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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保护资本主义萌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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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答道,“总是办事儿的人手段还欠点儿火候,这苏杭织造的管事太监和地方官的关系本就紧张。”  “管事太监能扩大岁造定额,地方官为了完成指派的税额,有时还得挪用地方税收去弥补这项亏空。”  “就譬如说孙隆一事罢,神宗爷要求的榷税,是在每年织造龙袍的定额基础上,再另外收取的。”  “那别的地方又不可能单为了一块‘织造局’的牌子就给孙隆重复缴税,那孙隆想要完成神宗爷的任务,就只能让苏州本地的百姓掏钱。”  “而他一旦插手苏州地方的税收事务,就必然会与地方官产生矛盾,所以朱燮元会偏向葛成,除了民心所向之外,就是他也不满孙隆的手伸得太长。”  “不过这一点皇爷倒是不必担心,皇爷现下要求挪用的这一百万,是皇爷自己从裁衣服的钱里省出来的。”  “这本就是苏杭织造的既定岁额,不用苏州、杭州的老百姓另外掏钱,想来也不会生出万历年间的那些乱子。”  朱由校赞许道,“不错,当年神宗皇帝之所以会同意不再在苏州开设榷税,就是想通了这一节。”  “当时的应天巡抚曹时聘跟朱燮元也是一个心思,他在奏疏中劝神宗皇帝说,相比于苏州地区数百万的税收岁额,实在不值得为了所得才六万多的榷税而破坏这个财赋重地的稳定。”  “那么朕也是这个意思,这一百万挪来用就挪来用罢,千万别横生枝节,在摊派之上再加摊派。“  “朕是缺钱,但李实要是想借机邀功,从苏州百姓身上刮油水,再闹出一次民变来,朕可不会一味地偏向他去,他可别打错了主意了。”  朱由校特意举了刘瑾、李三才和葛成的这三个例子,就是怕百姓遭殃,大明能搞资本主义的就那么一点儿地方,他可得保护好当地的工人阶级和市民阶层,这些人可是他完成系统任务的希望。  其实他觉得明末江南的问题并不是资本主义太多了,反而是资本主义太少了,萌芽萌了好几十年都开不出花、结不出果,最后清军一入关,又活生生地给重新埋土里了。  江南的大商人们从纺织业里赚了钱,却不去扩大生产,而是要么把银子搁地窖里存着,要么就去买地当地主,急着让儿孙们考科举得功名。  说到底,还是因为商人群体缺少政治权利,不像英国早早地在一二一五年就确立了《大宪章》,规定了贵族的权力不受国王的侵犯,并严格保障了民众的自由权和财产权。  但问题在于,他一个皇帝,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是既不可能完全放权,也不能竭泽而渔。  他绝不能就为了眼下的这点儿银子去抄江南那些大地主们的家,他得循序渐进,一面把那些大地主们培养成大明的新兴资产阶级,一面得让那些大地主们自觉自愿地拥护皇帝。  这个过程得把控好,起码得等到彻底消灭了满清,他才能放手让这些资产阶级取得他们在历史进程中应得的政治权利。  皇帝的两根手指在御案上“笃笃”地敲着,“朕再重复一遍,朕赚钱,是不会像神宗皇帝那样直接从地方上捞银子的,你们少自作聪明。”  “对了,忠贤呐,去年你们阉党的那个贵州道御史智铤上疏说熊廷弼在狱中布散刻揭的时候,一并把徐光启也给弹劾了。”  “非说那徐光启是‘练兵孟浪,误国欺君’,于是朕就命徐光启冠带闲住了,咳,这徐光启现在在哪儿呢?”  在明朝官场中,“冠带闲住”和“削籍为民”在本质上有着巨大区别。  “冠带闲住”是指某位官员的职务被免掉了,但其官员身份和相关待遇还在,他在闲住故园时还可以穿着相应级别的衣冠参加社会活动。  相当于现代公务员的“免职”,差使没了,待遇还在。  因为“官身”和“官职”不一样,官职可以经吏部调动、任免,但官身一旦取得,却成为了一种身份的象征。  即使犯了错被罢了官,但只要功名还在,这些特权就还能继续享受,在地方上还是最有头脸的人物,而且还有免除丁役、遇官不跪、应诉不跪的特权。  官员在遭遇停职或免职之后,隔几年圣上开恩或者朝局变动,这些落马官员还会被收叙任用,也称叙复。  而“削籍为民”就相当严重了。  古代是个身份社会,等级森严,“官”与“民”之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所以古代士人中进士后,一般说“释褐”,即脱掉老百姓衣服,穿官服了。  取得“官籍”是一个男人一生最重要的事,一旦削籍,就相当于现代公务员被开除公职,受此种处分后,要想复出,是相当的困难。  天启年间,东林党人被挨个斗倒的时候,大部分人受到的处分都是“削籍为民”。  徐光启属于那极其幸运的一小部分,仅仅只是“冠带闲住”,官员该有的特权他都有。  虽然历史上徐光启也是在崇祯皇帝登基后才重返朝堂的,但是即使崇祯皇帝没有为东林党翻案,徐光启照样能吃穿不愁、悠哉游哉地研究他的“西学”。  果然,朱由校这么一问,魏忠贤便答道,“奴婢估摸着……徐光启现在应该正在上海跟洋人一道译书呢。”  朱由校明知故问道,“朕记得,徐光启跟那些洋人交情匪浅罢?”  “万历四十四年时,礼部侍郎署南京礼部尚书沈㴶三次参奏在华天主教传教士与白莲教有染,图谋不轨,徐光启特上《辩学章疏》为传教士辩护。”  “其疏中称,‘然臣累年以来,因与讲究考求,知此诸臣最真最确,不止踪迹心事一无可疑,实皆圣贤之徒也’。”  “不过最后神宗皇帝却也没听他的,依然下旨‘禁教’,并勒令将传教士驱逐出境,原来那些跟徐光启相熟的传教士,譬如王丰肃、谢务禄、庞迪我、熊三拔等人,都从北京被驱逐回澳门了。”  “依朕说呢,神宗皇帝其实也不是排斥洋人,万历三十九年,那传教士利玛窦在北京去世的时候,神宗皇帝不是还下旨亲赐了一块墓地,将其安葬于平则门外二里沟的滕公栅栏吗?”  “说明神宗皇帝也不是那等顽固守旧之人嘛,那为什么这‘南京教案’会判得这样重呢?主要还是万历年间的洋人太能闹腾!”  “利玛窦在的时候,虽然传的是洋教,但尤为讲究‘合儒超儒’,入乡随俗,利玛窦能脱下僧袍,换上儒服,潜心研究中国经史和伦理,熟读汉文典籍,自主掌握我大明的官话和汉文,跟文人士大夫一样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那谁能不喜欢他呢?”  “可惜啊,在利玛窦去世之后,后来的那些传教士都认为利玛窦过于迁就中国人,影响了他们洋教的‘纯正性’,他们传教的时候,就比利玛窦激进多了,自己学不会汉文不说,还严禁中国教民祭天、祭祖、拜孔圣人,那沈㴶一见,肯定就会觉得这些洋教士是要乱我大明嘛!”  “朕觉得罢,这洋教士传教的事儿,不用禁得这样严厉,双方各退一步,还是按照‘利玛窦规矩’来,‘天主’是天主教的‘神’,但中国传统的‘天’也可以是天主教的‘唯一真神’嘛,至于祭祀祖先和孔圣人,便属于追思先人与缅怀哲人,和信仰并无什么干系。”  “总之,这洋人还是得笼络过来,苏州离上海不远罢?你让李实办完这差事后,去找一回徐光启,让他通过跟他相熟的洋人,联络一下那些洋人在澳门的教会。”  “朕想过了,这老百姓都穷,一搜刮就容易起乱子,咱们大明的‘内需’是拉动不起来了,想要赚大钱去补辽东的窟窿,还得靠‘外贸’,靠洋人从海外给咱们运银子。”  魏忠贤犹疑道,“靠洋人赚钱?这……这能行吗?”  朱由校笑道,“能行!朕都琢磨好了,待勋戚们给朕的三位妹妹凑了份子后,朕将其中的一半作为给妹妹们的陪嫁,另一半就当作是跟洋人做丝织生意的本钱。”  “这北京城周围的熟地,跟其他地方的那些田地都不同,其他地方有许多百姓是宁愿把地‘投献’给当地的达官显贵,都不愿自己开垦耕种。”  “因为其他地方亲自种地的成本税收,比当了佃户还要高,北京就不一样了,北京是‘首善之地’,乱收税的情形极少,朕把勋戚们凑上来的田地转手一卖,十万两银子那是绝对有的。”  “尔后,朕效仿武宗皇帝,自己当财主,从洋人那里接了订单后,朕就把这卖地的钱拨给李实,让李实从苏杭两地雇佣机户,给洋人织造衣物。”  “听说欧罗巴各国都将我大明的丝绸视若珍宝,倘或洋人们知道这苏杭织造原来是给朕制作龙袍之所在,必然会趋之若鹜。”  “到得这口碑撑起来了,苏杭织造的外贸订单必定会络绎不绝,到时,咱们还可以捎带着把我大明的其他特产都远销海外,瓷器啊茶叶啊,每一项都是成千上万的银子。”  朱由校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要跟阉党“利益均分”的原则,忙着给魏忠贤画饼,“这外贸生意,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一开始呢,是朕带着亲戚们赚钱,等到这生意真起来了,朕就让忠贤你也入股,让魏良卿也去苏杭织造帮忙看管着,既然他种地在行,那么再学个织布想来也不是难事罢?”  朱由校心里构建的最终宏图并不仅仅是在大明境内卖卖丝绸瓷器,他的终极目标是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将大明的海贸版图延伸至整个世界。  但这个目标现在还不太好说出来,因为他所希望的是让朱家的那些王爷宗室去海外开疆拓土,而要让这些宗室自觉自愿地加入他的生意,则必须先让他们看到甜头在哪儿。  所以朱由校是先通过张皇后向亲戚们要钱,然后再想办法把这生意铺开去做。  魏忠贤听了,却不由大为感慨,“皇爷为了筹钱,真可谓是绞尽脑汁,连本来被用作制龙袍的绸子,皇爷竟也不忌讳给洋人穿去用了。”  朱由校淡笑道,“朕有什么可忌讳的?虽然太祖皇帝曾规定商人只能穿绢布,不得穿绸纱,但如今这江南啊,早就放开了。”  “这皇家御用和赏赉的丝绸品类,在苏杭市场上,就没有买不到的,无非就是要多给点儿钱嘛。”  “江南的有钱人,即使没有功名的,也个个衣锦衾绸了,这胆子大的,还有直接把龙袍的样式穿身上的。”  “这事儿它就是大势所趋,你想管是管不了的,人一有了钱,就向往社会地位,这是人之常情嘛。”  “现下不过是把这个穿丝绸的群体扩大到洋人那里,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纵使太祖皇帝现在再活过来,他照样管不了,朕也不愿去管它。”  朱由校的话里是带着讽刺朱元璋的意思的。  他心想,要不怎么说工人阶级是先进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代表,是最富于革命彻底性的阶级,而农民阶级是深受封闭落后的小农经济影响,具有小生产者的自私性、保守性和散漫性的落后阶级呢。  同样是反抗封建统治的革命行为,葛成显然就比朱元璋先进多了。  朱元璋为了他们老朱家的江山万年,重农抑商,将商人贬为社会最底层,让大明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结果又兜到他朱由校这个穿越者身上来了。  幸亏他朱由校虽然姓朱,但跟他们老朱家不是一家人,这下可算是从那落后的农民阶级里摆脱出来了。  朱由校想了想,又道,“说到洋人,那就不得不提火器了,你再让李实问一问徐光启,这火器上的研发,可还有什么进展吗?”  “若是火器的工艺进益了,那这器械一项上的银子,也还是可以再省一省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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