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不知道那金汁姑娘还做着白日梦呢,等着她含赋少爷八抬大轿抬她去!”
“她躲在那犄角旮旯里那知道,三夫人那边早给人另找了两个好看丫头。”
院子里的婆子们轮值下来也和杏儿在闲话吃茶。
杏儿高高兴兴地听着,回头就将八卦带上了阁楼。
锦翠惋惜没有将罪魁祸首抓到,便宜她们了。
黎云缨知道不可能直接拔出张氏,老夫老妻的这么多年,都要顾及名声。
她摇头道,至少还了我们一个清静。
锦翠回到老陈已经趁这波大动,隐身启程。
院子里的人都清了干净,剩下的除了将军府出来的都是本分的老实人。
但老陈一走,空了个管事位置出来,她一时选不好。
黎云缨让她去寻那个哑奴,如果对方愿意那就属意他。
锦翠又再次愣了愣,一个挑大粪的能做管家?
这次黎云缨主动解释:
“你就去吧,少林还有扫地僧呢,我看着人不错,挺机灵的,锦翠姑姑给个机会咯,试用两天,如果不成,你再打发他走便是。”
这么一说,锦翠还能说什么,照着办去了。
倒也没存心刁难人,她们都是底层爬出来的,只要有真本事那就能服人。
哑奴收到消息后,那简直觉得自己祖坟冒青烟了,当即应下。
次日梳洗一番换上管事新装,亲自来拜谢大夫人。
人靠衣服马靠鞍,这哑奴瞬间年轻了十岁,其实原本也就不到二十的年岁。
黎云缨只吩咐他先好好跟着暂管厨房的杏儿学一阵,有什么需要可以找锦翠姑姑领取。
他掏出怀里的小本本,将写好的字翻出来,呈现众人:
小人拜谢太夫人,定不负贵人的知遇之恩。
杏儿嘴巴张成了一个小鸭蛋,问:
“你你你莫不是,还是个秀才?”
哑奴摇头,那倒没有。
好似早已预知她们会惊讶,继续翻动订的草纸册子。
四个大字:
凿壁偷光。
随即又掏出一支黑木碳条,当众写到:
谢杏儿姑娘高看哑奴。还画了个笑脸。
字迹与之前的如出一辙。
虽谈不上书法,但字迹工整,可见是有练过。
杏儿竖起来大拇指,能人呀!
锦翠也开始刮目相看起来,越发觉得自己小姐慧眼识珠,特别明智。
三人开始交谈。
相互聊起府内的事物,显然两个姑娘已经承认了这新任管事。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黎云缨按了按突突的太阳穴。
只要一回想起那碗烫得喉咙肝肠寸断的毒药,她好心情一秒全无。
她睁着眼咽气后,锦翠被严刑拷打,没坚持半天,也随她去了。
姜含桦几人找了整整三天,再也没找出半个子。
院里她收养的不听话不肯离开的小丫头都被卖进最下等的窑子里。
她们不甘受辱,在路上全寻了机会咬舌自尽,被抛尸荒野。
屋顶被掀,锦翠与她的遗体在寒冬腊月间被雨雪淋了三日。
是这个平日里不被人待见的哑奴,偷偷寻了机会溜进后院,用席子将她们裹了起来,给与了亡者最后的尊严。
《权相》文里的主角——路相与姜含光同窗三载,后一人榜眼一人状元,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路相在查抄延误军机的国舅府时,发现两具尸身,俱查其一是姜老太夫人姜黎氏。
路相念及同窗之谊,且寒门出身的他也算受过姜黎氏的恩惠。
更更感叹其妇德,遂为其请命予以一品诰命夫人的规制重新厚葬。
又因席寻得一哑奴老者,能写能算,还有过目不忘的过人之处,收为属官。
主仆二人为天下做出了很多创举之事,留下武后中兴的佳话,传承千古。
黎云缨要对人说句抱歉了。
不好意思,小路童鞋,你的智囊团成员一枚,姐姐要先截胡了。
若要论因缘浅薄。
我们重来一世,好歹要那先报一席之恩呐。
夜里。
姜含光兄弟二人过来请安,侍奉汤药,半路遇上他们祖父。
姜老太爷说来得正好。
便就一道进了院。
这次姜老太爷当众将账簿还有库房钥匙带来,一并交予大房。
又嘱咐孩子们要好好孝顺他们母亲。
两个小子见祖父如此看重他们,跪下磕头到:
“孙儿们不仅会孝顺母亲,更会孝顺祖父祖母。”
说着又是奉茶,又是捶腿。
一番话把姜老太爷哄得开开心心。
黎云缨未发表言论,转而言其他:
“姜府自有父亲大人和母亲主持,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如何担得起?况且儿媳准备与孩子们一起扶灵回乡······”
“切不可妄自菲薄!”
姜老太爷捏了捏胡子,继续道:
“你是我大房长子长媳,又是他祖父选的,这些年姜府由你打理,法纪严明井井有条,往后姜氏一族交给你,我很放心!”
怕她还在担忧,继而再道:
“这次害你的人已经绳之以法,其他人我也敲打了一番,往后若是还有人胆敢违法乱纪,就随你处置!”
黎云缨再次婉拒家中长者尚在,她还要多多仰仗父母长辈们的照拂才是。
垂眼低眉的态度十分诚恳。
“神殿竣工之期快到,一来我得尊皇令去监工督受守。”
“二来,如今我尘缘已了,仙缘到了,自该离家去。”
一听祖父有了离家出道之意,含光含珏两个兄弟又跪下。
恳求祖父三思。
姜老太爷再叹,直言道:
“若非是这几个孙儿实在讨我欢心,早就该断了这尘缘的。这几日打理俗务,差点毁了大半辈子清修,实在是不可取也。”
此话倒是让黎云缨颇为意外了。
还以为他只是怕姜成忠殉职的事情败露,耽误神殿工期被问责,才拉下脸面彻底拿了张氏的管家权来讨好背景更硬的黎氏,望上面不看僧面看佛面有所顾忌。
又听到姜老太公继续说:
“你这些年管家辛苦了,若想回乡静养,那就去一段时间吧。”
“另外,这是我自己的一些俗物。”
说着,冲他身边的那小道童招了招手。
小童子将怀里抱着一个仙鹤祥云纹红木匣子,献上。
姜老太公:“全部留给你,你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锦翠面带疑惑,打开匣子一看。
好家伙,金光闪闪。
除了金银珠翠,还有不少银票和土地庄子的地契。
这个是万万没想到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可见也是彻底地交了老底。
上一世可没见着这匣子,保不齐是留给了姜张氏,最后给三房诓没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如今,黎云缨只能勉为其难地收下。
拿人手短,她虚心问到:
“父亲大人还有什么教诲媳妇的,还请示下。”
此刻姜老太爷仿佛自带了仙气。
全然一副视金钱为粪土的道骨仙风。
“璋哥儿一直都是孝顺的孩子,想来他日后不会有变,这次赶不回来,他爹也不会怪罪,逝者为尊早些入土安息吧。”
姜老太公提及子孙越发慈眉善目:
“另外光哥儿和珏哥儿也都是优秀的孩子,含字辈有他们几个在,我也算是对得起姜家的列祖列宗,只有一件事。”
黎云缨听着话锋一转,不由提起神。
“你祖父仙去之时嘱咐,无论如何姜家不得分家!”
到底还是来了。
她皱了眉,手里的金子烫手。
“我走后也请你务必多多照拂姜氏一族。”
“你放心,走之前我会昭告众人,往后姜家内院将由你做主,一切以你为尊。”
黎云缨挑眉,略有迟疑:“倘若?”
姜老太爷:嗯?
“我是说如果,倘若有些个不服管教的?”
她试探地问。
姜老太爷肯定地答:
“若真有不孝子孙,那就直接请家法!你想怎么打都行,打死不论!”
要的就是这句!
黎云缨颔首,也做出了自己的承诺:
“有您这句话,媳妇明白了,请您放心,我一定将孩子们好好抚养成人,绝对不会让姜氏一族,出一个败坏门楣的不肖子孙,您可安心仙游四方去。”
将门重诺,得了满意的答案,姜老太爷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那就好。
随即说了句早点安歇吧,便带人离去。
兄弟两个也行礼告退。
黎云缨将人留住,已经连守了七夜,今日暂歇便各自回房安置吧。
二人遵从母亲安排。
杏儿负责带了婆子去院里厢房收拾铺床。
黎云缨回到茶室,擦了脸上的白·粉。
锦翠抱着珍匣宝盒,关门数钱。
主仆二人激动地搓小手手,发财了发财了。
她们倒也不缺钱财,但谁嫌银子多?
当然是多多益善。
且这笔钱不用充公,进的是她私人小金库。
姜家出过皇妃,虽落寞了两三代人。
这代的姜成忠也算争气,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之位。
虽不足一载,又自诩清流学士,平时不轻易收礼,不过好歹是权相,荣禄不会少,说句钟鼎玉食簪缨之家也不为过。
黎云缨这次实实在在地拿到了姜氏一族的全部遗产。
清算下来,预计价值百万之巨。
一夜暴富,来得有点突然,不过还不错。
如果可以,麻烦往后请多多的来。
她们院子都知道老太爷亲自将账簿钥匙送来。
这是大夫人又重掌中馈大权了!个个做梦都在笑。
谁知变故出在后半夜里。
安置两个少爷的厢房不知为何起了火。
一声“走水了”,响破天际。
钱金汁望着那熊熊大火越烧越烈,痴痴傻笑。
烧吧烧啊!
烧死这帮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