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所有人都早早起来。 刘玉凤管着家里钱粮，故而给每个人都发红包。苗苗的是两毛，大人是五毛，留着买零嘴吃。 别以为两毛很少，要知道这个时候水果糖一分钱一颗，阳春面八分钱一碗，两毛能买好多东西咧。 上午王老三领着众人去王老大家拜年。 王老三的爹两年前走了，老娘还在，如今七十多，脊背驼得厉害，脸却刻薄如初。 老太太重男轻女很严重，早年差点把王老大的女儿淹死。王老大软弱无能，什么都听老娘的。 其实生产队里淹死孙女，不给孙女吃饭生生饿死的老太太不止她一个，还有孙家老太太。 说来也奇怪，明明她们都是女人却没有共情能力，喜欢折磨儿媳妇，虐待孙女。 有时候真怀疑她们不是人，而是恶鬼。 刚进门就听到大丫在哭，那是王老大的孙女。长得黑不溜秋，瘦瘦巴巴，就因为盛汤圆的时候不小心摔了，老太太对她又骂又踢。 小丫头才三岁，声音弱弱小小，手还被碗划流血了。然而没人关心她，更没人哄她。 “死丫头，你活腻了，竟然敢跟老娘摔碗！” “娘，大过年的别说那晦气话。”家里客人多，王老大不得不出来劝两句。 “要不是这死丫头砸碗，我能这么生气？还不把地上的东西给我捡起来吃干净，真浪费！”老太太平常看着虚弱，骂人的时候倒是很有气势。 王老大有五个女儿一个儿子，每个女儿都被当成货物一样卖掉，彩礼钱留给宝贝儿子——王大宝。听名字就知道，他有多受宠。 王大宝跟王建安同龄，都是二十岁，不过王建安还没结婚，他已经有三个孩子。大丫三岁，二丫两岁，儿子小宝半岁。 不出意外的话，大丫、二丫的命运就跟她们姑姑一样，卖给老光棍拿彩礼养活弟弟。 王老大家靠着吸血五个女儿，条件还不错。然而老太太苛待儿媳妇，儿媳妇苛待孙媳妇，就跟遗传病似的。 刘玉凤掐了掐王老三的胳膊，王老三在她恐怖的眼神威胁下站出来说：“娘，碎碎平安，瞧我给您带了半斤肉，就别管那汤圆了。” “还是你有孝心，不像老二就知道吃独食，大过年带半包面粉过来有什么用！”老太太打压一个夸一个。 “面粉好啊，正好能烙大饼吃。大嫂，你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扫扫，别碍娘的眼。”王老三本想叫侄媳妇收拾，不过她抱着儿子神情麻木，似乎看不到女儿受罪，便改口叫大嫂收拾。 王大嫂被点名火气不顺，但也没傻到在这个时候发作。不过扫地的时候故意弄得叮叮当当，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敲锣打鼓呢？ 男人在客厅说话，七八个女人围在屋里。 老太太死死盯着王建英，王大嫂收拾好了就让儿媳妇去泡茶，自己也坐在桌旁聊天。 “建英工作怎么样？累不累啊？” “肯定没在地里干活累。”王建英笑着说道。 其实老太太跟王大嫂找了王老三好几回，明里暗里让他说服建英把工作卖给王大宝。 王老三前两个月提了一嘴，刘玉凤趁他睡着的时候抓起凳子用力砸。王老三被砸得两天下不了床，从那之后，再也不敢提卖工作的事。 王大嫂还是那套话术，小丫头去县里工作也是浪费，早点嫁人生孩子才是正经事。她五个闺女，哪个不是十五六就嫁人，王建英都十八了！ 老太太则搬出算命的话，说王大宝这辈子能干大事。只要建英丫头把工作卖给他，肯定能当大官，到时候整个王家都能沾光。 “你们打算出多少钱？城里有人出六百块买我工作我都没答应。”王建英淡淡问道。 “我们，我们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王大嫂心里一惊，别说六百，就是六十她都不愿意出，只想着白要一个好工作。 “大宝是你哥，我是你奶，难不成为了个工作你管我们要钱？”老太太冷哼一声。 “奶奶，我还有两个亲哥，总不能让亲哥干农活，堂哥去上班吧？” “他们哪点能跟大宝比？你大哥傻不愣登，你二哥给赵家当上门女婿，指望他两还不如指望笼里的猪，等过了年就让大宝去顶你的工作！”老太太的派头比古代的皇太后还足。 “建英你放心，婶子肯定会给你介绍好人家。”王大嫂眉开眼笑，似乎工作真到手了。 刘玉凤默默从怀里掏出菜刀，然后“哐当”一声摆在小桌子上面，所有人吓得闭嘴。 “老三媳妇反了你，我现在就让老三把你休了，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货！”不得不说，老太太嘴是真脏。 “老贱货骂谁呢？”刘玉凤挥刀把桌子劈了，只听到“哗啦”一声，本就破旧的桌子碎成两半。 “老贱货骂你呢！你娘当年怎么没把你扔进粪坑，留着就是个祸害！”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 “原来你是老贱货啊，真是失敬失敬。”刘玉凤拱手做礼，转身就把屋里所有东西都劈了，什么架子、窗户、床，一个不留。 男人们听到声音急忙跑过来阻止，王老大仗着辈分高命令她。只见她一刀子挥过去，直接在王老大的手上划了一道口子，血流出来了。 “疯子，这个贱人疯了！”老太太大吼大叫。 刘玉凤把屋里的东西劈完，抬头直愣愣盯着她。那一瞬间，老太太遍体生寒，大叫一声晕死过去。 王老三赶紧掐老娘的人中，她才悠悠睁开双眼。看着还在挥刀的刘玉凤，差点再次晕倒。 村里人听说刘玉凤要杀婆婆，全都跑过来看热闹。孙桂香跑得最快，就像是闻到屎的狗。 大伙看着王老大家满地狼藉，全都默认刘玉凤疯了。别看她平常笑盈盈的，急了眼那可是连婆婆都敢杀，更何况外人。 惹不起惹不起。 刘玉凤觉得，发疯真的很解压。她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有一半的功劳是不满就当场发作。从不积累负面情绪，还能放松心情，真好。 “老三，管管你媳妇！”王老大盯着三弟恨铁不成钢，连女人都管不住，真没用！ 王老三第一时间摇头摆手，他不要命了，这婆娘疯起来谁都不认！ 赵队长跑过来劝架，王大嫂立即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大喊着王建英不拿工作来赔她就去死！ 王建英没吭声，刘玉凤看她这样，举着刀一步步靠近，吓得王大嫂急忙躲到儿子身后。 赵队长恨不得把王老三一家都关进大牢，太能闹事了，王建安还没解决，他娘又整这出？年还过不过了！ 没办法，他只能找人估算劈坏的东西值多少钱？算来算去，破旧的桌椅板凳，顶天也就八块钱。 “还有我男人的手，看看这伤得多深，得去县医院检查，至少要十块钱！”王大嫂对折算的价格很不满，于是举着男人的手补充。 “小妹，把赤脚大夫喊过来，问问他这点伤用不用花十块钱。不用我就再砍一刀，咱们赔得起！”刘玉凤声音很大，也很放肆。 “王老大那点伤口，抹点万花油两天就好，别说十块，一块都用不上。刘玉凤，再砍一刀让我瞧瞧？”孙桂香大声嚷嚷。 “闭嘴，再砍一刀那就是故意伤人罪，要坐牢的！”赵队长心很累。 “我看行。”刘玉凤唰唰劈了两刀，那架势不像是九块钱，更像是人命！ 王老大吓跑了，刘玉凤皱了皱眉看向王大嫂，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砍她？王大嫂看她就像是夺人性命的恶鬼，大叫一声也跑了。 最后刘玉凤掏八块钱了事，从那之后，老王家的人看到她都绕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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