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1）

铁了心要去打工的李减免任谁劝阻都没能拉回她坚定的心。　　年后便和李清英一起去了苏州。这将是她人生中最快乐也最痛彻心扉的一段路程。　　这是李减免 17年来第一次出远门。刚坐在汽车上她的心咚咚乱跳，眼睛一直望向窗外：城市的霓虹亮得摄人心魄，高楼林立间填满了灯红酒绿。汽车盘旋在高速公路上，穿过隧洞时她紧闭双眼感受耳朵轰鸣脑袋眩晕的快感。路过高山时她看着在月夜里跳跃的影子想象自己会当凌绝顶的样子。玻璃窗上披了朦胧，那点点星光幻化缥缈的姿态渐行渐远。她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幅笑脸，然后看着它慢慢融化消失……　　沿途城市的夜景让李减免喜欢得不得了，原来黑夜可以装点得如此多彩，不像农村的夜晚除了无声的静默就剩下漫长的漆黑了。在这样的夜里入睡应该不会做噩梦吧。想到这她嘴角上扬莞尔一笑，理了理头发继续看向窗外……　　汽车在早上八点缓慢到站。车上的人们匆忙奔向自己的战场。李清英领着李减免先坐了城市公交后又转坐了摩地来到一个叫b的小镇。这个小镇的原居民大都已经搬到市里去了，留下这些老房子出租给这些外来务工人员。　　她们拎着行李走了一百多米来回拐了两个胡同才来到一处两层楼的小院。走进去，大中午的院子内没什么光亮，东西南北四面都是被简易隔板分割的房间，大概有十几间的样子。院子中间的空地很小，与其说是院子倒不如说是过道，只够两人并排过去。过道尽头是公共的洗衣区和厕所。张清英的房间在北面二楼靠西的楼梯旁。打开门，房间很小。一张床靠墙放着，床头边是一条长桌，桌子上放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个简易衣柜立在床的对面，“柜门”的拉链坏掉半开着。　　“二姐，这个小房间你们两个人住啊？”　　“是啊，就这样每个月三百块钱的房租呢，还好我和李静一人一半也能负担。”　　“那你们怎么吃饭的呢，我看都没有做饭的地方”　　“平时上班都在工厂里吃了，休息就在街上买点东西，这房间小没办法做饭最多煮个泡面，稍做点油烟大的房东发现是不允许的。”　　“哦……”　　“今天先休息下，明天我带你去中介那里看看有什么好工作。到了晚上咱去金鸡湖那边，听说晚上有灯光秀，让你见识见识大城市晚上的美景。”李清英笑着说。　　第二天，李清英和李减免在中介市场转了一上午。塑胶厂，电子厂，服装厂……五花八门的招聘信息贴得满满当当。李清英看了又看，仔细对比。　　最后李清英考虑到自己的妹妹刚17岁。就跟几年前自己刚出来一样，在工厂里上班时间长而且是流水线作业。当时自己可没少吃了苦头。在刚塑化成行出炉的电脑键盘安装按键，十个手指被磨被烫得血肉模糊，贴几层创可贴也不能停下自己手下这一工序，因为流水线一直不停地转，你做不完的工序后面的人就没法办完成，就会影响整条线的运行，最后全线埋怨你领导责骂你。所以那段时间李清英痛着、哭着、干着。直到后来岗位调整她才摆脱了那讨人厌的安装按键的活儿，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辈子都不买电脑。　　所以最后李清英让李减免面试了超市收银员的工作。虽然工资略低但是干净不累，先稳着做做试试，适应差不多了再换也不迟。　　这家超市是一所大型连锁超市叫舒华易购超市。李减免面试的收银员要经过严格的培训方可上岗。　　这天十二名待培训的收银员他们穿着统一，脸上洋溢着笑容，在培训室等待主管的到来。　　李减免左右瞧了瞧看到别人都在窃窃私语地交换着自己的身份信息，不时发出嘤嘤的笑声。她感觉自己好无用，不知道怎么和别人开口打招呼，她在心里给旁边的女生打了100次招呼了，但到最后还是没有张开嘴。“我真笨”这声音在心里说得很大声。　　“你们好，我是你们的培训主管，以后这一个星期的培训活动由我来负责，我姓王叫王麒，你们可以叫王主管。当然也可以叫我王麒。”　　从门外走进一位20出头的女孩。她边走边说，说完露出甜甜的笑容。那笑容就像吃着棒棒糖抬头看见彩虹一样甜。　　刚才窃窃私语的那些人全都坐端正了怔怔地看着王主管王麒，他们都被那让人如沐春风的气场和甜甜的笑容吸引了吧。　　“今天是培训的第一天，我们先来学习超市的规章制度……”　　正讲着王麒突然走到李减免面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你叫什么名字，老家是哪里的。”　　“我……我叫李减免，家是山东的。”李减免竟然不好意思起来脸涨得通红。　　王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下继续讲课了。　　午休时间王麒叫了李减免留下来。　　“你今年多少岁，你们家兄妹几个。”王麒说　　“我17岁，不对不对我18岁了。我们家……我们家是三个”李减免顺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些，声音压到很低腼腆地回答着。　　“三个什么呀，是不是你有两个哥哥。”　　“不是，两个姐姐。”　　“哦，这样啊。”王麒轻点了一下头脸上竟有些失望的神情。　　片刻后她站起身收拾了文件“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名字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哦……好。”　　“对了，你是在员工宿舍住吗？”　　“是的。”　　“好的我知道了，去吃饭吧，等会儿要进行下午的课。”　　“好”　　李减免被这莫名其妙的盘问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也没有多想就去餐厅吃午饭了。　　一天的时间李减免感觉自己学到见到了好多好多，躺到床上从大商场里陈列的各种商品到来来往往的人群，从学习员工守则到漂亮主管王麒。对，王麒，今天她问自己的那些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要看家庭安排岗位？可收银的岗位都一样啊有什么好特别安排的呢？还是领导关心员工？可是为什么只问我一个呢？李减免心里思索着这奇怪的事情，带着一日的疲惫和满满的疑惑进入了梦乡。　　身处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李减免并没有感到任何孤独，一天24小时竟没有一秒是想家的。临从家出发时奶奶还说想家了就打电话，然而现实中李减免根本不想往家打电话，上班遇到的事儿遇到的人她也不想和家里分享。她很是享受这种自由的感觉，就像是山下的蒲公英飘到了山顶一样，山顶的空气新鲜，到处都是美景，使她沉浸其中想快速地生根发芽……　　第二日他们培训了一些辨认假币的技巧和超市的服务理念。理解减免感叹原来一所超市的运行要这么多部门配合……　　这次课程结束王麒再次叫住了李减免。　　“李减免，今天感觉怎么样？”　　“哦，王主管我今天学得都记在笔记上了，东西有点多我怕会漏掉点什么，到晚上我再好好看看。”李减免还是略带紧张急忙打开笔记想给王麒看看。　　王麒把她要打开的笔记合上笑着说：“我是问你的感觉，新的环境你适应得怎么样，工作呢，上班的时候认真对待就好了，下班了我们就不要谈了。”　　“哦……还不错，还行”　　“那你可以和我一起去餐厅吃饭吗？”王麒一脸认真地问道。她嘴角和眼睛都在微笑着等待李减免的回答。　　“好啊，当然可以。”　　到了餐厅。李减免要了一份猪排拌饭、一个香蕉和一碟辣酱。王麒则吃得很是清淡，几根青菜和煎蛋外加几个圣女果。　　“你吃得好少王主管，能吃饱吗。”李减免呆笑着问。　　“最近没什么胃口，想吃些清淡的。”　　“减免，你和我妹妹长得可真像，有好几次我都感觉你就是我妹妹。”　　“啊？”李减免被突如其来亲切的称呼惊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不过倒是解了她昨天晚上的困惑。　　“是吧，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长得像别人呢，有机会的话要和你妹妹认识一下。”　　“我妹妹在八岁的时候失踪了，她年龄和你一样大，所以我才会问你家是哪里的。”　　“我……我应该不是……我不是你妹妹。”　　“嗯……我知道，当你说起你的家人的时候我就确定了你不是我妹妹。”　　“那你妹妹是怎么走丢的呢？”　　“我比妹妹大四岁，小时候爸妈去上班，都是我领着妹妹在家，那天在家实在无聊我就和妹妹去了游乐场玩，我们玩了旋转木马，从上面下来的时候，我妹妹王麟就不见了。”　　“哦……怎么会这样”　　“这些年我们全家都在发疯了似的寻找，各种渠道都试过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会找到的……”李减免安慰道。　　“嗯……我们一直没有放弃。”　　“以后不上班你就叫我王麒好了，不要叫我王主管了。”说完王麒歪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