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凤之所以把王建安支出去，是因为他性格太偏执了，看不到家人的付出，哪怕从小母亲偏心疼爱他，他也觉得理所当然。 这样的人，就算全世界说他错了，他仍坚信自己是对的。说再多的道理都没用，他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刘玉凤不会惯着他，也不否认他，放手让他去撞南墙，头破血流也没关系。赵队长是她亲自挑选的历练石，想来他会得到很好的磨炼。 话说赵队长报案回来，看到大儿子站在村口等着，神色慌张，急忙问他出什么事了？ 赵大山悄悄把王建安耍无赖的事说出来。 王建安半小时前收拾包袱住进家里，钱如数奉还。现在就放在家里的祭桌上，一分不少。 “同志对不住，我儿子刚才说钱找回来了！”赵队长转头便诚惶诚恐的跟警察道歉。 “怎么找到的？”警察松了一口气，他们也不希望生产队的钱丢了，大过年调查多麻烦。 “小孩不懂事，把装钱的盒子扔了。” 赵队长道了歉，又给两位警察买烟。 警察在村口教育几句就回去，其实他们也能理解，毕竟一百块钱对村里人来说是天大的数目，弄丢了谁不慌？ 赵队长回家看到王建安大爷似的坐在客厅里，不但厚脸皮指使孙子孙女干活，还笑嘻嘻跟他打招呼。 “赵叔回来了，我思来想去都觉得拿钱不好，所以咱们把那笔钱当成伙食费。放心，我是厚道人，一百块花完绝不会多待一天！”王建安得知赵家人处处算计他，决定顺水推舟。 “大过年的你待在我们家不太好吧？”赵队长皮笑肉不笑，看来有人给这二流子出主意，否则他不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 “赵叔不是总说，生产队就是大家庭吗？算起来咱们也是一家人。” “你开心就好。” 赵队长已经四十多，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而发狂，对于这种刺头他当兵的时候见多了。 可惜他是胸有成竹，家里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恨不得把王建安按在地上打死，又不是没有家，凭什么跑别人家住！ 草他娘！ 赵小山无法压制暴脾气，捏着拳头就要揍王建安。大山、二山赶紧把他拦住，真打坏了岂不是顺了他的意？ 王建安其实心里有些发毛，冲动莽撞的赵小山他不怕，怕的是赵队长这样老谋深算的人。以后要谨慎行事，争取吃好喝好的同时恶心赵家人。 傍晚赵家吃晚饭，因为王建安的原因没有像往常那样做三两个肉菜，而是水煮大白菜，再蒸几个鸡蛋做蛋羹。 没人招呼王建安吃饭，他自己去厨房拿碗盛饭夹菜，边吃还边叫大伙多吃点。晚上没人给他安排房间，他也不在乎，乐呵呵说要跟赵娇娇一起睡。 赵妈没办法，只能在赵小山屋里打地铺，省得大半夜摸到女儿房间。临睡前，认真嘱咐小儿子看住他。 相比赵家的死气沉沉，王家就热闹多了。晚饭王建英做了道松鼠鱼，那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王老三跟王建平给她打下手，说要看着学，以后也能自己做着吃。 这段时间，刘玉凤天天喊郑静文过来吃饭。郑静文脸皮薄，特意去县里买了一斤糖果跟面粉送过来。 吃完饭王建英送她回知青点，最近村里事情多，不宜留得太晚，省得传出风言风语。 腊月二十九，蒸馒头。 赵春花一大早起来蒸馒头，发的是细面，白白嫩嫩，又香又软。别说苗苗喜欢吃，连刘玉凤也忍不住多吃两个。 王家一年到头能吃细面的日子没几天，这个时期的人们很容易满足。一个白胖的馒头，一块香甜的糖果，就足以让他们甜了很久。 吃完早饭要去上坟请祖，刘玉凤把所有事情交给王老三安排。名义上说请祖是大事，实际上是她不懂。 王老三被“重用”还挺开心，一大早起来就准备好祭拜的物品：香蜡纸钱、鞭炮水果、肥肉豆腐干等。 中午全家人去祖宗坟墓前祭拜，王老三嘴里念念有词。什么保佑全家财源广进，明年庄稼大丰收，身体健康等等，说完带着所有人磕头。 请祖回来已经是下午，赵春花急忙烧火热水。所有人用艾草洗澡，然后换上新衣服。 今年就王老三没有新衣服，这么多布都是王建英在黑市跟人买的瑕疵布。价格比供销社便宜，料子还行，就是有些地方染色不均匀，有的地方走线有问题。 刘玉凤还没入冬就开始做衣服，织毛衣，争取让所有人能过个暖冬。至于王老三，那家伙不配穿她做的衣服。 王老三知道，这婆娘又疯又记仇，能有口肉吃就不错了，贪多嚼不烂。 “老二，这件衣服给你穿。”刘玉凤给王建安做了件新外套，跟王建平的一模一样。 “谢谢妈。”王建安有些触动，这几个月老妈很少搭理他，原来她还是记着自己。 不过当他看到小妹跟嫂子的布料比自己的还贵时，心里觉得很憋屈。以前家里最好的东西永远紧着他，现在没有了。 王建安闷闷不乐地穿上外套，然后离开家门。刘玉凤看着他的背影，只希望赵队长不要辜负自己的期待。 除夕当天王家特别忙，早上王老三跟王建平在厨房里忙活。大安生产队有个习俗，那就是平时不管谁做饭，过年的时候硬菜都由男人掌厨。 王建英跟赵春花也不闲着，今年买了袋糯米粉便拿来做汤圆吃。南方过年吃汤圆，而北方吃饺子。 在这个缺衣少粮的年代，汤圆、饺子都是稀罕物。郑静文天天上王家，队里都调侃说她嫁进王家算了。 郑静文也笑着说，建英是男孩她肯定嫁。 年夜饭有鱼有肉还有豆腐，再加上汤圆，满打满算就是六道菜，可把大伙馋得直流口水。 吃饭前得先放炮，从下午开始，村里各家各户都响起霹雳吧啦的炮竹声。王建安先在赵家吃完年夜饭，又跑到王家吃一顿。 这个时候不存在吃不下，年夜饭又不是糟糠，那可是肉啊！再说两家做的菜不同，赵家是真的丰富，足足十个菜，鸡鸭鱼猪肉腊肠等等。 在赵家吃饭就像是打仗，赵小山处处跟他作对，他夹什么对方就夹什么。这要是脸皮薄的人，早就忍不住逃了。 王建安不是，要真让他什么都抢不到，那就谁都别吃了，桌子都给你掀翻。 吃完饭王家不兴守岁，大伙各回各屋休息。赵春花在厨房煮鸡蛋，等王建平凌晨起来放炮的时候吃。 按照习俗，今晚过年煤油灯不能吹灭，灶台里的火也不能灭。凌晨得放炮竹，驱邪避凶，这样来年才能有好运气。 刘玉凤躺在床上，双手压在脑袋下面。这里的新年虽然没有漫天的烟花，但感觉还不错。 半夜赵队长家的炮仗一放，其他人家也都跟着霹雳吧啦放了。因为整个村，只有赵家有手表，知道确切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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