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的门敞着。岑寂曲指叩了叩门,站在门外询问:“有人吗?” 屋里没声,两人探头往空空的屋内看了一圈,确认没人,这才一前一后地迈步进屋。 岑寂一进门就领着骆雪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番开棺仪式。庆幸棺材还没钉上,他取出验尸工具,决定再逐一细验一遍。 对于验尸,骆雪帮不上什么忙。她抱走了在义庄里满屋跑酷的小巴,抱着猫找了个光线不错的位置,拿出手札,低头翻看。 原本还在上蹿下跳的小巴在骆雪的怀中趴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义庄里静悄悄的,除了岑寂偶尔的走步声和骆雪翻动书页的轻微响声,再没了旁的动静。 摸着小巴睡到翻过来的软乎肚皮,骆雪渐渐觉得有些困了。她揉了揉酸胀到泛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稍一抬头,瞥见后窗闪过一个黑影。 “谁?”她反应很快地站起身,没顾上管掉到地上的小巴和手札,一个箭步冲出了门。 还在低头验尸的岑寂闻声回头。不过是转个头的间隙,她已经不在之前的座位上了。 骆雪步子飞快地冲向屋后,没看到有人。 以她的速度,正常人不可能快过她。 她心觉有异,谨慎往屋后填满水的大水缸那里慢慢走了过去。 水缸后似乎藏了什么东西。她瞥见布料一角,下意识屏息凝神,手慢慢伸向了腰间的甩棍。 距离大缸仅几步之遥,背后忽地闪出一个人影。 她没有察觉,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推了一下。 踉跄摔扑倒地,骆雪急忙伸手扶住了大缸边缘保持平衡。 身后的人没给她回头的机会,迅速摁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摁进了装满水的水缸里。 “咕咚咕咚……” 冰凉的水灌进鼻腔耳道,骆雪被呛住,拼命挣扎。情急下,她摸出了袋中的竹片,锋口处狠狠划向了摁住她的那只手。 身后那人吃痛松开了她,没再把她往水里摁。在她昏头涨脑地从大缸边撤离时,偷袭她的黑影飞快地跑走了。 骆雪被呛得咳个不止,抬脚刚要去追,被姗姗来迟的岑寂拉住了。 “咳咳咳……”骆雪一头一脸的水,还在狼狈咳嗽。 她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很是不快地拍开了他扶肩的手。弯腰撑膝,盯着缸后用衣服裹住的石块,边咳边大喘气。 岑寂的手悬停在她背后,回忆着旁人给队友顺气的样子,动作不怎么自然的不断调整着手掌的姿势打算给她拍个背。可这拍背动作怎么看怎么别扭。 发觉她似有起身的动作,他没再纠结,用力往下一拍。 骆雪好不容才调匀了气息,被他这用力过度的一拍,差点又拍摔进水缸里。 她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摆借力堪堪站稳,挺恼火地曲肘撞开了他:“干什么你?怕我死不透?” 岑寂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被她瞪了一眼。他佯装没注意到她在生气,揣兜摸出块干净帕子,给她递了过去:“没事吧?” 骆雪接过帕子,觉得不解气,回击着踹了他一脚:“你来得可真快。” 听出她是在说反话了。岑寂没躲,任由她踹。 他拍了拍裤子上清晰的鞋印,往回看了一眼,没与她解释方才追出门时被另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影引去了反方向。只简短告知:“是两个人。” 就算他没有详细说明,骆雪也一下就听明白了。 怪不得方才掏竹片的时候感觉手腕有受外力拉扯,他要再往外跑几步,或许就能直接把她从水缸里拔出来了。 “有看到是谁吗?”岑寂问。 “没。”骆雪没好气道。 岑寂觉得自己的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好了,就算她是以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他都没觉得生气。真像是旭枫说的那样,他被女人拿捏住了? 他不禁陷入沉思,盯着抖开帕子擦脸的骆雪看了会儿,又问:“有嗅到那人身上的气味吗?” “我又不是鱼,做不到在水下喘气。”骆雪散开湿发,用帕子搓了搓,低下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领口上,那上头蹭到了一点血迹。 她转头看向掉落一旁的竹片,蹲地捡起竹片嗅了嗅,嗅到了血腥味:“对方的手应该是被划破了。” “手吗?”岑寂若有所思道。 “喵嗷~”小巴从屋里跑了出来,步子很快地跑到骆雪身边,歪着脑袋蹭了蹭。 骆雪伸手摸了一把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记起个事,倏地起身往回跑:“糟了!” 岑寂警惕观望左右,大步跟了过去。 骆雪冲跑回屋,在她方才坐着的地方细细找了一圈,手札果然不见了。 “在找手札?”岑寂问。 “嗯,”骆雪抬头看他,“是你收起来了吗?” “没顾上。”岑寂道。 “看来,那两个人引开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手札。”骆雪坐回了凳子上,闷声思考了片刻:“你觉得,袭击我们的会是谁?” “不好说。”岑寂把验尸工具收拾好,将棺材板推了回去:“可能是村里人,也可能是外乡人。” “你好像说了句废话,”骆雪叹了口气,“那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跟上次的验尸结果一样。不过……”岑寂欲言又止。 “不过?”骆雪纳闷看他。 “我怀疑,我们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岑寂道。 “什么意思?”骆雪没听明白。 岑寂走去一边洗手,斟酌道:“等时机合适了,再跟你说。” “……”又跟她打哑谜。骆雪抱着胳膊,不怎么高兴地看着他。 岑寂一回头,撞见她不悦的目光,忍俊不禁:“那就再给你提个醒。” “什么?”骆雪问。 “变色龙,”他说话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在什么环境下不容易被发现?” 变色龙?颜色?气味? 如果把气味扩散理解成常规的分子运动,要想不被轻易发现,那一定是特殊气味分子已经跟人的气味相互融合渗透了。气味相近的话,最不容易被她这敏锐的鼻子发现。 骆雪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 “嘘——”岑寂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拿起收拾好的东西,迈步往外走:“这个地方空气不新鲜,走了。” 抱起小巴从义庄出来,骆雪不时转头往回看一眼。 “别看了,”岑寂在她第七次转头的时候摁住了她的后脑勺,“就算你把眼望穿了,人要是有心想躲,你也是找不到的。” “就连你都找不到吗?”骆雪问。 “是觉得有蹊跷,但我的眼睛可没什么穿透功能。在别人的地盘,还是得守着点别人的规矩。”岑寂道。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个守规矩的。”骆雪直白道。 岑寂与她对视了一眼,嘴角翘了翘:“那就换个说法。在没确定结果之前,不易打草惊蛇。” 往前行了一段,距离义庄远了。至岔口,骆雪跟着岑寂往右转:“接下来去哪?” “去外乡人多的地方,”岑寂道,“看看谁的手上有划伤。” 骆雪尾随着岑寂从村头走到村尾,溜溜地转了好大一圈。前一夜没睡好,她困劲上头,一路打了好几个哈欠。 在这地界,受伤是很常见的事,很多外乡人或多或少的手上都挂了点伤。季风团队的丁执强和一新人手上也都有刮伤,看伤口痕迹,也都是新伤。 入夜前,岑寂吩咐叶泊去把队里的人集中过来。队中人纷纷撸起袖子站成一排,把手摊开。 岑寂抱着小巴缓步从那排人面前走了过去,在旭枫面前停了下来。 他低垂着眉眼,盯着旭枫手腕处还没结痂的擦伤:“怎么伤的?” “上山时被竹枝刮到了。”旭枫道。 “有谁看见了?”岑寂问。 “应该没有。”旭枫被他盯的不自在,局促道:“我当时是去林子里方便,就我一个人。” “叶泊,”岑寂问,“有看到他是什么时候伤到手的吗?” “没注意。”叶泊摇头道。 岑寂转头看向一旁的祁月,祁月也摇了摇头。 仔细排查了一圈,队中只有旭枫和两个队里的老人手上有新的刮伤。 这三人都与同行的队友结伴去过义庄,只是时间上跟他们去义庄的时间并不吻合。 架子上的烤全羊滋滋冒油,叶泊端起装有调味粉的小碟子,在炙烤出香味的羊肉上撒粉。 骆雪很眼馋地看着还没烤熟的羊,见岑寂坐了过来,道:“怎么今天的晚餐这么丰盛。最后一餐?” 岑寂被她这话逗笑:“您这乌鸦嘴可真吉利。” 她嘴角微弯,往边上看了看,压低了声:“折腾了这么久,有头绪吗?” “还没,人数太多了。”岑寂道。 羊肉炙烤得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焦脆的外皮咔嚓作响。一行人吃饱喝足,在天色擦黑前顺利找到了安全屋。 岑寂跟于逸一起配合着点亮了大门上的纸灯笼。 叶泊带着几个队友从黑漆漆的屋里出来,只找到了两根蜡烛。他把其中一根蜡烛给岑寂递了过去,道:“七爷,还是没电。” “嗯。”岑寂接过蜡烛,转手递给了还在打哈欠的骆雪:“先去睡。今晚或许不太平,别睡太死。” 骆雪努力撑起眼皮,点点头:“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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