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睿伸去拿放地理上的表, 被黎簌拍开了。
她赶紧把端着递出窗外的收回:“你别碰呀,刚粘好的, 姥爷说最好放两天再戴,才能粘得牢固......”
也是说时,黎簌才看见站靳睿身边的男生——
打扮得挺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要穿两层羽绒服,看起比靳睿还怕冷。
男生还戴着一副挺特别的眼镜,遮住了半张脸,另外半张脸缩围巾。
像个杀。
黎簌忽然想起, 靳睿今天出门是为了接朋友的。
她举起, 尝试着和靳睿那位没『露』脸的朋友打了个招呼:“嗨?”
“嗨。”
那位朋友也跟她摆了摆, 随后催靳睿,“你们泠城这边流站外面说么, 天这么冷,我快冻死了。”
黎簌有点不好意,觉得自己耽误他们时间了。
但也还是问了一句:“你们吃晚饭了没?”
回答她的是靳睿的朋友:“没吃, 晚饭阿睿做, 我们家随便吃一点。”
感觉到靳睿朋友的催促不是针对自己, 可能是真的冷, 黎簌稍微放心了些。
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有些希望,自己不要给靳睿带回的朋友留下不好的印象。
黎簌没关窗, 也没和他们告别。
靳睿笑了笑, 问她:“你呢?过一起吃点么?”
“好!”
“那一会过吧, 我带他回我那边。”
黎簌快乐地关上窗子,隔着玻璃说:“马上就过去!”
“阿睿,你住哪?”曹杰穿堂风哆嗦着问。
“旁边那间。”
曹杰推着他『骚』包的粉『色』李箱, 绕过黎簌家门口的一堆菜,急吼吼地站到靳睿家门口,“快快快快,快开门,我穿了两条秋裤都扛不住,这也太冷了。”
看见靳睿掏出钥匙,曹杰愣了愣。
off-white的黄『色』带子钥匙扣上,拴了了什么玩意?
“阿睿,这什么东西?百变少女?”
“水兵月。”
“你现审很诡异你知道吗?”
“扭蛋机的,你好意说我审诡异?”
曹杰想了想半天,觉得扭蛋不会有单独的钥匙扣。
他木着被泠城冬风吹得空『荡』『荡』的脑仁反应了好一会,才想明,靳睿戴女款钥匙扣这事,多半和他隔壁的小可爱有关。
不隔音的老房子传隔壁欢快的女声:“姥爷,我不家吃啦,靳睿要下厨,我去隔壁蹭饭去!”
“啊,不家吃了啊?那你拿两个麻团过去吧,刚炸出,趁热吃好吃。”
“姥爷你好抠门,只让我拿两个吗?靳睿有朋友呢,我们三个人,怎么也要拿6个的,这是几个?”
“7、8个吧。”
“那我都端走了啊?”
艺受欢迎,老人也是快乐的,扬着调子说:“端走端走,都端走,不够了再和姥爷说,给你们炸的。”
“姥爷最好,世界第一无敌好,嘿嘿!”
靳睿把门打开,着隔壁的对,他垂头笑了一声。
曹杰已经冷得不了,钻进屋子,换掉鞋子才回头。
一转头,看见靳睿站玄关处,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阿睿,你这次回泠城,变化真挺的。”
“有么?”
“就感觉你终于有人了。”
“啊。”
两个人进屋没两分钟,黎簌就端着麻团了。
曹杰已经脱了羽绒服,滑雪镜和围巾也摘了,正坐沙发上。
泠城供暖很不错,屋子热,曹杰不冷了,也觉得该正正经经和黎簌打个招呼。
“小可爱”就嘴边,但靳睿说过,不让他瞎叫免得吓着人家。
尽管他觉得面前敢用502粘j12的女孩子,没那么容易被吓着,也还是坐直了,尽可能正经、字正腔圆地开口:“你好黎簌,阿睿提起过你,我是曹杰,很高兴见到你。”
说完,曹杰伸出,笑着:“握么?”
刚才过廊打招呼明明还很随意,这会突然这么正式,叫她名字时声音都有点像央视广播腔了。
黎簌有点懵,把放了麻团的餐盘放茶几上,迟疑地伸出。
她刚准备和曹杰握,靳睿从卧室出。
他换了件短袖,把拎着的机充电器丢进曹杰怀:“过我和你握握?”
曹杰接住充电器,笑得倒沙发。
黎簌没懂“握”是什么梗,收回,有点纳闷。
男生们的笑点好奇怪啊!
靳睿帮她倒了杯水,放茶几上,黎簌把麻团递过去:“刚出锅的,吃么?”
“谢了。”
曹杰从沙发上爬起,十分熟稔,伸就拿:“我也尝尝,没吃过这东西。”
咬了一口才评价,“哇哦,很香啊。”
他一个南方人,初次到泠城,对一切事物都觉得鲜。
吃到麻团也想要拉个人好好分析分析南北方食物的差异,但对面的两个人谁都没理他。
黎簌坐沙发上。
靳睿就站她身侧,弓着背问:“鸡翅冰箱,可能要晚点吃饭,饿不饿?”
“晚点没关系呀。”
黎簌咬着麻团摇头,“你真的会做饭啊?做鸡翅么?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等着吃就。可乐鸡翅还是红烧鸡翅?”
“可乐!”
曹杰狠狠咬了一口麻团:“怎么没人问问我想吃什么口味啊!”
茶几上有打火机,靳睿去厨房后,曹杰拿起打火机,从裤兜『摸』出一盒烟,问黎簌:“介意我抽支烟么?”
靳睿关上冰箱,替黎簌回答:“介意。”
“阿睿,那咱们出去抽得了,我穿厚点,门口抽一支咱俩再进。”
“我戒了。”
曹杰一怔:“戒了?说戒就戒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黎簌还没心机地吃着麻团,随口说:“抽烟不好呀,对身体不好,对周围的人也不好。对面楼的钱爷爷就是抽烟抽太多,得了肺癌呢。”
曹杰下意识看向厨房,靳睿拎着一瓶调料,正垂头笑,笑完看了曹杰一眼,眼意很明显,“家教严,没办法”。
曹杰面无表情:“要不你别做饭了。”
妈的,吃狗粮都吃饱了!
曹杰闲不住,靳睿本就不多,从机场回陪他说了一路耐心已经告罄,不肯再理他了。
他干脆拉着黎簌聊天,问雪什么时候能融化,问这几天能不能下雪,问了一堆。
外面虽然冷,但他又有些向往:“要不,你带着我附近转转?”
“可以呀。”
靳睿哼笑着:“你又不怕冷了?”
黎簌倒是很热心:“我家有暖宝贴,我给曹杰拿几个吧,贴上出去会好很多。”
曹杰贴了暖宝贴,又艰难地套了两层羽绒服,和黎簌一起出门。
临走前,靳睿和他说,既然出去,顺便去趟楼下买可乐回,做鸡翅用。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家家户户亮起灯光。
天有明星皎月,遍地积雪月『色』下呈现出一种幽幽的蓝『色』。
“这些菜干什么用的?怎么好多家门口都有,这些家都是卖菜的吗?”
黎簌走前面,给他讲泠城这边的旧习俗,讲老人们囤积菜、晒干土豆片和豆角片储存过冬。
她边说,边握了过廊护栏上干净的积雪,团成一个雪球:“曹杰,伸,给你个东西。”
曹杰伸出,一个又又圆的雪球落上。
他特别惊喜:“我的天,你好厉害,怎么团得这么圆,这太可爱了,我第一次『摸』到真的雪球。”
“江城不下雪吗?”
“也下,落地就化掉了,做不成雪球。”
黎簌也是第一次接触没见过雪的人,提议:“不然一会我带你去堆雪人吧?”
“算了,太冷,我怕我冻死外面。”
“那家门口堆,做个小小的,放护栏上边,不碍事,也好做。”
曹杰看了黎簌一眼,她不怎么怕冷,穿着羽绒服连围巾都没戴,说时呵成霜。
『性』格很外向,也活泼,满眼都写着欢快。
“你和阿睿以前就认识么?”
“对呀,我们两家是邻居,从小就一起的。”
“黎簌。”
“啊?”突然被叫名,黎簌不明以,扭头看向曹杰。
曹杰是真的怕冷,半张脸缩围巾,眼睑和额头都冻红了,却异常认真地说:“谢谢你。”
外面风,黎簌羽绒服后面的帽子被吹起,糊后脑勺上,她把帽子按下去,没清曹杰说什么,扭头问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
曹杰看了眼泠城的夜空,想起刚见到靳睿时的样子,忽然笑了,“给你讲讲阿睿的事情,你要不要?”
“好呀!”
曹杰第一次见靳睿,是初中。
他其实早就说过靳睿的名字,说是他爸偶然认识的一个孩子,比他还小一岁,却被他爸称为忘年交。
他们一家三口的饭桌上,他爸经常以“是阿睿提议的......”“阿睿确实是很有头脑......”做提起“靳睿”这个名字的题开头。
初中,正叛逆着,曹杰真是神烦他爸一天到晚总提别的孩子。
他甚至怀疑靳睿是不是他爸出去扯淡,和别的女的弄出的私生子。
这事曹杰和他妈提过,被他妈笑着骂了一顿。
初一下班学期,曹杰有一次惹他爸生,被骂了一顿。
这倒没什么,没想到夜偷他爸妈对,他爸居然叹说,如果阿杰能和阿睿一样,他就省心多了。
这把曹杰恶心到了,他决定去见见靳睿。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他妈什么样一个牛『逼』人物,值得他爸天天夸。
曹杰家两个孩子,通过他哥,曹杰查到了靳睿的住处。
不是居楼,不是学校统一宿舍,居然医院。
曹杰纳闷地到医院,按照地址找到病房,第一次看见靳睿。
他穿着一身校服,医院走廊的加床上坐着,靠着墙壁,正看习题册。
可能是他视线太直接,靳睿抬起头。
目光冷淡,没有温度,整个人身上有种戾的沉寂。
但病房忽然一声啜泣,刚才还神『色』漠然的人像是被戳了一刀,从过廊加床上站起,跑进病房。
透过窗,曹杰看见病床上两鬓斑的女人,扶着靳睿的肩膀,滴滴落泪。
而靳睿,动作很轻地拍着女人的背。
曹杰说,他就是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败了。
靳睿根本不像一个龄的孩子,已经是一个“人”了。
靳睿回泠城时,满身矜贵。
姥爷一直说他能自己赚钱不容易,黎簌也没往更深层面去想。
曹杰说这些,她才忽然想起,靳睿离开泠城时也不过才几岁。
那么小的年纪,他是怎么学会赚钱的?又是怎么学会照顾生病的小羽阿姨的?
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曹杰从小卖部的货架上拿了两瓶可乐,扭头对黎簌说:“你见过陈羽阿姨对么,她没生病前,是不是特别?”
“非常、非常。”黎簌鼻音很重地说。
“哎?你可别哭啊,我和你讲讲以前的事而已,你这要是哭了,回去我可没法和阿睿交代了。”
黎簌忍着心的难受,说:“不是哭,我前几天感冒过,鼻子没完全好。”
“他也没你想的那么惨。”
曹杰又随拿了其他饮料,和黎簌说起,“你看他睡医院那种简陋的硬板折叠床,但他看着那势,比我都他妈像个富家子弟。而且那会他已经自己赚钱很久了,据说小学时钢琴会馆弹琴,一小时就能赚好几百。”
怕哄不好黎簌,回去靳睿不饶他,曹杰语速都快了一些:“而且啊,他『性』子特别高冷,可吓人了,哄完陈羽阿姨之后从病房出就恐吓我,吓死我了。”
靳睿当时关好病房门,对曹杰说:
如果是过找事的,别医院,保安室你身后300米右转的第二个门,赶过只需要2分钟,需要去医院外面解决么?
曹杰和黎簌形容,说靳睿当时那眼神,像要杀人灭口。
黎簌忽然想起靳睿刚回泠城时,看她时的目光。
她终于笑起:“我知道,他刚回时,『性』格确实狗!我好几次都想掐死他的。”
两人付过款,从小卖店出,曹杰回头看了眼牌匾:“为什么叫‘小卖店’?什么意?”
“‘小卖店’就是‘小卖店’啊,不然叫什么?”
“不是,我的意是,为什么叫‘小卖店’。”
黎簌觉得头疼:“因为它就是个‘小卖店’啊!”
这问题一路争论,回到靳睿家,被靳睿用一句“‘小卖店’就是江城的‘便利店’”,解决了争论。
除了泠城以外,黎簌只去过帝都市。
但毕竟都是北方,差异也有,却没有那么。
而且黎丽带她去帝都时,仍然忙着自己的工作,除了抽空带她出去玩过几天,其他时间黎簌都是自己呆家,并没有感受到生活过多的迥异。
以开饭时,她饭桌上问:“江城和这边是不是很不啊?”
“那可太不了!”
曹杰指了指玻璃窗,“江城的玻璃上可没有这玩意,叫什么着?冰花?”
靳睿做了可乐鸡翅和宫保鸡丁,鸡翅上裹着一层琥珀『色』油亮的汤汁,撒了芝麻,看着超级有食欲。
黎簌咬着鲜嫩的鸡翅,曹杰和靳睿说江城。
他们给她讲保持零上十几度的冬天,讲梅雨季恼人的『潮』湿,也讲藏枝繁叶茂中的桂花晚上散发出幽香。
那是一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是靳睿生活过的地方。
她得有些愣神,靳睿夹了一块鸡翅放进她碗。
他忽然问她:“想去看看么,有机会带你去?”
黎簌惶然转头,对上靳睿含笑的眸子。
不过他说,现学习忙,如果她想去,等高考过后,可以带着她和姥爷一起去江城走走。
他好像也没说什么特别的。
可黎簌莫名心跳加速。
一直到晚上吃过饭回家,她脑子还装着这件事。
黎建国依然客厅跟着做养生『操』,黎簌趴沙发上,问:“姥爷,您去过江城么?”
“那么远我哪去过,我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隔壁市了,坐车累得要命,一天一夜才到。”
黎簌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等我高考完,我们去江城看看好不好?靳睿可以当导游。”
“不是说去帝都么?”
“我是要考帝都的学,考上了要帝都呆4年呢,呆得烦了都走不了。去江城旅怎么样?您想去么姥爷?”
黎建国也有些激动,捶着臂说:“想啊,我都没去过南方,说他们南方的菜啊,都是一小碟一小碟的,很是精致呢。”
说不上是因为要去江城的事情,还是因为靳睿看着她说时的那种目光。
黎簌床上辗转反侧,睡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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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睿和曹叔叔通了个视频,挂断视频时,折腾了一天的曹杰早已经蒙着被子睡着了。
靳睿不习惯和人一张床,拿了薄被到客厅。
被子放沙发上,他忽然想起前些天黎簌因为睡了沙发和他生的事情,暗自笑了两声。
再抬眼,看见黎簌就站窗外,两只遮眉骨处,正往屋看。
说曹『操』,曹『操』就到。
靳睿拎了件短袖穿上,给黎簌开门。
小姑娘轻车熟路钻进,还丢给他一句:“我发现了你家总不爱穿衣服!”
“曹杰呢?已经睡了么?”
“睡了。”
“我睡不着,过找你玩。”
靳睿嗓子不舒服,偏头,隐忍地咳了几声,才问:“是可乐喝多了?”
“也不是。”
黎簌坐进沙发,没找,“你怎么还咳嗽呢,我帮你揪一下脖子吧。”
“......不用。”
“你记不记得你刚回那会就咳嗽,我帮你揪完是不是好了?”
靳睿就坐她身旁,学校坐桌时他们也是这个距离,以黎簌想都没想,直接凑过去,一只按着靳睿肩膀,另一只对着他喉结处长了一颗小痣的地方,准备下。
小姑娘穿着格子睡衣,出也没披一件外套。
俯身动作太,衣领垂下去,『露』出小巧的锁骨和一片脖颈肌肤,红『色』的四叶草项链颈间晃动着。
靳睿只看了一眼,收回视线:“项链喜欢么?”
黎簌下没留情,特别重,随口回答:“喜欢呀,很好看。”
挨得太近了,甚至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也能闻到她披散的发丝上,洗发水淡淡的香。
靳睿喉结动了动,往旁边躲了一下。
可能黎簌真的睡不着,抱着沙发上的抱枕,东拉西扯地靳睿家聊了好久,才打着呵欠起身,准备回去睡觉。
她穿得太薄,就这么咧咧就过了。
以聊天时,靳睿始终有点难专注。
黎簌走到门口,靳睿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一下:“黎簌。”
“怎么了?”小姑娘困倦地『揉』着眼睛,回头看他。
玄关挂钩上挂着曹杰送给他的一条厚围巾,靳睿拿起围巾,把黎簌兜到自己面前。
帮她围上围巾,遮住领口肌肤,也遮住透过胸前布料的凸起。
“下次过时,多穿。”
靳睿垂着头,温声说,“别总这么相信我,我也会有其他想法,懂么?”
黎簌隐约明他说的是什么意,可靳睿离她太近,影响她考,她顺嘴就问了一句:“什么想法?”
说完,下颌和唇被靳睿用围巾遮住。
羊绒布料温柔地覆盖她唇上,他低头凑过,隔着围巾她唇上吻了一下。
靳睿身上有淡淡清香,像月光下春草萌发的味道。
他说:“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