当成保镖了啊?”
“什么公主脾气啊。”
“盛夏里,是盛气凌人的盛吗?”
这句话是出于气头上才说的,盛夏里虽然态度不够友善,却也算不上“盛气凌人”。
恰恰相反,她看上去是那种瘦削且孱弱的富家小姐,有些清瘦,身形笔直,给人的第一印象有点像冬日清瘦笔直的小白杨。
陈不周正好走进房间,就听到一耳朵。
他神色不动,径直走进房间,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打断聊天:“现在不是你们闲聊的时间。”
陈不周的忽然出现打断了热火朝天的聊天。几位心情不大好的警探们咽下了还没说完的话,在心里嘀咕:不就是随口聊聊嘛。
有人随口来了一句:“陈sir,公主这么不搭理人你不气?”
“她才十来岁。”
陈不周淡淡朝那个方向瞟了一眼,“我犯不着生一个小朋友的气。”
被这么一打断,房间内的警察们也没再聊下去,即便对盛家人有诸多不满,他们也不能在背后闲聊这些。
穿上警服,的确不能丢这一身警服的脸。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女人,于咏琪也不中意在背后议论人,只说:“行了,都别聊这些有的没的了……”
在稍微低落下的氛围里,乐天派林嘉助眨眨眼睛,兴奋问:“老大,下班后有空再指导指导我怎么拆弹吗?”
“叫什么老大,你是警察,不是□□。”
陈不周不轻不重地敲了林嘉助额头一下。
他是典型的港风帅哥,要笑不笑的时候黑眼窝很深,有点恃帅行凶的意思。
“有事下班再说。”
警探们纷纷站起来收拾文件资料,陈不周则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间。
他走到走廊尽头。
一拐,站在了花园一棵高树下。
那道深蓝色警服的挺拔背影站在树下,微微眯起眼睛,又似乎在出神。
正是红港的日暮时分,暮云微酣如不慎被倾倒的千金首饰盒,绵柔清爽的夏风拂过花园里的一草一木,而落日余晖就此开幕。
盛夏里处理完伤口,也没在练舞房停留。
她回到三楼卧室,坐在飘窗边捧起一本书,在照例的读书时间内习惯性地往下一望,却正好看见一抹深蓝色背影走入花园。
是那位陈警官。
陈不周。
他头发蓬松,眉眼舒展,帅得冲击力很强,此刻神态松弛且自如,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放空时许似冬日废墙上爬着的青藤,充斥着一种顶级的孤独感。
他一眼看上去好像风,自由又孤独,缱绻而过。
站在树下的陈不周如有所感,抬头。
正巧撞上了三楼窗边她的视线。
盛夏里就坐在欧式拱形米白色窗台上,身上披着件宽松的大号浅绿色衬衣,黑发瀑背,双腿屈起,浅色窗纱在她身后随风轻轻飘荡。
她手上似乎捧着一本书,脸颊一侧的发丝影影绰绰遮住了她小半张脸。
也正往下望。
陈不周眼神微微一沉。
——盛家山顶别墅周围八百码内外没有可以进行狙击的场所,无疑是安全的。
但他还是扶住耳麦,问把守在四周的警员:“attention!确认三楼窗口位置没有危险了吗?”
探员们纷纷回的很快。
“已经确认过了,安全。”
“安全。”
盛夏里看着站在繁盛树下的那个身影扶了一下耳麦,唇启启合合,似乎是在和对讲机另一处的警探们沟通。
隔得太远。
她不知他对警探们说了什么。
在熟悉的安静的节奏里,她忽然想起一年前无意中一瞥的某段新闻画面。
盛夏里的记忆力实在好。
哪怕那时的新闻片段只有短短几秒,她还是清晰地那个新闻的标题——《生死线上的逆行者:拆弹专家》
但凡是盛夏里听过的话,她都不会忘记,因此她还记得那段新闻中女记者是这样说的:
“从事排爆工作的所有拆弹专家,都是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的英雄。他们永远战斗在离爆/炸物最近的地方,一次次直面死亡的危险,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拆弹专家危险系数有多高?一旦炸/弹真的爆/炸,非死即伤。”
盛夏里也记住了那个人。
新闻里没有放出那位警察的正脸,她只是惊鸿一瞥。
那个年轻警察穿上宽大厚重的排爆服,听说那有三十六公斤重,戴上七公斤重的防弹头盔,将他的脸遮住大半。
他逆着落荒而逃的人群。
缓缓地走,来到被发现的二战遗留炸/弹附近。全程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她那时只觉得这人丝毫没有紧张或是害怕的情绪,态度从容淡定得像是红港的风,从头到尾也仅与几十米外的拆弹助手进行过对讲机交流。
数十分钟后,那抹深蓝色身影成功取出引信,缓缓走向警车方向。
人群发出一阵又一阵激烈的欢呼,而他连脚步也没有顿,甚至没有回头。
在场市民人头攒动,却并未窥见那位身犯奇险的拆弹英雄的面孔,也无从得知他的姓名。
唯有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陈不周。
那位曾出现在新闻报道中英勇果敢的拆弹警察,如今就站在窗外树下。
遥遥地与她对视。
目光隔世相逢。
他衬衣警服肩章上警花清晰漂亮,眉眼乌黑,目光雪亮如刀锋,面部线条流畅利落,身形轮廓流畅硬挺。
视觉效果上很有冲击力,很港风,与海外浅发碧眼的番人不同,也与其他亚洲面孔相差良多。
只是盛夏里没想到会是他。
这段时间,由他来保护她的安全。
确认安全。
陈不周这才放下手,朝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头,他的举动表现得很自然,流畅得像是一套完整的习以为常的流程。
盛夏里这才明白。
他是在确认她的安全。
她原以为见过她的冷淡,他会心生退缩或是厌烦,但他竟然表现得如此淡然,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刚才那点矛盾就像是早已经被风一吹而散。
说不上为什么,像是被什么击中。
传闻中的坏脾气大小姐僵硬了须臾。
她学他,也试着朝着他的方向点了多下巴,表示已接受到“安全”的信息。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遥遥地接触。
看着那道身影,她无端回想起三年前从天而降的那个人——
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