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老太爷一声令下。
姜府众人都等着大夫人姜黎氏如何发落。
人前除了一排排被捆着的管事婆子丫头小厮。
还有整整两箱子真金白银摆在那,金光闪闪引人侧目。
此乃黎云缨一早就特意让锦翠清点备好的。
现银不够还在公中用票兑换成了金色元宝银锭子。
此刻抬了银箱带着一行人现身,众人见礼。
只见她身着玄青色缟丝质地着乌色朱雀暗纹身袍,头上并未有过多装点,只一根月牙状的银素簪。
黎云缨被管家伯请往正中主位上一座。丫环奉上了茶。
她垂眸端茶轻轻启了盖撇着茶沫,细细品香,举手投足皆是贵妇做派。
须臾,朱唇微张:
“昨夜,谁人第一个发现的火情,敲了响锣?”
一听这话,都知晓这是要先论功行赏。
府众兴致勃勃地相互看了看,左右拐了拐问是不是你。
等了半天无人作答。
只见一个生面孔从中举起了手。
黎云缨点头:“很好,赏金十两。”
杏儿拿起小称杆,锦翠负责装金子。
众人哗然,羡慕不已。
赏金,这可是金,是金!
连小张氏都伸长了脖子。
姜含桦后悔自己起晚了。
哑奴乐呵呵地上前领赏。
作揖答谢。
黎云缨又问:
“谁人第一个冲进东厢房?”
兴高采烈的一众又开始左顾右盼,肯定是重赏。
不知是哪个幸运的能捡着此等机会立大功。
旁边刚领完的哑奴再次举手。
还当众附带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承让承让。
黎云缨对哑奴点点头,继续行赏:
“赏银千两。”
哑奴再次拜谢。
接着去找锦翠姑姑。
众人羡慕得有点嫉妒了,开始小声议论:
怎么好运气都被这人得了,这是哪冒出来的。
有眼尖的认出:
他是挑大粪的那个哑巴!
天呐,就不过救了一场火。
难道他已经被大夫人提拔成了管事?还在这领赏,是不是给太多了?
姜老太也装腔作势地喝着茶。
瞅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如流水般的花出去,忍不住拿眼觑姜老太爷。
可惜对方不想搭理她这个老太婆,并附赠了一记白眼。
姜老太只能心里骂两句,败家娘们儿迟早把家底掏空。
底下有知情的,比老太婆更明白事理。
同时在小声八卦:
你们懂什么?他救的那是人家大夫人的亲儿子。
说不定还是姜家未来的家主。
就是这个理儿。
而且我还听说这赏钱全是大夫人自己出的,没从公中走!等着吧,或许老太爷那边还有赏。
听起来人人有份。
一下所有人都开始期待了。
黎云缨再道:
“昨夜参与救火的人,全部出列!”
可算是轮到我们了!
人群晃动,连三房姜含桦等人都出来了。
众人兴高采烈地跟在哑奴后面排队,就听到:
“各赏半年月钱,排队去领。”
半年呀!以为顶多只有三个月。
一众惊喜地齐声道谢:“谢大夫人赏。”
管事伯带人加入了分钱的行列。
一边对着用工名录,一边签字画押领赏。
为了快点发完,让男女排成两列。
发了快一炷香,所有人都各自领到赏钱。
再排列好,一同谢赏。
黎云缨抬手免礼,让众人都抬起头来。
众人听令抬头,只觉大夫人注视的视线从他们面庞扫过。
个个又照着规矩略微低头,不敢与主人对视。
依次将排队之人的面容记下后。
黎云缨放下茶盏,继而笑道:
“你们的人情本夫人暂且记下了,往后你们好好当差。”
“下次季度考核没有差池,必当提拔。”
不仅有赏钱,还能提拔!
这是要晋级,每月都涨月钱的大好事!
众人惊喜着高声齐唱:
“请大夫人放心,奴等一定好好当差。”
领完赏,相互道喜,其乐融融。
也有围着哑奴前前后后奉承的,请他管事后多多提携的话。
哑奴乐呵呵地数着金银财宝。
假装自己是聋子。
赏善罚恶,奖惩分明。
行完赏分完胡萝卜,接下来就该动大棒了。
众人只听到原本的温言静语陡然拔高。
大夫人一声厉喝:“昨夜执勤管钥的管事何在?”
被点名之人不由吓得一抖。
他不敢动。
旁人将人推了出来。
喊道:“在这。”
黎云缨眼色一沉,令道:“杖毙。”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两分热闹喜庆的院子,一下沉入谷底。
也有听闻人头的事件,传得风风火火。
但所有人都不敢想象那是温和仁善的大夫人能做出来的,是她身边那姑姑做的还差不多。
此下所有人都信了,但无人敢动,敢言。
只有行家法的府卫,动身过来拿人。
那管事终于回过神来,跪地求饶:
“大夫人饶命,就饶小的这一回吧。”
这是一个你对敌人手软,敌人就会要你命的时代。
黎云缨已经做好了硬下心肠的准备,她端坐着不动如山。
因为她知道,如果此刻的恩威并施进展不顺利,那她就很难服众。
往后鸡毛能当令箭,血令能做玩笑话。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今日必须杀几个猴给鸡看,给张氏看。
那管事已被人高马大的府卫给架起来。
见求大夫人未果,又开始喊:“老爷饶命!”
“小的是一时不察,在三夫人里房里丢了会钥匙,我也不知道她们会复刻啊。”
“老爷,求您念在小的伺候您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我一回吧。”
姜老太爷不置一词转身,挥挥手。
等着指示的府卫,立即行刑。
一个掌握着全族上下身家性命的钥匙,何其重要。
不仅各院房门还有粮仓库房,也只有姜家家主的心腹管事能掌管此等要务。
不罚,不重罚,不足以警告其众。
见了血,还能让这群老管事重新刻骨铭心。
一边在杖刑,一边接着审:
“昨夜喝酒误事的婆子何在?”
婆子们早已吓得三魂出窍,自己跪求饶命。
说不该贪嘴,她们也不知道那酒里有蒙汗药。
“杖五十,生死无论。”
“与一干亲属全部逐出姜府,永不录用。”
人数过多,府卫就地按了人。
一起开始刑罚,哀嚎遍野,血肉四溅。
只听那雷霆震怒还在继续:
“当值睡死过去打呼打盹打雷也听不到的,全部罚三月月钱,降至杂役。”
黎云缨将跪着的人一并发落完,将视线挪向中间的白布架子上。
她指道:“此乃纵火案元凶,伏法已诛,去通知其家属过来领。”
“来了后,问他们是要报官还是私了。”
“私了,就要一百两银子,让他们来领尸;若想报官······”
黎云缨握拳,敲震茶几。
掷地有声:“那就去衙门领!”
钱家人得到消息后,早来了,一旁心惊胆战地候着。
听闻是如此发落,当即表示愿意交钱私了。
去衙门,谋害家主将有流放的刑罚连坐。
除非是傻子才去。
而且烧了姜府一间房,才赔一百两银子。
已经是大夫人仁善,体恤他们了。
来人还道这等妹子只会连累家族声名,尸身就不带了,随主家怎么处置,只恳求大夫人宽恕其罪。
否则若是传出去,还有哪个大族人家能雇他家儿女,还能请他们做工?
不做工就没有活计,难道一家人要为了个蠢货活活饿死不成。
锦翠听到这话,停了手里的算筹,冷声喝到:
“让你带走就带走,你不带还想姜府白添一副棺材?”
那人连忙称是是是,又再次道歉生怕连累自身。
黎云缨摆摆手,示意人可以走了。
小厮帮着将尸首送至门口。
钱家人自嫌晦气随即卷了床破被子,将其运到乱葬岗扔了喂了野狼。
后话不提。
按心情处理完后,黎云缨起身对姜老太爷略微欠身行礼。
她轻言细语地回禀到:
“公爹,已经处理好了。”随后自行归位。
跪着的小张氏她提着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终于落下。
偷偷地顺了顺发疼的心口。
太好了!
想不到可以顺利逃过一劫。
姜老太爷转身,冷冷地看了一眼姜府众人,方才道:
“今日事,尔等当谨记灾祸,严厉杜绝此类祸患。”
众埋头作答:
“是。”
姜老太爷面色严厉落座主位,丫环替换了茶盏。
“今日召见诸位,还有一件要事公告。”
此话是对着姜府旁支末系等人说的。
除姜家三房,这祖宅别院偏门里还有些已出五服的,因随了姜姓。
老老太爷念着自己没有兄弟,恐子嗣越来越单薄,就都认作了族亲。
一切用度还从公中走。
家主说有大事公布,庶众都竖起了耳朵,只听到这么说:
“即刻起,姜氏家主之位传给姜含璋,由其弟姜含光暂代。”
言毕,老太爷招了嫡孙上前。
姜含光近前落落大方而跪。
从祖父手里接过祖上传下来的家主扳指后,再拜:
“孙儿必不负祖父重托,等大哥哥回乡重逢之时,将此信物转交兄长。”
姜老太又传了家规家法等册子,礼毕后将嫡孙扶起让其站在身侧。
后令众人行礼拜见姜氏一族的新家主。
“是。”
一众对老太爷礼毕后,再对姜含光行礼:
“我等见过新任家主大人。”
“奴等拜见家主老爷。”
姜含光微咳了一声,令其免礼,按例行赏。
管家伯高喊:“姜氏喜迎新主,每人特赏一月月钱。”
在众人的礼谢声中,姜老太爷又道:
“姜府中馈由太夫人黎氏全权管理,旁人不得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