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气极端, 隔开学,校园里又是一片阴死阳活的怨气——
“感觉昨才放假, 今又上学了...”
“这叫什么小长假,成绩一出来,我妈直接发话了,说不让我出去。”
“让你出去也扯,又雨又雪的,能上哪儿啊?”
“别提了,我就去趟网吧, 回来暴雨, 直接感冒, 在家发烧三!”
“我是在家写了整整一个假期作业,『毛』都没玩。”
“谁不是呢, 面那么冷,我爸妈也不出去,俩在家, 我啥也不敢玩。”
3班还是样子, 『乱』哄哄。
睡了一夜, 黎簌的眼睛有复肿的趋势, 泛红。
有同学过来关心,黎簌只是虚弱地趴在桌上笑一笑,说自己是看了部电影, 太感人了, 才把眼睛哭肿的。
假期的后半段黎簌一直婉言拒绝赵兴旺和楚一涵去家里, 只说出了点情况,没告诉两位好友到底出了什么事。
楚一涵担心,比平早出发, 揪赵兴旺来学校了。
进门,赵兴旺正好听见黎簌和人扯谎,说什么看电影感动的。
赵兴旺是个万事不走心的『性』格,人家说1就觉是1,人家说2,也就认是2。
所以听见黎簌这么说,咬土豆丝卷饼,大咧咧晃悠过去:“大,啥电影啊,给你感动成这样,都不和我们玩了?别告诉我是电影院那个,后劲儿那么大么,你说......我靠!楚一涵,你踩我干什么?!”
楚一涵收回脚,瞪赵兴旺一眼:“我踩你是因你没长脑子!”
谁会看个电影连续哭三,黎簌肯定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班里这么多人,又马上上课了,不是倾诉的耗间,楚一涵凑到黎簌身边,小声说:“簌啊,中午一吃饭。”
“嗯。”
闺蜜间是有默契的,黎簌点点头。
妈妈的事到底还是对黎簌有很大打击,整整一上午,黎簌都没怎么说话,完全没了往常那种精力充沛的活泼。
一开始是盯黑板发呆,后来睡了,趴在桌上睡特别死。
靳睿一套模拟试卷做到最后一道大题,偏头,黎簌还趴在桌上,姿势都没变一下。
也就分神片刻,故意碰了一下。
睡熟的小姑娘忽然把头从臂窝里抬来,『露』出半张睡红了的脸,和微微张的唇。
靳睿无意识地盯的嘴看了两秒,唇纹细腻,脆弱无辜。
脑子里忽然想黎簌那句气势汹汹的“大不了让你亲回来”。
那晚上这么说候,是没往歪处想。
靳睿了解黎簌的『性』格,小姑娘脾气倔,不能激。亲人一下,就说大不了亲回来;咬人一口,就说大不了咬回来。这都是顺口一说,要敢顺的话那么做,能当场爆炸。
道理都懂。
就是不知道什么,嗓子痒。
可能教室太干燥吧。
靳睿清了清喉咙,收回视线,继续做题。
给自己的分心找了个理由:就看一眼,没死就好。
睡过前三节课,第四节课本来是地理课,师有事临串成数学课了。
学生们不知道,上课铃响了,还有两个男生不知死活,站在讲台边上互相问候祖宗。
“黑山妖”进门就是一顿狂轰『乱』炸,全实了。
学生们也是有点见人下菜碟,这会儿一个个缩脖子装鹌鹑。
连睡了大半个上午的黎簌,听见数学师的声音,都『迷』『迷』糊糊坐来,眼睛没睁开,先凭借手感从书包里『摸』出数学书。
有东西被数学课本带出来,掉在地上。
正好滑落在靳睿椅子旁,本打算帮黎簌捡来,但看清是什么后,勾了个冷笑,靠回椅子里,没动。
掉在地上的是装在包装盒里的腕带。
那在小饰品店靳睿听见过黎簌说,这玩意儿是给高三那个红『毛』挑的。
黎簌坐缓了半,才彻底清醒过来。
等低头去看,掉的东西仍然安静地躺在地上。
就在靳睿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但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靠椅背,两只手都『插』在裤子口袋里,目视前方。
装挺像那么回事儿。
然而黎簌知道,停下做题的候,就是心里的下课间。
哼,脑子里指不定想什么呢!
在桌子底下捅了一下,口型控诉:没看见我掉东西了?
然后自己把腕带捡来。
拿腕带,黎簌才想来方鹿鸣。
那从店里帮方鹿鸣挑完这个之后,没心情联系别人,后来几方鹿鸣也发过几次信息,都没回。
去把东西给人家送去,怎么也稍微解释一下。
中午吃饭,黎簌和楚一涵们大概说了说家里的事情。
楚一涵紧紧拥抱黎簌:“我的簌,千万别伤心,你还有我们呢!”
“就是,别伤心。”
赵兴旺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过完我爸工作调动到单位,我妈就说了,要是升职以后敢嫌弃家里,就用擀面杖打折的腿。然后把丢出去,不要了。”
“你那不一样,阿姨只是嘴上说说。”
“那倒是,但咱们潇洒点。泠城哪儿不好啊?供暖倍儿热乎,屋里都能穿裤衩,们帝都行么?!”
楚一涵去掐赵兴旺的脖子:“赵墩儿,吃饭呢!你提什么裤衩?!”
“你不也说了啊哈哈哈哈!咳咳!松手,要死人了咳咳!”
被朋友们这么一闹,黎簌也心情也明朗了些,挑一绺面,垂头吃了一小口。
“对了,睿总呢。”
“我问靳睿了,好像出去办点什么事情。”楚一涵说。
靳睿没和们在食堂吃饭,自己去校了。
黎簌胃不舒服了好几,胃口也不算好,慢吞吞吃了几口,停下来。
食堂里弥漫经累月留下的油腻味道,桌椅也不算,麻辣烫的招牌是一块红『色』广告布,没太粘住,有一个角微微垂。
这些原本是不在意的,原本和赵兴旺们一样,觉泠城很好很好。
校门口的『奶』茶又热乎又便宜,冬还能在『操』场上打雪仗。
过几温度稳定在零下,学校就会把清理出来的积雪围『操』场右侧堆成一个大的圈形低垒,往里面放水,让它结冰成低成本溜冰场,们可以在上面放肆摔跤打滚。
玩累了被学校门卫大爷赶回家,背书包跑回家属楼,还要在路上买糖葫芦,跳去摘小商户房檐上结的冰溜子,随手团个雪球就能打雪仗。
家里会很暖,还有姥爷煮好的热乎乎的汤面,呼噜呼噜吃,听人不厌烦地说过去条件不好的生活,忆苦思甜。
这样的泠城,不好么?
可是,妈妈不满意。
也许觉泠城的一切都面目可憎,也许只记泠城冬恼人的低气温。
黎簌想靳睿,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那种,对泠城的不习惯。
是不是所有出去过的人,都会对泠城不甚满意?
如果......
正想,黎簌手机在校服兜里震了一瞬,打断思路。
吃饭前给方鹿鸣发了信息,先表达了歉意,说这几家里有事,没及回复。然后问,腕带什么候给。
这会儿方鹿鸣回复了,说现在就行,在篮球场东边。
篮球场东边是一小块空地,最早可能是3中成立之前、作前身职业教育学校开辟出来的。
具体用来做什么,没人知道。
但现在这里算是校园里一处隐蔽的地方,篮球场的金属网格和几棵树挡,像个独立的mini『操』场。
黎簌过去,方鹿鸣就坐在一处石台阶上。
想,这大冷儿的,不冷么?
果然还是靳睿娇气,风吹一下都是不行的。
看见,方鹿鸣远远和招手,摘下黑『色』口罩,笑说:“哎呦,可算愿意搭理搭理我了,搞我这几反思不少,还以是哪里惹你生气了。”
靳睿会路过篮球场东边,是个意。
需要用电脑,平板没带,去了趟校网吧。
回学校,进校门正好看见赵兴旺风风火火地往篮球场跑,看见,赵兴旺非拽一,说是要给睿总展示一下帅气的上篮。
篮球是进了,帅气是不怎么帅气,落地还崴了一下,连踉跄好几步,差点摔个狗吃屎。
楚一涵也在,毫不留情面地嘲笑。
赵兴旺脸红到脖子根儿,强行挽尊:“你懂什么,篮球队上场需要几个人你都不知道!”
“那我也看懂你差点摔成猪头!”
靳睿心不在焉地听这俩活宝一路互呛,走出篮球场,余光正好看见熟悉的羽绒服。
黎簌校服面穿『色』的面包服,站在篮球场东边的空地上,背对们这边。
对面站的人挺碍眼。
一脑袋红『毛』。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小姑娘抬眼,好像用力『揉』了『揉』眼角。
靳睿收回视线。
哦,这是在家里受了委屈,一开学马上找心上人诉苦去了?
楚一涵也看见了黎簌,欢喜地地扑过去:“簌啊,你怎么在这儿呢,这儿风多大。”
又和方鹿鸣打了个招呼。
方鹿鸣走后,黎簌问:“还以你回班了呢?”
“没呀,赵兴旺非让我看打球,还碰上了靳睿,咦?俩人呢?好像是先走了。把腕带给方鹿鸣了?”
“给了,一涵帮我看一下眼睛。”
黎簌扒自己的左眼,凑到楚一涵面前,“刚才刮风,我感觉眼睛里进了东西,『揉』半还是不舒服。”
“我看看?”
是黎簌脱落的睫『毛』,粘在眼睑内侧,楚一涵帮拿出来,又心疼眼睛还有点肿,用冻冰凉的手指帮敷了几秒眼睛。
两个姑娘边聊边走,到教学楼门口,黎簌忽然开口:“一涵,下午第一节什么课?”
“体育啊。”
“那我们逃课吧!”
体育课逃课这种事,们以前干过一次,和赵兴旺一。
那会儿还是高一,三个人从后墙翻出去,去给黎建国买了生日礼。
挺便宜的一件羽绒马甲,针脚不怎么样,但黎建国一直穿,宝贝不了。
这次只有黎簌和楚一涵,两个姑娘学赵兴旺之前的样子,在墙底下垒了两块砖头,费了大的劲儿才翻出去。
黎簌说,要剪个发型,开始生活。
楚一涵咯咯笑,说这架势,好像失恋。
太远的理发店不敢去,怕间来不及,毕竟一节课也就40分钟。
附近的理发店只有一家,牌匾挺旧的,黎簌感觉这挺像是姥爷和头们会选的那种,式理发馆。
硬头皮进去,迎面瞧见一个大爷躺在椅子里,满脸『色』泡沫,正在刮脸......
“您好,我想,剪一下头发。”
给大爷刮脸那位两鬓斑的托尼笑了笑:“好嘞,稍等啊小姑娘,我这个马上完事儿,下一个就是你。”
黎簌和楚一涵安静地坐在等候椅上,看店里唯一的托尼,动作麻利,用剃刀一下一下在人家脸上刮。
楚一涵小声问:“簌啊,你要剪的发型给我看看,要是难度太大就......”
换一家吧。
“应该没事儿吧,我就想剪个齐刘海儿。”黎簌也小声回答。
那边托尼已经收了刮刀,对黎簌一招手:“来吧小姑娘,到你了!”
黎簌:“......来了。”
如果说有什么人,能让黎簌比前几更悲伤,那一定是理发店的托尼师。
托尼盯镜子里的黎簌,满意地放下吹风机:“嗯,不错,你觉呢?”
黎簌也盯镜子里的自己,内心崩溃。
但托尼毕竟是个纪大了的托尼,也不太忍心伤害人家:“就...还挺好看的。”
“对吧?我也觉挺好看,知道奥黛丽·赫本么,大明星,轻候可太了,就有过这样的刘海儿!”
托尼拿出二维码,“5块钱,来,扫这儿。”
黎簌抬手碰了碰眉『毛』上面的短刘海儿,挤出一句:“谢谢您了。”
出门右转,黎簌直接去商店买了顶鸭舌帽。
啥奥黛丽·赫本,就感觉这刘海儿像狗啃的!
“一涵,你说实话,我的刘海好看么?”
“呃......”
“......你犹豫了,完了,肯定不好看!”
“实也还行吧,可能是没看习惯?”
体育课在三中就是摆设。爱打篮球的那部分同学在篮球场,还有去食堂坐吃饭的。剩下的一部分,在教室里懒聊或睡觉。
靳睿是个例,瘫靠在椅子里,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唰唰写题。
只不过这套题做不够专心,不看一眼旁边空的座位。
行。
这了哄人,左胳膊都让人咬废了。
现在还像针扎似的。
罪魁祸首完全没有良心,见个心上人,一中午还不够,上课都不出现。
面齁冷的,哪那么多话可聊?
邻近下课,打了一节课篮球、满头大汗的赵兴旺拎棉服套回来了,和靳睿打了个招呼,翻出藏在书桌堂深处的手机,悄悄看了几眼。
这一看,脸『色』变了。
“睿总,快!楚一涵和黎簌挂墙上下不来了!”
“?”
靳睿和赵兴旺赶到教学楼后身的墙边,黎簌戴鸭舌帽,穿那件扎眼的『色』羽绒服,骑在墙头上,正咬牙切齿嘀咕:“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把砖头给我搬走了!”
旁边是楚一涵,两个姑娘在冷风里哆哆嗦嗦,凑在一小声骂人。
不是和红『毛』出去的?
就这俩姑娘?
靳睿笑了:“帽子不错?”
“不错什么不错,赶紧过来帮忙,冻死我了。”
赵兴旺早跑一边找砖头去了,靳睿直接走过去,冲黎簌张开手臂;“跳。”
“......不用砖么?”
“我不就是一块砖,哪有用哪搬?”
靳睿勾勾手掌,“来,跳。”
黎簌相信靳睿,跳下来倒是没觉会摔到,就是捂帽子的手一直没松开。靳睿把人接住,稳稳放在地上,另一边赵兴旺也帮楚一涵搭好转,扶楚一涵下来。
“怎么想戴帽子了?”
“要你管。”
“嘶。”
“接我的候怎么不‘嘶’呢,现在装模作样‘嘶嘶’什么?”
靳睿说:“被人咬过的胳膊,可能确实不太能吃重。”
黎簌气焰顿就被打压了,捂帽子,心虚地“哦”了一声。
又走两步,良心发现,小声问:“你说,你那个,用不用打个破伤风什么的?”
“倒是不用,我比较想知道,逃学买帽子是什么意思?”
“我剪头发了。”
“然后呢?”
黎簌要面子的劲儿又来了,瞪靳睿一眼:“炸了!怕把你们死,不给你们看!”
靳睿直接抬手把帽子给摘了。
随后愣了愣。
实不丑。
小姑娘长本来就好看,眉眼精致,鼻子小巧,刘海儿奇特了点,这张脸也足够撑来。
挺可爱。
但黎簌曲解了的愣神,以靳睿觉不好看。
毕竟自己看都不怎么习惯。
抢过帽子戴上,嘴硬道:“又不是剪给你看的!”
四个人从教学楼后走回教室,刚班门,班长喊靳睿:“靳睿,高找你,办公室呢。”
“嗯,谢谢。”
下午第二节课是高的语文课,靳睿没去几分钟,踩上课铃和高一回来了。
黎簌戴鸭舌帽,实在是不想摘。
还以和师有一顿强词夺理,但高的视线只是在身上停顿一瞬,然后若无事地开始上课,并且下课也没叫出去。
不止高,师就像集体失明了,谁都没叫,也没问帽子的问题。
或说,不是们失明,是隐身了?
黎簌用胳膊肘碰了靳睿左肩一下,问:“你能看见我么?”
靳睿看了一眼:“理发师用剪刀戳到你头了?”
今什么如此刻薄!!!
黎簌猛地转过头,不搭理了。
一直到晚上放学,们三个已经习惯了蹭靳睿的月包出租车回家。
路上黎簌还在纳闷地问楚一涵和赵兴旺,你们说,我上课戴帽子,师什么不管我呢?
三个人分析一堆,也没猜出来个所以然。
靳睿一直没参与这个话题。
下午去办公室,班里的几个任课师都在。
高找,是因成绩虽然还行,但语文是这几科里比较拉分的一科。
作班主任,高脾气好,也不傻,看见过几次在语文课上做英语试题。
和高聊完语文成绩的事,靳睿顺口提了几句,说和黎簌是邻居,这几家里出了点事情,哭眼睛肿,可能不好意思,今会戴帽子上课。
师们表示理解。
本来是可以和小姑娘好好说的。
但人家说了,剪了也不是给看的。
就不上赶邀功了。
不过......
靳睿迈上楼梯:“我帮你和师说了一声,说你有些原因,需要戴帽子上课。”
“的?是因你?”
黎簌受宠若惊,“你怎么说的呀?”
走在前面的靳睿,一次迈两个台阶,很快和黎簌拉开距离。
说:“我和师说,你斑秃。”
“......”
黎簌反应两秒,猛地抬腿追上去,“靳睿!你这个狗!看我今不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