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了正事,倒地铃开始和夏目谈起她的工作。
“玲子还在世时,有在帮地狱工作。”倒地铃端正地跪坐在夏目面前,说道,“不过与其说是工作,倒不如说是帮地狱打工赚取一些零花钱,你可以理解为暑假工或者寒假工。”
“暑假工?”没想到会从地狱的来客口中听到那么现代化的词汇,夏目眨了眨眼睛,“是…什么样的暑假工?”
“不用特地去寻找,只要记入一些你看到的异常情况,然后写成报告定期交给地狱就可以了。”倒地铃跟夏目解释起工作内容,“在战后人口暴发后,地狱一直常年缺乏人手。而现世又时常会出现一些妖怪或亡者骚乱的异常情况,但我们又不可能经常来现世出差。所以从那时候起,我们就会找一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比如说,有阴阳眼或者强大灵力的人来帮忙记录,将现世观察到的异常情况记录下来。”
“当然,有能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的人就更好了,最起码遇到事拥有自保能力。如果只是有阴阳眼的话,有腿就能跑。”倒地铃看上去非常冷漠地道,“其实我认为,还是找些身体素质比较强的人好,最起码能等到支援的人前来救人,如果没能跑走……”后面的倒地铃没有说,但夏目也猜到了。
夏目:=v=|||
怎么说呢……倒也不是讨厌这个人。就是总觉得很不负责呢,特别是生命安全这方面。
该说不愧是地狱么?
“安心吧,要是人不小心死了。看在帮过地狱工作的份上,如果不是被判入地狱,审判时会在酌情量刑后给免去拔舌之刑。”倒地铃一脸认真,“这也算是走后门了。”
夏目:“……”
夏目:“不知道为什么,你这话一点都令人高兴不起来。”
夏目一点都不想知道拔舌是什么刑罚,他问道,“为什么不找一些除妖师或者阴阳师呢,他们更能应对妖怪吧。”
“才不要。”闻言,倒地铃眉间瞬间笼罩上了一层阴影,她那蓦然凶恶的眼神、咋一看还有几分像鬼灯。“那种贪婪欲望不止的人类,要是知道地狱的存在还不知道会打什么乱七八糟的注意,只会给地狱平添负担。”
夏目不由得想到的场静司,如果是的场静司的话好像……嗯。夏目就没再提这事了。
“所以,要当这个职务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倒地铃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了签字的合同,她举起手中的两份合同,还有按手印的红泥,“首先要隐瞒地狱的存在,不能遵守的话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不想落到下地狱的地步,最好守约喔。”
夏目汗颜了下,他想起来今天名取周一和田沼都听到了地狱的事,“那田沼他们?”
“有关地狱的记忆会从他们脑中渐渐消失,不会影响他们正常生活的,等他们死后才会再记起地狱的存在吧。”倒地铃将合同推给夏目,“你会做的吧,夏目君。就和你外婆一样,当作赚取零花钱的打工就好了。我们地狱可是正规的组织,就和你们人类的政府一样,给的报酬很丰富的。”倒地铃举起手比了一个数,“这个数怎么样?”
“给怎么多的吗!”夏目震惊了一下,不过他还是有点不安,“真的不会伤害到我身边的人吗?只需要写些报告就可以了?”
倒地铃肯定道,“是的。你不需要特地去寻找,你只需要将自己看到的异常记录下来,然后每过三个月我会定期来你这里取报告。”
忽悠…不是,成功招募到新员工,倒地铃满意的将其中一份合同给了夏目、另一份合同自己收了起来。她还特地问了问,等夏目死后要不要来地狱工作。虽说他这种人,一看就是会死后进入天国的那类,但怎么说还是要问一问的,说不定人家愿意呢?
夏目尽管心里发毛地狱的招募方式,不过还是礼貌地说了,“我现在也不清楚地狱的情况…这些还是等我百年后再说吧。”
倒地铃虽然遗憾,但也接受了他的决定。还挺谨慎的,不过谨慎一点是好事,说明不容易被其他人骗,这点值得表扬。
离开前,倒地铃抬起食指和中指,在夏目贵志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身为鬼神,按理说我只会些与诅咒相关的能力,但活得久了也习得了些用于保护的术法。这个符,能保你一次性命无忧。”
“现在的你是地狱的员工。要是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事,不用客气,尽管联系上面的联系方式就行。”倒地铃将电话号码写在纸条上递给夏目,“如果我有空的话,会来找你。当然,也有可能来的是其他人。他们拥有地狱的证件,很好认的,你不用担心认不出来。”
夏目下意识摸了摸额头方才被点的地方,除了刚开始的清凉触感以外、便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了。夏目温柔地牵起嘴角,对倒地铃道谢。
“铃小姐,谢谢您。”
告别了夏目,倒地铃又在八原大致转了转,巡察了圈没有发现异常。这个地方除了妖怪比较多以外,倒也挺平和。妖怪多,估计是这里空气好灵气充盈的缘故吧。
“哎呀!”下方传来小声的痛呼。
“嗯?”倒地铃察觉有东西撞在了她木屐上,低头就看到了一只晕头转向,看起来被撞懵了的小绒球。
倒地铃蹲下身,两手捧起可可爱爱跟个不倒翁似的撞到她手里来的小妖怪。“怎么这么不小心,再不跟上去,你就要和你的伙伴们失散了喔。”她食指不动声色地揉揉了它的小脑袋。
小小的一只,可爱。
毛绒绒的跟个小球一样的小妖怪晕头转向了会儿,感觉到自己被人捧在了手心,它恍然惊醒,“对不起,这位大人,我不是故意撞到您的。只是您对我来说太高了,我没有看清楚。”它细细的嗓音听起来可爱极了,倒地铃接受了它的道歉,“没事。”
在倒地铃把它放在地上后,小妖怪弯了弯腰,“谢谢您。”小妖怪转过身,看到走远了的同伴们连忙跳了跳喊着“等等我!”的话,朝前面的两个小妖怪追了上去。
这里小妖怪很多,也很可爱。倒地铃目送着小妖怪离开,脸上依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其实她挺喜欢这种小小的,能捧在手心里看上去就非常可爱的小妖怪。不过可惜这种低级妖怪无法为地狱打工,倒地铃的思维又不受控制地跳到了工作上。
倒地铃在路过「七辻屋」的时候,想起自己每当来到现世时,玲子曾经会给她带一些馒头。
【玲子,这是什么?】
【哦呀,鬼神大人你没吃过这种东西吗?这是馒头,味道很好的。】
【倒也不是没吃过馒头,只是没尝过这种味道的馒头。】
【那就是第一次尝到了,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很美味。】
【对吧!】
……
似乎是一个叫做「七辻屋」的,味道不错的店。
这家店,原来还在啊。倒地铃仰头望着面前「七辻屋」招牌的店铺,这也算是百年老店了吧。
倒地铃站在店门口略作思索,便向店里走了进去。过会儿还要见几位神明,就买些馒头当作见面礼吧。
倒地铃来到现世不止是为了「友人帐」的事,还有鬼灯大人交代她的其他工作。接下来,倒地铃将乘坐高铁前往东京都的文京区。
乡下的绿意盎然渐渐变得稀少,当高铁驶入城市内,那种令人感觉浑身放松的悠然感消失了。
为了买馒头,倒地铃服下了模拟人类的魔药。她托着下巴望着车窗外飞来飞去如蜉蝣般的妖怪们,那双墨绿色的瞳孔犹如无机质的玻璃球,冰冷且无光泽。
妖怪无处不在,可妖怪的种类也分为很多种。
有人类执念中诞生的妖怪,有天地自然生成的妖怪,有树木动物精怪修炼而成的妖怪。像倒地铃祖上的那只猫妖,就是吸收天地精华而修炼成的妖怪。
而现在出现在城市上的,是凝聚人类执念而形成的无形之物,和其余妖怪又有区别(也有求道者称其为「物怪」。不过在后来,为了区分妖怪与妖怪之间的区别,这种存在多数人还是称其为「物怪」)。这类物怪大小形状各不相同,有附身于人类为非作歹,有为了向人类复仇的物怪,也有的只是存在在那里不会做什么的物怪。
物怪多数隐藏与阴影中,祂们在空中、河流、大地中移动,还有趴在人类身上但不会危害人的物怪。
物怪形成的原因也有很多,像亡灵被吞噬变化成的物怪,人类极端的执念和诅咒聚集合成的物怪,还有各种各样的,即便光是人类负面情绪的凝结,也可造就物怪。
这些还只是目前现有知道的,神秘侧一直都是玄之又奥妙的存在,究竟还有什么没有被发掘,即便是神明又有谁敢打包票,自己对这世间的神秘事物全部都一清二楚呢。
倒地铃见到一个和带鱼似的物怪,从一位推着婴儿车的母亲面前游过。看到会飞的丑八怪物怪,婴儿直接大哭了出来。
还推着婴儿车的母亲,只好停下来安慰自己的孩子,“啊呀啊呀~这是怎么了?”
婴儿和动物能看到妖怪还有物怪,只有力量强大的妖和鬼、或者步入神之领域的存在,能凭自己的意识展现姿态。
倒地铃神色自若的从婴儿车面前经过,像是为了理袖子的样子,她从容不迫地往空气中抓了下,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将那条带鱼般的物怪捏爆了。
“嘎——”物怪发出一声古怪的凄厉惨叫声便消失了。
倒地铃轻轻甩手,从自己的宽和服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手。她都没有停过脚步,神态自若地继续向前走去。
从春日通的切通上坡处,能看到汤岛天满宫,那里就是有学问而闻名的管原道真神社。
“鬼神给学神祭拜,这种感觉真奇怪。”管原道真是一位老人家样貌的神明,他吃了倒地铃上贡给他的「七辻屋」馒头。
“这也不算是贡品,只是上门做客的拜访礼。”管原道真的标识就是梅花,学神的信徒便在这汤岛天满宫里种了一大片的梅花树。
倒地铃也不想总是来这里,这里的花香味实在太浓了,她这个嗅觉敏锐的存在终归是有些不舒服的。
倒地铃觉得她这次来现世,总是会闻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味道来迫害她的嗅觉。倒地铃头撇向一边,不爽地揉揉自己被花香味冲鼻的鼻子。
“每年真是辛苦你了啊…嗯?这个馒头味道不错。”老人家吃完一个馒头,又拿了个尝了尝,“嗯~这馒头你哪里买的?下次我让我的巫女们也给我买些来。”
倒地铃淡然地回复,“我在八原买的,看不出来您还有贪吃的嗜好啊。”
又到了考试季,学生们一旦到这个时候就会产生负面的压力。倒地铃算是每年都要来这里打卡记录下物怪「时化」的时间,要写好报告存放进资料库。
物怪们非常喜欢沉郁的气氛,当空气中的黑雾聚集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时化」的现象。而一旦产生「时化」,没有专门的人去进行清理消灭,那么彼岸的一方便会影响到人界的一方,让产生「时化」的该地区发生一系列不可预测的灾祸。
这种事一直都是由高天原的神明,和地狱拥有职务的鬼族或妖怪们一同负责清理的。
毕竟一旦产生「时化」的现象,不管是对高天原还是对地狱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影响。
“又要去学校视察了么。”倒地铃点了点手中的写字板,想到了那位好用的五元神明。
倒地铃扭头问道,“那个运动服神明最近还经常借宿在你的神社中吗?”
“嗯?嗯…哦~你说的是那个,总是跑来我家神社借宿的那位吗。”管原道真咋被这么一问,没立即反应过来倒地铃提的人是谁,不过说到‘借宿’他就有印象了。“嗯,他还是老样子。”
“那就这么决定吧。”倒地铃将报告分成两份,一份自己收着另一份交给了汤岛天满宫的巫女,她们也是管原道真的神器。“把他叫过来帮忙吧。”
神明的神器,其实是由亡者变化来的。
神明的神器,只有不是自杀,想要活下去却因意外死亡,拥有悲惨痛苦经历的灵魂,才有一定的几率能成为神明手中的神器。否则的话,随便一个亡者都能成为神明的神器,那地狱的存在岂不是可笑。
而成为神器的存在后,神器不会拥有人类时期的记忆,「神器的记忆」那会是神明的秘密。
地狱的人称这类亡者为「空白人」,因为只有持有者神明才会知道自己神器的过往。除非神器被唤醒记忆化为妖魔,被净化后回归彼岸。否则的话,地狱也没有此人的生前记录。
由于武神只有持有神器才能清理物怪这类工作,而对神明来说,缺乏神器有时候也会变得不便利。对于「空白人」的存在,地狱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善恶是由人决定的,但神明本身却并无这种观念。也就说,如果神器不能正确地引导神明,神明可以为所欲为。
神明不管是救人,还是杀人。都即是正确。
而地狱是审判不了神明的,能审判神明的不是地狱,是「天谴」。
夜斗接到电话被喊来的时候,身上不知为何还压着两个人,那两人摔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他命根子,他差点痛得惨叫出声。
倒地铃站在痛得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夜斗面前,平静道,“好久不见,我们又见面了,运动服神。”
“什么运动服神,听上去我就像是从运动服中诞生的神明一样!”有着一头紫色短发的蓝瞳神明,“刷”得直起身坐了起来,他大声地诉说着自己的不满,“你这个面瘫鬼神,倒是好好叫我的名字啊!”
倒地铃淡定回怼,“你不也没叫我名字。”
夜斗本能喊完话后,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他上半身夸张地往后仰,“噫——!!怎么又是你!难道是你这个鬼神设下陷阱喊我过来的么!我告诉你,我现在的愿望是成为武神,是绝对不会去地狱工作的!”
“你有被害妄想症吗?被拒绝的事,我不至于再接二连三地去热脸贴冷屁股。”倒地铃斜了他一眼,视线落到地上的另外两个存在上。“一个是你的神器。另一个是…生灵?你终于闯祸了吗。”
“哈?”夜斗听到倒地铃说他闯祸了,立刻愤愤不平道,“我夜斗大人怎么可能会出这种小差错,还不是这个小姑娘擅自从马路对面冲了出来,然后就变成这样子了。”
坐在地上的雪音和一歧日和,也听到了夜斗适才说的话,“鬼神?”两个初次接触到这边世界的小菜鸟,并不理解鬼神是什么东西,就是觉得听上去挺厉害的样子。
“是容易灵魂脱离的体质啊。”倒地铃只是看了一歧日和两眼就不再关注,生灵是还未死全的「半死灵」,这也算是还活着人。只要是活人,就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内。“围巾神,叫你来不是为了别的,是管原有委托交给你。”
“什么围巾神…”夜斗下意识又生气了,但听到倒地铃的后半句话他卡住了,“欸?”委托?来自神明的委托?你一个在霓虹有那么多分神社的学神,还来委托他?
管原道真在后面摇着扇子笑道,“哼哼,我可是知道的喔~你又来我家神社借宿了,我倒是不介意给你借宿。不过啊~你也希望有个自己的神社,现在很缺钱吧。”
精准戳中痛处,还被土豪炫到了的夜斗咬牙切齿。
“五元神,你还在随地乱画的涂鸦写小广告接委托吗?”倒地铃也在一旁插了夜斗一刀,“恕我直言,你这样与其说是神明,倒不如说是清洁工或者快递员。”
夜斗怒道,“别叫我五元神!虽说我不管什么都只收五元,但不许叫我五元神!听上去就很穷酸!”
倒地铃面无表情改口,“我知道了,手汗神。”
夜斗要炸毛了,“你故意的吧!也不许喊我手汗神!”
倒地铃脸上表情没变,但语气却诧异的很,“你现在才发现我是故意的,神经未免太粗了吧。”
夜斗差点喊雪音过来,气得就要一刀砍过去,“你这个性格恶劣的鬼神!差劲!低劣!卑鄙!”
倒地铃坦然自若道,“谢谢夸奖。”
夜斗烦躁地将自己的头发揉乱,“可恶,我没有夸你!”
管原道真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大额钞票,轻飘飘地摇了摇,“哦哟哦哟~别吵了,看这里。”
倒地铃见管原道真拿了张大额钞票逗猫似的逗夜斗玩,自己也从怀里拿出了一罐子的五元硬币,“除了管原,我也有委托要交给你。”
“长期的工作。”倒地铃见夜斗的视线,被她手中“刷啦刷啦”响的钱罐子吸引了。她故意将钱罐子像是逗猫棒一样从右手拿到左手,然后晃来晃去,夜斗的视线也跟着钱罐子移来移去。
倒地铃瘫着一张脸,内心想着‘这家伙怎么比她还像猫’,嘴上却是道,“来自地狱的委托,你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