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雪揭开眼罩,转头看了看窗。熹微晨光透过窗,照亮了室内一角。 天亮了。 终于,这一夜又熬过去了。 她取了眼罩和耳塞,听到浴室有水流声,循声往半敞着门的浴室方向看了过去。 谢必安在洗漱。晨起的空气里没了浓郁的血腥气,只有淡淡的烟味和薄荷味牙膏的清香。 她恍了会儿神,掀开被子走去窗边,拉开了窗帘。 院前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良田肥沃,蜿蜒的村道上不时有扛着农具的村民路过。偶有犬吠鸟鸣声。 前一夜的所见像是一场梦。 窗玻璃上映出了谢必安的影子。 他缓步走到了她身边,侧头看她:“醒了?” “嗯。”骆雪点点头,与他的视线短暂相交,很快又看向了窗外。 谢必安与她姿势同步地在窗前站了会儿,察觉小巴在扒拉他的腿,低头看向在他脚边来回蹭的猫。 “喵嗷~喵~”小巴叫个不停,在讨食。看来是饿了。 他取了个罐头,放到小巴面前,蹲地看它埋头进食。 骆雪没什么精神地打了个哈欠,梦游一般,耷拉着眼皮去浴室洗漱。 这阵子几乎没睡过整觉,头疼。她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冷水冲了冲脸,试图让脑子清醒些。 “之后的日子估计都没有热食了。就算有,我猜你也不敢吃,”谢必安给她递了个红豆面包,“对付一口?” “好。”骆雪接过了他手中的食物,窸窸窣窣撕开了包装袋。 谢必安垂着眼睫,看着她:“不怕我在里面加东西吗?” “不怕。”骆雪毫不犹豫道。 “真不怕?”谢必安又问。 骆雪咬了一大口面包,鼓起腮帮子对着他津津有味地嚼了嚼,满口咽了下去:“牡丹花下死。” 谢必安推了推眼镜,撇开视线露出个笑。 骆雪歪过脸看他,窥见他在笑,不自抑扬起了嘴角:“有喝的吗?就这么吃有点干巴。” “要求还不少。”谢必安别别扭扭地从她面前退开,抬手往床头柜上一指:“香蕉牛奶,给你搁那了。” 喝下最后一口牛奶,上山的任务恰开始倒计时。 骆雪放下空盒一抹嘴,迅速抱起小巴,尾随着谢必安出门下楼。 没记错的话,前一夜顺利进入安全屋的人数少说也有三十多个。眼下楼下只剩了两个人。 两个膀大腰粗的男人虚弱躺倒在楼梯口,痛得直哼哼。其中一个断了个胳膊和一条腿,另一个的左眼里被戳进了一根筷子,右手食指和耳朵也都被咬出了缺角。 毕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看他们浑身是血的惨相,身上的暗伤应该也不少。 谢必安不疾不徐地迈下最后一级台阶,稍一停顿,拿眼扫了扫他们。 旋即抬起腿,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上直接跨了过去。 比起地上那两位的死活,他像是更担心弄脏自己的鞋,行步间很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血污。 骆雪仿着他的样子抬起腿。 注意到被插了筷子的男人在淌血泪,她犹豫了一下,抬起的脚换了个方向,从那半死不活的两人身边绕了过去。 山顶的任务流程与前几日如出一辙。只是上山的人越来越少,“放生”的人却是越来越多。而外乡人脸上的表情,也都变得越来越麻木了。 从山顶离开,骆雪拉着谢必安一路冲跑,甩开欲跟踪他们的那些外乡人,一路行至水渔沟。 跑了好长一段路,骆雪扶着树大喘气,累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被一路抱着的小巴跳到了地上,仰着小脑袋看着她,满眼担心的模样。 谢必安从随身带着的包里取出瓶水,拧开盖给她递了过去。 骆雪一口气喝了半瓶水,好不容易才调匀了气息。她把剩下的水递了回去,往来时的路回望了一眼,确认没人跟来,她才找了块平滑的大石坐下,歇歇脚。 谢必安饮了两口她剩下的水,拧好瓶盖,把水收进包里。 骆雪随手折了根狗尾巴草逗猫,道:“昨天在这最后一个潜出来的小伟,我今儿好像没在山顶看到过他。” “跟他一起的那个郭哥也不在。”谢必安道。 “啊。”骆雪一下就听明白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俩在电影里一般都是炮灰。一个不带脑子的仗义,前面有水猴子也非要往前冲去送人头。另一个一到关键的地方就卡壳,说不了囫囵话。” “电影?”谢必安转头看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迷茫。 差点忘了,这地界可没有任何与外界相通的电器。 “是一种会将文字故事画面化的东西,”骆雪斟酌道,“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看场电影。我看影视剧里,正常人约会都会一起去看电影。会一起点份爆米花,再要一杯饮料,配杯的饮料上得插两根吸管。” “不够吃的话,为什么不点两份?”谢必安不解道。 难得也有他想不明白的问题。骆雪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坐直了些:“不是够不够吃的问题,是氛围感。就拿爆米花来说,你想象一下,在一个黑灯瞎火的地方,两个人吃同一份爆米花,手伸进爆米花桶里的时候,两只手是有一定几率碰到一起的吧。” “碰到的手也不一定是对方的,”谢必安神补刀道,“黑灯瞎火的地方,有可能是脏东西。” “……”骆雪噎了一下,抬手捋发,重理了理思绪,继续往下说道:“手跟手碰到一起的那个瞬间,就很容易产生心动反应。一杯饮料两根吸管也是同理,近距离的眼神对视,会让人有心跳加速的自然反应,这也是有效推进感情进度的一点小情趣。” 谢必安短暂噤声,似在琢磨着什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话外有话道:“你在这方面,好像很懂。” 骆雪听出了点话外音,有些心虚,撇过脸避开了他直直看来的目光:“没看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 “真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谢必安问。 “嘁,你这人怎么还不相信……”骆雪一扭头,撞上了他满眼怀疑的目光。她话音顿了一下,知骗不过他,坦白道:“好啦,是伊桃教的。” 谢必安一挑眉,了然点头:“这比较像实话。” 骆雪很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冷不丁被他捏住了下巴。 “你刚刚说的,近距离的眼神对视……”谢必安俯身低眸,鼻尖碰到了她的鼻尖。四目相交,他缓了话音道:“是这样吗?” 心跳瞬间漏了半拍。骆雪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说得没错。”他嘴角渐扬,认同道:“是有心跳加速,我听到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骆雪眨了眨眼,低下的目光落在了他勾起浅淡笑意的唇上。 唇红齿白。看着,很可口的样子。 可口的唇自动送到了她嘴边,吻住了她。 互啃了片刻,在他动手解她的衣扣时,骆雪及时抓住了他的手,阻了他乱来的动作。 “这里是水渔沟。”她教训着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往后退躲道:“小心有水猴子突然爬出来。” 谢必安不满皱眉,反扣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回来,意犹未尽地在她唇上又亲了一下。 整理好扯乱的外衣,骆雪歇够了,起身拂了拂袖上沾到的尘垢,道:“你下水,我在岸边找线索。” “嗯。”谢必安摘下眼镜,朝水渔沟的西北角位置指了指:“往那边走。” “那里?”骆雪顺着他的指向看去,记起来了:“昨儿那个小伟,是从那一片潜出来的?” 谢必安点点头,折起眼镜支架,迈步往前走。 骆雪回头唤了声小巴,看它一蹦一跳地窜到了她脚边,这才跟了过去。 谢必安咕咚一声潜下水,在水下仅逗留了数秒,又浮出了水面。 “怎么了?”骆雪急忙往水边走近了些,凝神往水下看,没看到有水猴子的踪影。 他捋开湿发手一扬,朝她抛去个物件:“拿着。” 骆雪匆匆退行了几步,两手一捧,抓住了朝她飞来的东西。没留意脚下,被脚边的碎石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她扶住一旁的树身堪堪站稳,低头确认他扔给自己的物件。是他贴身的匕首。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防身,”谢必安提醒道,“这里的规则改了。警醒着点,别拖我后腿。” 骆雪听明白了他的话意,不放心道:“你把这东西给了我,那你要是在水下遇到什么情况要怎么办?” “那些东西还不能把我怎么样。”谢必安轻飘飘丢下这么一句,又潜了下去。 骆雪望着水面荡起的涟漪,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她蜷指攥紧了手中的匕首,弯腰拨开草丛,边警惕观望左右,边找寻岸边是否有可用线索。 “喵嗷嗷~”在草丛里窜来窜去的小巴在哀嚎挣扎。 骆雪心下一惊,拔了刀鞘往草丛晃动的方向奔了过去。 小巴被一条黄黑环相间花纹的蛇缠住了。那蛇凶相尽显,张嘴露出尖牙,正要咬小巴的脖子。 骆雪一看情况紧急,顾不上多想,冲过去一刀子扎在了蛇的身上。长蛇吃痛扭动,尖牙深扎进了她的血肉里。 小臂上鲜血直冒,伤可见骨。骆雪痛到手抖,依然没松劲,朝挣脱的小巴大喝了声:“小巴,快跑。”手中锋利的刀子往下拉划,将蛇从腹腔破开劈成了两半。 肠穿肚烂的蛇还在垂死挣扎,不断扭动。 受惊逃走的小巴又扭头跑了回来,狠狠一口,把蛇脑袋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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