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简述一下姜家背景。
姜家老太公那辈一脉单传下来,到老太爷姜父这里,拢共三房:
大房姜成忠原配颍川钟氏病逝后,继娶大将军府的黎氏,即黎云缨。
有三子一女,其中长子长女已成家,皆有儿女;长幼第序是:含璋、含光、含珏
二房姜成瑶招上门女婿,自成一房后育有十一女。
目前剩四女待字闺中,暂且不提。
庶三房姜成孝,娶的是嫡母张氏的侄女,正是如今拿了账簿管家的小张氏。
但无所出,倒是与妾室生有三子一女,含嵘、含桦、含赋现均养在主母夫人名下。
后来,小张氏死于兵荒马乱的逃难途中。
姜含赋这个惯会油腔滑调嘴上抹蜜的,就被他两个兄长做主,过继到适逢膝下无人(亲子皆被外派出京)大房主母夫人门下,意为永结血脉至亲。
惦记家产求你的时候,我滴亲娘,老祖宗。
老了没用了,就是老不死的老太婆,逆子气煞我也!
好气噢,必须干三碗饭才能消消气。
浴桶里的黎云缨已经闻到外面的饭香。
锦翠送来香胰子和换洗衣物,杏儿负责撩帘子撒花瓣。
这里,黎云缨看见了一个未来产物,香皂。
福至心灵,她暗自一笑。
看来这是一个被穿越者前辈改造过的世界。
见她拿着香胰子发呆,锦翠主动解释:
将军府里带来的东西不用省着用,多的是。
这个信息很重要。
提醒了她穿越者出自黎家。
黎云缨寻着记忆仔细一想,觉察到一些蛛丝马迹。
断定应是原身外婆,崽子们的□□姥。
外面的厨子挨个报着菜名:
水晶饺子小枣细米粥叫花鸡清蒸鲈鱼火爆油虾。
还有烫火锅子一炉。
羊肉牛肉切片各色时蔬配菜一盘。
听着就开始吸溜口水。
感谢外婆!感谢前辈!
梳洗了换上新装又美食当前大快朵颐。
整个人精神状态焕然一新,她活过来了。
瞧着在大幅度动作伸懒腰的大夫人。
杏儿小声问锦翠姐姐,小姐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锦翠看着留给她们有半桌没有动过的东西,抬手涮起了肉。
说这样不就挺好。接着塞了杏儿一口肉,让她闭嘴吃饭。
黎云缨知道自己可能会露馅,已是尽量按着古代规矩的行为方式来。
功力未减当年的她耳聪目明,将旁边小声的对话全听到了,只微微一笑,知道她们会慢慢接受改变。
暮色四合,早已上了灯。
院里跪着的人,少了一半。
饭后,收拾妥当。
锦翠将府里的名册送至茶室静坐品茗的黎云缨面前。
其中将信得过的自己人单独圈了出来,并指明。
黎云缨接过后继续圈圈点点。
随即交待到将她圈出来的全部寻个由头打发了。
这次打发的,只要存疑都一并清算了。
锦翠接过见着一个不该划走的人名,这是将军府带来的老人,不可能会有问题。
但她没有明言,只按下不表,按令执行。
论管家打理庶务,有怀柔政策亦要有雷霆手段。
自己是黎府收养的孤儿,小姐要做什么她必须第一个支持。
时至亥末子初。
黎云缨带着人动身前去灵堂。
倒也不是去哀悼。
是去给崽送夜宵。
姜府当家老爷的葬仪,全府上下披麻戴孝。
各自轮值去灵堂茹素跪经,哭孝唱孝。
已定好了入土为安的大日子,过几日就要扶灵回乡下葬。
所以接下来,京中祭拜的人都得赶着过来,这是人情往来,少不了的。
故而,守灵的孝子要答谢往来的宾客,可能将会整日也顾不上饮食。
所以黎云缨天叫人多熬了粥擂好八宝茶,配上若干茶歇点心,便宜进食还顶饿。
准备送至灵堂的小茶间室备用。
正当是崽崽们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得跟上,耽误不得。
锦翠提着灯笼打头,杏儿带着丫环婆子们护送餐盒食材。
时辰已晚,各院都落了锁,院中几乎没有人影,连守夜的婆子都在檐下裹着被褥打盹。
除了白晃晃的灯笼,还有初春的春寒料峭。
行至停灵的院前园子里,听到小花园假山后面传来动静。
一个压低的鸭公嗓音在调笑:
乖乖别动。从了爷,就收了你。
听起来像是哪个小子在哄诱小丫头。
四下清明,这话被人听得一清二楚。
协理管家肃来严厉的锦翠一下就火了。
如此时机,胆敢院中嬉戏调笑,真是反了天。
这是在公然挑战姜府规矩!
若是被有心的人看见了,不会指责丫头小厮不懂规矩,只会说当家主母管事不利,才让姜府乱作一团。
接着,还有衣服步履间的摩擦声。
推拉之际,另一方慌张不已,劝道:
“不不不,不妥,有人来了······”
“求公子放过我吧。”
锦翠皱了眉,立即出声呵斥制止:
“何人鬼鬼祟祟。”
躲在假山后面的听到有人来了,知道要坏事。
想趁黑拔腿就跑。
黎云缨只定眼一个眼神,锦翠已经带着人追了过去:
“拦下他们!”
一行人四面八方地将人围了起来。
而锦翠更是眼明手快,一把将鬼鬼祟祟想溜的人脖子给拽住,将个肥硕的小胖子给提溜了回来。
那人还捂着脸,嘴上却叫骂着大胆刁奴。
你们谁敢对本公子无理,还不放手。
锦翠啐了一口,冷笑:
“放手?放手不让你给跑了?”
直接踹了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狂徒后膝一脚,轻而易举的地将人摁在地下。
再一个转手,将人暴露之光面下。
借着火把,任他如何挡脸,皆原形毕露。
杏儿呵道:“原来是三房的赋公子,还说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厮呢!”
黎云缨冷面不语,只觑了一眼。
待看这逆子还能如何辩解。
岂料姜含赋脸皮比院墙还厚,大声辩到: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赋公子。”
他捂着脸挣扎着还想蹿逃。
就姜含赋这身量未齐的小身板如何能抵得过干惯杂活的壮硕婆子们,就两人出手就再次将他一把按住。
黎云缨:直视我,崽种!
姜含赋被这一个眼神就给定住。
望着那双不含丝毫感情,却让人生畏的明眸杏眼,姜含赋眼神躲闪,一下就卸了势怯了场。
明明这大伯母比他嫡母还年轻,一言不发却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
姜含赋硬着发麻的头皮,上前讨笑着作揖行礼:
“原来是大伯母您呀,伯母今日可好些了,侄儿甚是挂念。”
别看姜含赋一副讨笑卖乖心安理得的样子。
实际内心早已慌得不行。
适才是趁着一起守灵的哥几个小憩出门方便的空档,才拉着小丫头想解解乏松快松快。
且还先看好了地方,踩点见四下无人,方才动的手。
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过来。
姜含赋心道真是倒霉后又觉得运气还算不错,是平日就好说话的大伯母,依旧说了几句讨喜话。
黎云缨:等下你就知道我好不好说话。
没有搭理巧言令色的姜含赋,她将视线落在一起抓到的丫头身上。
瞧着眼生,“哪个院的?”
丫头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红着脸像是受了惊吓,支支吾吾地回话不清。
黎云缨看向锦翠,她回到:
“是二房珍姐院里的雯雯,她爹领了府上花圃的活计。”
“别怕,我不吃人。”
黎云缨细声安慰,让人将小姑娘松开。
小丫头雯雯这才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再次跪下哭诉:
“大夫人明鉴,奴婢是替九小姐给几位守灵的公子送些糖水过来,然后赋公子就拉着我不放,还拦着路不让走”
“你个小女昌妇,胡说八道。”
姜含赋举着巴掌,作势要打人。
雯雯吓得一躲,“我没有说谎,那边还有我的餐盒。”
手指向假山那边。
旁人立即过去寻到了一个漆木食盒。
所言不假。
黎云缨长眉一扬,这才看向真正的有罪之人。
她上下打量了还在豪横的小胖子姜含赋一眼,问他:
“如果本夫人没有记错,你虚岁不足十四。”
“大伯母好记性!”
姜含赋笑答后,十分荣耀地继续讲:
“侄儿比光哥小半岁,比珏弟虚长一岁。”
虚岁十四,实岁不足十二三。
但已经被小张氏做主赏了通房丫头,这才开荤尝了甜头,所以管不住腿。
喧闹声引来院内之人。
姜含光姜含珏好似听到母亲的声音,带着人出来,果见其人立即上前行礼。
今日正房两个嫡子都在,所以三房只出了一人过来轮值。
其余人等是府上的管事丫环书童,与首辅座下轮值的属官两人。
锦翠将事情经过简述了一遍。
姜含光点头证言:“是九妹送的糖水。”
所有人都看向姜含赋,目露鄙夷。
姜含赋讪讪的摸脸,心道也算是人之常情,等你们几个童子鸡尝过就明白个中滋味了。
黎云缨不想把亲子时光浪费在猪身上,快刀斩乱麻,只淡漠地说了句:
“家法伺候吧。”
姜含赋愣住,不就与个丫头调笑了两句,怎就请上家法了呢?
“伯母,你听我说······”
“把嘴堵住。”
黎云缨令后,婆子们自是动手。
不知从哪捡的抹布往姜含赋嘴里硬塞,将人堵了嘴。
姜含赋一脸猪肝色,一线天的眯眯眼都给瞪圆了,嘴里支支吾吾地似在乱骂。
黎云缨哼笑了一声,知你不服。
今日本夫人就打得你心服口服。
“按照家规,子孙不孝,棒打一百逐出家门······”
黎云缨见底下人要求情,她抬手打断众人想说的话,继续道:
“念你年岁轻不知轻重,暂且不逐家,就棒打一百,以儆效尤。”
让人闭嘴,等她发落。
姜含赋一听要挨一百棒子,岂不是得把自己打死。
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哐哐地磕头求饶。
黎云缨给出了请家法的理由:
“守孝期,不饮酒不作乐不婬邪,这是孝道。既没有分家,你就是我姜氏的子孙,当守孝,这是其一。”
“其二,你大伯父还躺在里头,你就在敢他眼前公然调戏你妹子的丫头,此乃大不敬之罪!”
“上不敬尊上逝者,下不体恤幼妹妇孺,你这样目无法纪的不肖子嗣,你说我姜氏百年望族,留你何用?”
“打你,打不打得?”
名正言顺,有理有据。
姜含赋一听,脸色瞬间煞白。
姜氏的荣耀都是大伯父这个首辅大臣挣的,一家人全仰仗他,如今人没了,子侄着实都应戒守清规披麻戴孝。
如果这顶大不孝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今日真就死翘翘了。
一个狠心,假磕变成了真磕,头破血流地呜咽悲毫。
“况且今日,你大伯父的属官属臣俱在,你犯下此等过错,我若不罚你,传出去,天下人还当我这个姜府的主母夫人德行有亏治家不严,才纵养了你这样的逆子!”
“你说,为了姜府的荣誉,我罚你不罚?”
姜含赋嗯嗯嗯的把头狂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认错。
然后用卑求的目光看向立在旁边的弟兄求助。
锦翠知道黎云缨这是要杀鸡儆猴。
论起来姜含赋是侄子,守孝算起来倒也不必严苛,不过就是想教训教训人。
于是不待其他两个公子为难开口,她已出来配合着唱了个白脸。
当众替人求情道:
“想来含赋公子也是一时愚钝,念在初犯,且也没有真正犯错,大夫人仁善,不若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黎云缨寻思片刻,看向不置一词的属臣,相问:
“那就罚二十棒,给这逆子一次机会,以观后效,不知可否?”
那属官属臣岂敢过问主家大人的事,连连点头可行,非常公允。
两人顺带恭维着说了几句好话,并保证不会将此事外传。
家法很快被请上来,刑罚的刑具也都一并带过来。
奴仆家丁按着耷拉着脑袋的姜含赋上了一人宽的长凳。
取了他嘴里的抹布,啪啪啪地行刑。
打的屁股肉,又快又狠。
姜含赋疼得喊爹又喊娘,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每打一棍还被问上一句,服不服?
姜含赋哀嚎连天公鸭嗓扯出了杀猪嗓:服服服。
自知理亏也自认倒霉,二十总比一百棍被打死好。
还有人负责唱数:五、六、七······
接着黎云缨又让人给无辜的丫头赏了钱。
雯雯担惊受怕一场,以为命快没了,居然还得一个月月钱的赏,真真是虚惊一场。
她抹着泪惊喜地答谢大夫人赏,后带着食盒离去,自此后告诫院中姐妹见着谁要绕道走云云。
黎云缨勾起痛苦记忆,恍若昨日。
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此逆子。
当数到第十九的时候,她抬手叫停,动了动手指。
奴仆将家法棍奉上。
她执棍上前。
走近前世纵容不孝的养子,附耳一句:
今天姑且就断你一腿,往后若还管不住下半身,再敢欺负院里的姑娘。
老娘就断了你第三条腿!
被打个半死的姜含赋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棒子高高抬起狠狠落下。
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之音特别脆耳。
啊!!!
惊天惨叫后,挨完二十棒的人彻底晕死。
果然要亲自动手,才爽!
黎云缨立棍一杵,冷眼厉声:
“将这逆子捆了,送回三房去!”
“告诉他嫡母,往后若是不好管教这样的庶子,本夫人这个大嫂可以勉为其难地代劳,替她打,替她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