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昨夜一场暴风雨,田时轮家里也遭了灾——灌了一屋泥浆水。黑清早,他正在和老婆顔萍一起搬箱移柜、冲洗地面时,平步青从龙凤山工区直接赶来了。老政委猜出一定有什么紧要事,便歇了手脚,招呼他进屋里坐。 平步青屁股还没落坐,劈头就是一句:“发生大事故了!” “嗨,昨夜风雨确实不小,”田时轮以为平步青在说他屋里的狼狈相,“被子、蚊帐打了个透湿,房子也差点儿泡汤了。” 平步青见他没听清,又补充了一句:“龙凤山工区水电站的基坑垮塌了。” 田时轮张大了膨胀的近视眼:“什么?” “史光荣摔死了,孙伟受了重伤。” “哎呀,”田时轮猛然一震,逼上前,“快,详细点儿说一说。” 平步青看见田时轮如此焦急,心里一动,眯细三角眼,汇报加分析,描绘加形容,按照心里的算盘瞎扯了一通。 田时轮无限感慨地一拍大腿:“怎么样?我早就料到了吧,他们坚持要修电站,我说不行就不行嘛。盲目蛮干打乱仗,岂有不败之理?!” 平步青趋上去附和着说:“不是我喜欢卖弄口水恭维您,您的预见委实英明。您一再反对搞那个危险玩艺儿,反对搞专业队施工,喊醒他们会引起灾难,会贻害无穷。” “哼,自作自受。”田时轮双手一摊,“我是问心无愧的。” “这就叫做按主观愿望办事,”平步青裂开嘴巴,带着讽刺意味起劲地说,“好大喜功,好高骛远,不择时间,不择地点,不择手段,不择场合。”他大肆发泄了一通,又装出一副怜悯的态度:“可怜得很咧,周边的房屋差不多拆光了,临时搭的牯牛棚被风吹翻了,当地村民等于遭了一场浩劫,风雨飘摇,一片鬼哭狼嚎的凄惨景象。”他有意拉长声调,以便引起田时轮的注意,“好多人说,如果听了政委的话,就不至于有这场大祸。” 田时轮倒背着手,踱到大门口,抬眼望着雾气腾腾的天空。他有点幸灾乐祸地想:“你水芙蓉不把我的话当数,唵,得到的是无情的惩罚。” 外面刮起一阵风,吹得房屋吱吱地响。 老政委转过身来,又踱了几步,手在空中一划,若有其事地晃了晃脑袋: “也好,也好,坏事变好事。水芙蓉,有人奉承她是出水芙蓉,生得灵秀,会吹会拍又会捧,还会踩着别人的肩头往上爬,被她蒙蔽了,现在在省里一定吹得天花乱坠的。老天爷有眼,铁面无私,恰恰在这节骨眼上当头一棒。打得好,打得及时,不让她得点教训,她的脑子不可能清醒。” “清醒?她不会认错服输的。” “事实胜于雄辩,她有什么理由抵赖?!” “唉,她的那伙喽啰还在大放噘词:我们要前仆后继,坚决干下去,不建好电站,死不瞑目。” “夠了,够了,”田时轮肝火陡然上升,牙关咬得咯咯地响,“俗话没讲错,‘跟好人学好样,跟流氓学花子。’水芙蓉的狂热症传染给了一大批人,看来我不亲自出马很难收拾残棋败局喽。” “那太好了。不过,”平步青高兴自己的话灵验,果然启动了老政委,眼珠子一转,又以恭维的口气提出了一个要求:“您对龙凤山工区的情况是一熟如流的,诸葛是个足智多谋的人,和我们血肉相连,您亲自去处理事故,可得给他打打气呦。” 田时轮不解其意地望着他的鹰勾鼻子。 “我是说,”平步青笑了笑,很乐意地作了说明,“要让诸葛站起来说说话。” “我会给他撑腰的。” “您如果能让他大胆的工作,龙凤山工区保险就会牢牢地掌握在我们手中。” “瞧着吧,我自有安排的。” 田时轮交待老婆一声,拍拍胸口,跟着平步青仓促地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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