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人群聚在享堂中,正举行祭祀宴。 前头的人个高,骆雪被阻了视线,踮脚探头,左绕右转地试图看清前头发生了什么。可惜人实在太多了,除了后脑勺,旁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费劲蹦跳了一阵,不由有些恼,一巴掌拍向了前头的大高个。而后一扬下巴,气势十足地示意他挪个地。 那大高个是个脾气好的,跟她大眼瞪小眼了数秒,从鼻腔里哼出个气音便扭头挪了位子。 谢必安垂眸看身边人折腾,微弯了嘴角。 范无咎抱臂咳了一声。 两人视线短暂交锋,谢必安冷淡移开了眼,招手吩咐叶泊搬个椅子来。 椅子拿来,叶泊按谢必安的指示放到了还在努力伸长脖子观望的骆雪身边。 骆雪转头冲谢必安会意一笑,一脚刚踏上椅子,就见范无咎的手摁在了椅背上。看他的动作,似是预备抽走椅子。 谢必安的手旋即搭上了另一端的椅背,不动声色地将椅子摁了回去。 骆雪愣了一下,眉心皱起。偏头看向范无咎。 几日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位八爷对她有一种微妙的敌意,总会有意无意地找她茬。原因不明。 她没多言,把怀中抱着的小巴给祁月递了过去。 待祁月抱走了小巴,她一手扶住摇晃的椅背保持平衡,另一只悬空的脚也放到了椅子上,踩实。站在高处果然看得清楚。 她挺直腰杆,两手叉腰,气焰嚣张地用鼻孔怼着范无咎:“喂!” 范无咎的注意力成功被她吸引了过去,止了手上想掀翻椅子的动作,黑着张脸抬头看她。 她下巴一抬,语无波澜:“蹄子拿开。” 范无咎显然没料到她这么能气人,手上的劲使大了,一不留神把椅背掰断了一截。 “咔嚓——”一声,骆雪被外力带着摇来晃去。 谢必安单手拢在她身侧,一脚迅速踩住椅子下端,稳住了摇晃的椅子。 范无咎捏着节断木,气到额角青筋暴起,原本凶狠的一张脸看着更可怕了:“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的?” 这话莫名觉得耳熟。骆雪不怕他,朝靠山一偏头,理直气壮:“七爷给的。” 谢必安抿唇藏笑,见范无咎看了过来,配合着“啊”了一声。 “你们……”范无咎快气炸了。 叶泊和旭枫一左一右及时架住了暴走边缘的范无咎,边拉边劝。 “八爷八爷!别冲动!” “您量大,别跟不懂事的小姑娘一般见识。” “不气不气。跟我学,深呼吸。” “吸气,对。好,吐,慢慢的。哎,对了。” …… 骆雪没再管找茬的范无咎,转头看向人群最前头。村长手捻三根线香,正对着祖宗神主跪拜行礼。 黄姑着盛装,口中念念有词,在村长斜后方摇卦。 观礼的族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移步离开了享堂,领着几个村民去迎接供品。 骆雪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尾随着族长出了享堂,途经寝堂门口,能瞧见七八个妇人在擦拭牌位。 供案上整齐码放着餐品果盘,享堂里的村长在高声宣读祝词。 火盆里的冥纸烧得很旺。 奏乐声起,村民们循着规矩按辈分上前叩拜。 供品还在陆续上案桌,二献羹饭肉食,三献饵饼菜蔬。二献、三献之间都有礼拜。 献祭礼按流程走完,族长领人撤去供品,村中人在村长的安排下上桌会餐。 骆雪拉开谢必安座旁的空椅,坐了下来。 “有什么发现吗?”她低着声问。 谢必安刚敲出烟盒的一根烟推了回去。烟盒揣回兜,掂玩着手中的打火机,道:“是凶卦。” 凶卦?提及卦象,骆雪这才注意到方才在享堂卜卦的黄姑不见了。 她环顾四周,细看了一圈,又小声询问:“黄姑是被请去别处了吗?” “祭祀仪式后神婆退避,村里的规矩。”谢必安端碗起筷,简短作答。 骆雪见他动筷,跟着拿起了筷子。还没来得及夹到盘里的菜,就被拎着张椅子硬挤到两人中间里的范无咎撞了一下。 范无咎力道太大,她一个踉跄险些从椅子上摔滑下来。一旁的伊桃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范无咎!”骆雪一筷子朝他丢了过去。 范无咎抬手一抓,接住了她丢来的筷子。 “地方这么挤你非要坐这吗?”骆雪怒道。 范无咎并没理会她。他转手一抛,将手中的筷子掉了个个儿。夹起块她方才打算夹的糖醋藕,满口塞进了嘴里。 骆雪盯着他正做咀嚼运动的腮帮子看了会儿,试图冷静分析:“你是不是有病?” 不是骂人,就是字面意思。她合理怀疑范无咎是有某种奇怪的精神疾病,不然怎么总找茬针对她? 不过这话脱口说出来,似有点骂人的味儿。 范无咎果然被激怒了,克制着咽下了嘴里的那口食,额角青筋突突在跳:“我是不是对你太客……” “老八。”谢必安打断了他的话音。他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你跟我来一下。” 范无咎看了他一眼,重重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沉着张脸跟行过去,与谢必安一前一后拐过照壁,避开了旁人的耳目。 伊桃另拿了双筷子,给骆雪递了过去:“骆雪?” 骆雪看向照壁的视线收了回来,接过筷子戳起一块糖醋藕,费解道:“奇怪,那姓范的王八蛋为什么总针对我?” “不知道,八爷对谁都凶巴巴的。我也怕他。”伊桃耸耸肩,同是一脸迷茫:“不过他对你,好像是有点例外。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俩八字不合。”于逸冷不丁提了一嘴。 骆雪循声看他,转瞬又往照壁处看了一眼,猜测道:“你听来的?” “不,”于逸端碗喝了口伊桃给他舀的银耳汤,“我猜的。” “……”骆雪撇撇嘴,默默把自己的空碗给伊桃推了过去。 伊桃宠溺一笑,拿起空碗给她舀甜汤。 吃了几块糖醋藕,又慢慢悠悠地喝了半碗银耳汤。骆雪一转头,瞧见谢必安回来了。 范无咎没有与他一起回来,骆雪往他身后瞥了两眼,问:“他人呢?” “走了。”谢必安拂了拂袖,在她身边坐下。 他身上有一股很浓的烟味,应该是刚抽过烟。骆雪敛睫看他沾了烟味的袖口,点点头:“走了好,清净。” “嗯。”谢必安把自己的那副碗筷换了过来,拿勺舀汤。 “你俩聊什么了?”骆雪问。 “没聊什么。”谢必安道。 骆雪才不信他这话,诧异看他:“没聊什么?” 谢必安与她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她的疑惑:“他有临时任务,话没起头人就走了。” “那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骆雪又问。 她本不是个刨根究底的性子,只是范无咎对她这样反常的态度让她隐隐有些不安。这样的不安让她很不舒服。 谢必安拿走了她手边的半碗甜汤,替她续满:“烟瘾犯了。” “啊。”骆雪的视线落在了他手中的汤碗上。迟疑了一下,道:“或许,你知不知他为什么……” “哐啷啷——”享堂传来一阵瓦裂椅摔的巨大响声,像是有重物从房顶上突然掉了下来。 “啊——”有人在惊声尖叫。 是腐尸的味道!骆雪鼻翼翕动,倏地回头看向瞬间骚动的人群。 村长和族长步履匆匆,冲跑在人群最前头。簇拥而去的人群很快便将享堂的门堵严实了,看不清里头发生了什么。 围桌坐着的一行外乡人纷纷放筷挤进享堂,骆雪刚准备过去瞧瞧,瞥见一旁的谢必安还在不疾不徐地喝着甜汤。 她止步低眸,盯着他看了两秒:“你不去看看吗?” “这汤熬得不错。”谢必安神色泰然道。 “呕——”站在享堂外围的外乡人不知看到了什么,恶心吐了。 骆雪蹙眉往人声处又看了一眼,移步道:“我去看看。” “等等。”谢必安拉住了她,揣兜摸出块帕子,给她递了过去:“捂着。” 骆雪拿过了他的帕子,掩住口鼻,边观察左右,边慢慢朝享堂走了过去。 “雪姐来了,快挪挪脚。”有相熟的队中人给她腾出了道,供她入内。 穿过人群,步入享堂,她一眼便看到了吊在房梁上的尸体。 那具尸体早已腐烂发臭,辨不出五官,更难分辨男女。尸身上爬满了蛆虫,只一眼扫过,就觉得头皮发麻。 在众人窃窃的议论声里,不时有一簇一簇的蛆虫连着腐肉从尸身上掉落。密密的虫子滚滑到地上,正满屋地爬。 恶臭味熏的骆雪眼眶泛泪,她匆匆退行了几步避开地上的爬虫。揉了揉被刺激味道熏酸的眼睛,屏息细看那具挂在房梁上的尸体。 环住尸体脖颈的粗黑麻绳瞧着时历久远,被磨损得很严重。绳子一端绑在了房梁上,梁上的瓦片碎出个巨大的窟窿。 享堂的房顶构造简单,不像是能藏尸的地方。那尸体更像是砸破了屋脊掉落下来凭空出现的。 一群黑鸟栖在了房上的破瓦处,一双双血色的眼睛正悄然窥视着聚于享堂的众人。 随着异象的出现,骆雪袋中的任务卡有了反应。 ——“任务:猎杀” ——“任务提醒:犯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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