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青溪旧时光(三)（1 / 1）

小姨夫喝了一杯烧酒后，先是称赞赵洛殷的这几个男同学年轻力壮，手脚勤快，他们溪口巷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帅气的小伙子了，接着又说每回他们溪口巷办个什么喜事想把镇上的年轻人从外地叫回来帮忙，一个个不是没时间就是不爱凑热闹，想起来真是寒心。　　赵爸爸一开始满意地点头说这几个男孩子确实都不错，后来听着听着就听出意思来了，看来小姨夫这是想借他们四个男生去他家里帮忙操办喜事。爸爸把正在洗手台洗碗的赵洛殷喊了过来，让她去问问她的几个男同学要不要去帮小姨夫这个忙。赵洛殷把那四个男生喊过来，给他们解释为什么小姨夫家里要办喜事。说是她的小姨去年刚给小依依添了个弟弟，按照白沙镇的习俗，家里生了男孩，次年过年前要办添丁酒席，让亲戚朋友都沾沾喜气，好让大家都能如愿以偿生个男孩传递香火。尤其是她的小姨和小姨夫结婚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才求来了个“好”字，更要热闹喜庆地办。　　虽然四个男生丝毫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但是赵洛殷还是要他们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因为他们白沙镇办酒席都是男人掌厨，女人只是挑菜洗碗打扫卫生。而且吃席不是只吃一顿，是吃三天，正席的前一天下午要开始备菜备料，还要把隔天正席的所有桌椅全部搬出来摆好，当天晚上主家会请来帮忙的亲戚朋友吃一顿杀猪宴，到了隔天正席，除了早餐，中餐晚餐都要准备八道菜，第三天散席除了晚餐不用再出现，早餐中餐都得再去主人家吃饭。　　这些习俗对在农村长大的周君越来说并不稀奇，可对那三个城市长大的男生来说，头一回遇上不说，还有机会全程参与。许予觞听了眉头皱紧紧，心里嘀咕着，他们白沙镇办个酒席那么麻烦，在南枫顶多就是订个酒店吃个正餐就结束了。任潇宇这个富贵人家长大的少爷更不用说了，他根本想象不出自己即将要吃杀猪饭，那猪还有可能是他杀的。楚江远的个性一向随性洒脱，没听过没做过的事，都想体验一下。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赵爸爸要去博物馆给这次的古书修复工作做一个收尾，也顺便给周君越请个假。小姨夫过来把四个男生接走后，赵妈妈也说她下午要过去帮忙，出门前她喊赵洛扬把暂停营业三天的牌子挂在门口，并且交代赵洛殷和曹清歌留在客栈打扫早上客人退的房间。曹清歌说，赵妈妈现在对她讲话的语气像她也是这个家的女儿。赵洛殷告诉曹清歌，她好像也多了个才大她三个月的姐姐。　　四个小时后，赵洛殷和曹清歌完成了所有的打扫工作，并且把6个客房换下来的床单被套全都洗干净烘干叠整齐。曹清歌说，在白沙镇的这20多天她可以在她爸妈面前炫耀一辈子。赵洛殷告诉曹清歌，这是她从小到大住的家，是她无论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唯一最温暖的避风港。曹清歌像是明白了什么，她也是有家的孩子，她也有爸爸妈妈，就算她如何逃避，北洺那座城市里依然有她的家。　　当她们两个忙完客栈的事情，出现在小姨夫家后院的时候，两个人被眼前的画面给震惊了。　　四个男生都穿着蓝底白花的围裙，带着副黄色塑胶手套，还换上了小姨夫给他们准备的黑色塑胶雨鞋和白色帽子！　　许予觞拿着大斧头在劈柴，而且动作居然意外的熟练，一斧头下去，那根像腰一样粗的木桩，一分为二，大小刚好。赵洛殷看了一眼旁边堆得老高的木柴，心想，那不会都是许予觞劈的柴吧，许予觞的形象瞬间高大而霸气。　　任潇宇拿着把菜刀在剁猪脚，笃笃锵锵，手起刀落，上一刀跟下一刀总能落在不同的位置，把砧板震的砰砰砰的响，碎肉皮筋四处横飞，这一幕看得曹清歌心惊肉颤。　　楚江远那只弹吉他的左手正把许予觞劈下来的木柴往大铁锅的炉灶里送，右手拿着吹火筒，用他那张很会唱歌的嘴不断地吹火。赵洛殷已经闻到大铁锅里炖的是她最爱吃的芋头扣肉。　　至于周君越坐在一张小木凳上跟几个来帮忙的阿姐阿婶笑声阵阵地在水池边清洗刚从菜园里采下来的莴笋菜，说到精彩处，有阿姐眉开眼笑地拍他肩膀说：“这事儿包在阿姐身上。”　　赵洛殷觉得她们的出现有可能会影响那四个人的超常发挥，于是决定和曹清歌去前厅帮忙搬椅子摆碗筷。两个人到前厅的时候，遇见几个聚在一起聊家常的阿娘。一个阿娘把赵洛殷叫住了：　　“你是赵家女儿吧，那几个男孩你带回来的吧”　　来小姨家的客人大部分都是乡里乡亲，赵洛殷不敢怠慢，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哎哟，你带回来的几个男孩哟，一个比一个帅呢。小伙子呀手脚利索，都很勤快。”　　赵洛殷莞尔，虽然阿娘的嗓门很大，但听出来是真的夸赞了他们几个。　　阿娘旁边的一个阿娘赞同道：“是的呀是的呀，都是好孩子。”　　又一个阿娘凑过来说：“现在年轻人都跑外面大城市，办席都是我们老一辈人的事情，他们以后哪里要这么辛苦啊。”　　“可不是嘛”　　“真的吗？”　　“哎哟”　　“啊”　　“…”　　几个阿娘不知聊什么了，声音越来越小，表情虽然不夸张，但也一秒切换一个，几秒停一下。　　曹清歌疑惑地问赵洛殷：“她们刚才不是很大声吗，现在怎么说起悄悄话了呢？”　　赵洛殷轻淡地回答曹清歌：“因为她们要把很机密的事说给懂的人听。”　　只是赵洛殷没有告诉曹清歌，她听到了一句好像故意说给她听的话，但她心里清楚阿娘们是无心的，是她自己听了难过，生了忧伤。　　“我就说嘛。还是生男孩好嘛，你看看赵家女儿长得那么好，要是那个孩子还在，跟她一样大咯。”　　小姨夫的添丁流水席完美落幕。躺在床上累得不想动的三个男生居然意犹未尽！！周君越说，估计许予觞的下一个人生目标是劈柴喂马周游世界。楚江远说，他觉得任潇宇下辈子想做个快乐的屠夫。任潇宇说，周君越要是能留下来做哪家的女婿，他第一个同意。许予觞说，你们三个通通给我闭嘴，我要睡觉！　　许予觞哪舍得睡！快过年了，他们明天就要离开白沙镇，各回各家，各忙各的。来了几天，他跟赵洛殷完全没有单独说过话！　　洗了澡走出房间的许予觞遇见了从大门走回来的赵洛扬。赵洛扬下意识地想喊“姐夫”，许予觞对赵洛扬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看了一眼赵洛殷的房间，接着又招招手示意赵洛扬过来。　　许予觞又看了一眼赵洛殷亮着灯的房间，蹲了下来，搭着赵洛扬的肩膀，问：　　“小子，问你个事，你除了我这个姐夫，还有别的姐夫吗？”　　赵洛扬托着下巴思考了至少有半分钟，这半分钟可把许予觞给整难受了，心想着，赵洛扬那么机灵居然想那么久，看来真的像他猜的那样。　　许予觞自嘲地笑了笑，站起来摸了摸赵洛扬思索着的小脑袋说：“算了，小子，回去睡觉吧。”　　“没有。不过我还有个哥哥，但是他死了。”　　赵洛扬说得天真又认真，他认真地表达一件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事情。　　已经转身要走回房间的许予觞愣住了，赵洛扬的这句话撞击到他的心脏。　　“有个死去的哥哥”？这是他来到赵洛殷家所见所闻所感受的印象里不应该存在的事情。　　赵洛扬脑袋晃了晃，说：“不过，我没见过他，只是奶奶跟姑姑老是说是姐姐害死他的。”　　“赵洛扬，去洗澡睡觉。”　　赵洛殷听到姐姐的声音，跟许予觞说了句“姐夫，再见”，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赵洛殷问许予觞要不要出去走一会儿，许予觞轻轻点了两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