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上的星星被许多大手拽下,硬逼它们变成大小公司里白晃晃的灯。 一群群陌生的同事仍拖着疲惫的身躯坚守在工位上,莫胥也不例外,他手上的活儿干得差不多了,大都是夸赞那个男演员的水文,切换多个账号挂在各大app上面。 等他扭扭脖子,伸伸腰,想用劲儿驱散满身疲惫时,恰好瞥见了窗外的风光,一时愣住,无可言语。 林立的高楼都亮起灯,白日里尚不明显的店家灯牌此刻各色争艳。 同春风悄悄拂过清白的天地,却叫它们不禁生长出烂漫的新叶花蕊。 车流呢,此时也变得平缓,许是因为驾驶它们的人都疲软了身子骨,只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觉。 这样看,其实还挺美。 莫胥愣愣看了一会,眼前突然伸来一只大手,挥来挥去。 “嘿哟!你是莫胥,新来的那个?” “是我,您是?” 靠在莫胥工位上的那个男人估计有四十来岁,一米六几,小肚微挺。 此刻,他正笑眯眯地盯着莫胥,短发没过粗眉,脸挺干净,半点胡茬都没有,只是不可避免的褶皱顽固地趴在他眼角,不然真能认成一个年轻小伙。 “牛长寿,叫我牛哥就成,我也是搞艺宣的,小十几年了,现在成管理这块的。” “明白了,您好,牛哥。” “不用什么敬词,就牛哥。之前跑策划,没来得及跟你打个照面。我在邮件发你的工作都完成了?” “是,都在这。” 莫胥打开文档,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子。 “噢,我看看......” 牛哥扶住桌沿,然后慢慢滑动鼠标。 他一声不吭的查看文档让莫胥有些紧张,有点上学时候老师抽查的压迫感。 “你可以大胆点嘛。” “大胆点?” “喏,你瞧,小囚他新剧不是马上要播了么,我发你邮件的剧照图要运用起来啊,你写的......文笔很吸引我,但内容总体太平,看这几张图,小囚和女主在船上聊天是吧,瞅瞅有说有笑的,完全可以写成‘清冷二皇子私下竟与敌对宗主大小姐打打闹闹,磕死了!’对不对。” “嗯......” 莫胥微微挑眉,看不出这表情是赞同呢还是无话可说。 “你得记住,搞艺宣可不是新闻,能夸大的一定要会夸。” “受教了。” 说着,牛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扫刚刚的严肃。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快到下班的点。带你去个地方,也许多去几趟,你就能融入大家,写出我们真正需要的东西。哦对,现在你应该有空吧?” “嗯,有。” 上一天班,虽然累得不行,但对于自己的上司,他很难拒绝这个要求,或说是邀请。 再者,早点混熟上司,早点往上爬,也就能早点找到…… 很快,他们就出现在了公司楼底的一家叫DM.威尼斯的店门口。 “牛哥,这里是?” “清吧,进去看看?” 黑色玻璃门一打开,里面清新的白色现代风装饰紧紧抓住了莫胥的眼球,那样纯净的地面和天花板与窗外暗沉沉的黑夜自成对比。 房间内壁的柜架上摆满不同种类的酒,一名女调酒师就站在吧台里面给顾客调酒。 除此之外,吧台最右边高一阶的台子上,一个年轻男孩在轻声歌唱,到了间奏时候边继续弹奏边舔舔干涩的唇。 “下面一首歌是郭先生点的《明天,你好》,这里真诚奉上。” 话罢,吉他在他手下奏出悠扬婉转的律调,轻盈而情感丰富,像一泉潺潺向前的溪河,默默将这首歌描绘得更美、更美...... “嘿!”牛哥似乎和调酒师颇熟,“小米兰,干马天尼,烈点。” “得去后面取。” “那你带个路吧,下次我自己就取了。” “等等,”一位刚刚握住酒杯的顾客问,“这不就是干马?” “他们要的是更烈一点的,正常不摆上台。”调酒师答。 “对嘛,老兄。”牛哥笑。 “好吧。” 顾客不再多说,换了个座,边看自己电脑上的文件边喝酒。 谈话间,调酒师已经打开了左边的小白门。 “来。” 牛哥看莫胥还在状况外,便朝他招招手。 等他们走近小白门,莫胥发现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储藏室,各类酒箱放在铁架上,它们底下都挂了名称。 天真的莫胥真以为,老牛是带他来长长见识,找个什么什么酒。 然而......调酒师只是在门口停留了小阵就准备出去。 “大概位置都知道了吧,你们先找,我还得照顾生意。” 她喊得很大声,生怕没人听见似的。 “跟我来。” 话罢,莫胥紧随牛哥的步伐,绕过几个货架,就看见牛哥在一扇灰色的铁门前站定。 微小的噪音从里面传出来,好像两块铁片一直在耳边轻轻摩擦,莫胥不自觉地咽下口唾沫。 长久被那种莫名其妙的声音吵得脑仁太疼,于是他微微低头,抽出二指揉揉太阳穴。 与此同时,牛哥侧身握住门把手,面色平稳,察觉不出是何种情绪。 缓过一会,他抬头便瞥见牛哥的眼眸,里面正慢慢映现出铁门后的繁华与喧嚣。 “欢迎来到,娱乐至死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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