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个儿说是我大伯的朋友,听闻大伯病了特意过来探病的。” 妇人警惕拿眼扫了扫来客,朝福伯那侧站近了些。一手拢在嘴边,低着声道:“不过我不认识他们。眼下村长和族长他们都不在,我不敢擅自做主放他们进屋。” “福伯。”岑寂颔首一笑,主动与福伯打了声招呼。 “啊。”福伯回应着点点头,思索片刻,道:“这几个人我认识。云丫头,不妨事,放他们进去看看齐老吧。回头要是村长问起,就说是我让他们进屋的。” 被福伯唤作云丫头的妇人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松口道:“算了,既然福伯都这么说了,那你们就进去看看吧。别待太久,万一又出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责。” “嗯,知道了。”岑寂点头应下,不忘与福伯道声谢:“多谢福伯行方便。” “小事,客气了。”福伯注意到方才在地上的猫仍在骆雪怀里抱着。他没敢久留,背好药箱,匆匆离开了。 骆雪望着福伯走远的背影在愣神,忽听岑寂在叫她。 原本在外头洗衣的妇人引着访客进屋,伊桃已经挽着于逸进去了。 岑寂站在门口正等着她。 骆雪心不在焉地往福伯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走去了他身边。见他要进屋,她急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小声询问:“福伯他,怎么那么怕猫?” “据说是小时候被猫咬过,有阴影。”岑寂顺着她的目光跟着往鱼塘另一头看了过去。 “啊。”骆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福伯平日下地吗?” 岑寂想到了点什么,敛睫看她:“怎么问这个?” “他身上有一股很浓的化肥味。”骆雪谨慎往屋中看了看,压低了声:“嗅着含磷量和硝酸钾量都很高。旭枫之前提起过,墓地里的那具焦骨里有磷成分。” “你怀疑福伯有问题?”岑寂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也可能是巧合。所以我才问你,他平时下不下地?”骆雪转念一想,又道:“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出诊的时候恰巧沾了刚施过肥的农户家的味。” “嗯,”岑寂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是不能确定。” “七爷。”伊桃在房里喊了一声。 岑寂退步进门,倾身与后脚跟进门的骆雪耳语:“一会儿你想办法引开那妇人。” “你打算让伊桃对齐老施针?”骆雪猜到了他的打算,不放心道:“万一她没把握呢?” “那也要试一试了。估计今儿我们来了这一趟,之后想再近齐老的身就难了。”岑寂道。 他这话说的在理。骆雪了然点头,行至房中,她稍稍琢磨了会儿,轻拍了一下守在房中的妇人的肩。 妇人纳闷看她。 骆雪仿着伊桃平日里与人闲谈的样子,对她露出个自认为还算亲切的笑:“姐姐,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妇人问。 “跟齐老中风有关。我想着,知道了发病的原因,或许对医齐老的病有帮助。”骆雪一手拢在嘴边,故作神秘地与她低着声说话:“这里人多不方便,要不咱们出去说吧。” 妇人满是怀疑地打量了她一下,转瞬又看了看围聚在齐老病床边的那几个外乡人。 伊桃正在为齐老搭脉,随身带着的药箱暂搁在了床头的木箱上。 “就一会儿。”骆雪侧了侧身,隔开了妇人看向齐老的目光,继续劝道:“我们又不走远,就在屋门口说几句话。” 妇人被隔了视线,只得又看向了她。犹豫片刻,道:“你真知道齐老中风的内情?” “嗯。”骆雪很肯定地一点头,拉住了她的衣袖,示意她跟自己来。 守在房中的妇人被引了出去。 岑寂往伊桃坐着的方位迈近了一步,低头询问:“有把握吗?” “估计……”伊桃为难道,“估计只有两成把握。我不确定扎完针齐老是不是能醒来,毕竟他年岁太大了。我怕我万一失手,他的病况会更严重。” 只有两成把握?这个几率确实太低。岑寂蹙眉转了转指间的圈戒,眺窗看了眼还在跟妇人周旋的骆雪。 “七爷,还要继续吗?”于逸问。 “继续。”岑寂道。 骆雪不擅与人交际,为了拖延时间,她硬着头皮与那妇人在门外聊了许久。实在是编不出话了,她不时往敞开的屋门口看两眼。 左右没等到岑寂一行人出来,她越发焦灼,后背渐渐浮起一层薄汗。 “行,情况我已经了解清楚了,回头我就跟村长他们交代仔细。就像你说的,或许这会对齐老的恢复有帮助。”妇人忽地记起正事,“对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不能在这久留。别怪我逐客,不然回头村长知道了是要怪责的。” 骆雪见她要回屋,慌忙拉住了她:“等等……” 岑寂从屋中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背着药箱面色沉郁的伊桃,于逸正低着声与她说着话。 都出来了,看来是结束了。 骆雪暗松了口气,松开了抓住妇人衣角的手。 瞥见妇人正满眼疑惑地看着她,她尴尬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又朝她伸去手,掸了掸她被抓皱的衣角:“你衣服上有只虫,我给你拍掉了。” 从齐老的住处结伴离开。 拐过鱼塘,往前行了一阵,骆雪才开口询问:“怎么样?齐老醒了吗?” 岑寂没吭声,窸窸窣窣剥着薄荷糖。 这表情不用深问也知道是什么结果了。骆雪盯着他看了一眼,视线斜向侧后方的伊桃。 伊桃冲她暗摇了摇头。 于逸抓牢了她的手,低着声宽慰了句:“没事。”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骆雪试图说些什么,稍一思量,轻咳了声:“这次不行那就再找机会。” “恐怕难。”伊桃沮丧道。 “机会是人创造的,总有办法的。”骆雪话音稍顿,握拳回头,动作不怎么自然地给她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别丧气。” 岑寂低垂的眼睫抬起,看向了她那只像是急于掩饰迅速回缩的手。 “我是说,就算能有机会再接近齐老,他恐怕也很难醒来了。我刚刚施针的时候太紧张,外头突然有鹅叫声,给我吓了一跳。落针偏了一些,差点出大事。” 伊桃垂头丧气,自责道:“从齐老这套取关键信息的路子恐怕是断了。都怪我,是我太紧张了。” “那肯定是外头那只瞎叫唤的鹅不好,没事乱叫什么。”骆雪立马护短道。 伊桃愣了一下,被她这话逗笑。 听她在笑,于逸紧皱的眉跟着舒展开了。 “你倒是学会安慰人了。”岑寂道。 对于“安慰”一说,骆雪并不想承认,别别扭扭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说这个?” 岑寂把薄荷糖抛嘴里,倾身低头,冲她扬唇一笑:“我是说,有进步。” 这话是在损她吗?看表情不太像。骆雪转回视线与他无声对视了数秒,忍俊不禁:“你也学会夸人了,有进步。” 行至岔口,岑寂示意尾随其后的伊桃和于逸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 骆雪与他并肩在村道上漫无目的地行了一阵,抱着小巴的手渐渐有些麻了。她弯腰把小巴放回了地上,捶了捶酸胀的臂弯,道:“齐老这条关键线索断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岑寂低着头看悠哉挠脸的小巴,道:“走一步看一步。” 骆雪点点头,听明白了:“就是没打算。” “你呢?什么想法?”岑寂把问题抛还给了她。 骆雪闷声思考了片刻,往路的南边指了指:“那就,去福伯家看看?” 岑寂顺着她的指向看去,没异议,点头“嗯”了一声。 福伯在外出诊,只有他的徒弟王海琨正在院里收拾晾晒的药材。 瞥见外头有人来,他往外挪了几步。看清是外乡人,他立马把大门关上了,不耐烦道:“怎么刚走一波又来俩?忙着呢,没空招呼你们。” 骆雪拉住了岑寂,她的目光转向了院子东面临时搭起的棚子。那棚子上罩了厚厚一层蓝色防水布,看不清里头是什么。 她被刺鼻的化肥味熏的头疼,皱眉捂鼻,给一旁的岑寂递了个暗示的眼色。 “喂!”岑寂踢了一下闭合的院门,把王海琨的注意力引了过来,旋即往东边的棚子处指了指,问:“那堆东西是什么?” “关你们什么事?”王海琨不冷不热地丢下这么一句,拎起篮中挑拣出的药材,头都不回地往屋里去了。 岑寂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攥起的指骨捏出了声。 骆雪猜到他的脾气又上头了,抓住他的手,及时阻拦:“别闹僵。” “七爷。”叶泊在他们身后喊了一声。 岑寂回头看他,抬手示意他走远一点说。 从福伯家门前离开,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岑寂止步问:“有查到什么吗?” “我们一起的兄弟有查到,福伯家院里寄存了不少化肥。就是那院里东头,用蓝布罩着的那堆。”叶泊道。 “寄存?”岑寂听出了关键词。 “是附近杨家村有做化肥生意的村民家里放化肥的仓库塌了,得重建。货太多没场地放。赶巧拉着剩余半车化肥的那村民与出诊的福伯遇上,福伯院里又恰巧有块比较大的空地。这俩一合计,就把东西暂搁在福伯的院里头了。”叶泊道。 “怎么会这么凑巧?”骆雪与一旁的岑寂对视了一眼,问叶泊:“这消息可靠吗?” “消息应该是可靠的。只是……”叶泊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也觉得这事太凑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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