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祠堂门前,口袋里的任务卡有了反应。 骆雪步子一顿,揣兜皱眉,心底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任务:祭山” 她盯着任务卡上的字,心神恍惚了片刻。 不过她很快接受了这一命运走向。她将生死一向看得淡。谁都会死,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见她没跟上,岑寂回头看她:“怎么了?” 骆雪一愣,闻声抬眸,看着他半掩在帽下的眼睛。情绪怪异,明明前一秒还能淡看生死,与他视线相交的一刻,她竟突然间觉得有些不舍。 不对!不是有些。这种不舍的情绪很强烈,强烈到比她拿到这张任务卡更让她觉得慌张。 怎么会这样? 无声对视了数秒,岑寂觉出有异,退行了几步,欲拿她手中的任务卡。 她迅速缩手后藏,抓住他朝她伸来的手,顺势一拉。踮脚吻住了他。 温软的唇贴了过来,气息滚烫。 岑寂低垂的眼睫陡然一颤,意识到了点什么。脑中嗡嗡作响,理智全消,他短暂丧失了思考能力。 唇上刺痛。岑寂没动,眸色寂寂,默然看着她。 她咬破了他的唇,又似小兽般在舔舐他唇上的伤。 他没有办法思考,被她这番蓄意挑逗惹恼。摁住她的肩,挺烦躁地推开了她。 “你又在对我耍什么心眼?”他厉声质问。 她抬手抚唇,捻了捻指上沾到的血迹,嫣然一笑:“谁知道呢。” 祠堂里涌出一帮村民,围聚在被选中的三个外乡人身边。 “骆雪!”伊桃见她被困,惊呼出声。 叶泊原本偏转开的目光重新转向了她,下意识上前半步,被祁月拉住了衣角。祁月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骆雪在一众目光的包围下,若无其事地蹲地揉了揉小巴的脑袋。 村民们围聚过去,一双双手伸向了她。 她甩开了上前欲架住她的手,语无波澜:“我自己能走。” “骆雪!”伊桃惊慌追了过去,被于逸一把拽住。 “伊桃,你冷静点。”于逸低着声劝阻。 骆雪坦然进了祠堂,头都没回一下。 伊桃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急到眼眶泛泪:“七爷……七爷你想想办法,骆雪她……” “走。”岑寂冷淡打断了她的话音。迈步上台阶,目不斜视地进了祠堂。 祠堂戏台上敲敲打打。 三个外乡人与台上的热闹格格不入。一人抱头绝望痛哭,一人哀声求救哆嗦个不停,唯有骆雪还有闲心逗弄跑上台陪她的小巴。 岑寂一直在看着她。可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小巴身上,低下的目光没往他的位置偏移一寸。 他越发烦躁了。揣兜又掏出颗薄荷糖,剥开糖纸,咔嚓咔嚓嚼碎了口中的硬糖。蜷指捏攥,掌心里揉皱的糖纸窸窣作响。 村民抬来了轿子。 骆雪被请上轿,听伊桃在叫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轿上的帘子,偏头看她。 伊桃隔着轿帘伸手来拉她,哭腔浓重:“骆雪,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死局。都已经被发牌了,还能怎么办? 坦然赴死呗。 她现在满脑子琢磨的,是一会儿跳下山崖的时候该用什么姿势才不至于摔得太难看。 不对,现在该考虑的,应该是怎么才能死得更痛快些。别坠下崖还吊着口气,还得让人来补个刀。 那可就惨了。 骆雪盯着伊桃红成兔子眼的双眸怔了会儿,扯起嘴角,安抚一笑:“什么怎么办?这不挺好的嘛。坐着上山,可比费劲巴拉地爬上山轻松多了。况且,有这么多人送葬,还挺体面的不是嘛。” “胡说什么呢你?”伊桃哭唧唧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怎么……被逗哭了? 她果然不适合安慰别人。 骆雪看着她哭到冒鼻涕泡泡的一张脸,顿时有点头疼。 “起!”最前头的村民嚎了一嗓子。 骆雪匆匆往那侧瞥了一眼,强行扒开了伊桃紧抓住自己衣袖的手。 “别过来!”她低着声斥她快走。帘子拉上一瞬,她眼角的余光往岑寂那侧偏了偏。 他果然还在看着她。 坐在轿中一阵颠簸。骆雪半阖着眼,左摇右晃,脑子很乱。 有很多镜头在脑中闪现,全部都是与这个世界相关的画面。比起之前的现实世界,她在这好像才是真正活了一次。也算无憾了吧。 胡思乱想间,轿子停下落地。轿帘掀开,有光照了进来。 骆雪被强光晃眯了眼,偏头皱眉。稍稍适应了些,她睁眼看去,悬崖的另一端霞光万丈。崖边的草色青翠,晨光镶了边。 眼前的景,美得像是假象。 轿子外的村民在喊话,催着他们下轿。另外两个外乡人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强行被拖出了轿子。 骆雪拍开了试图来抓她的那只手,整整衣袖,不疾不徐地从轿中走了出来。 站在悬崖边,四面而来的风把脑子吹得清醒了不少。 她深吸了口气,花香、草木香,就连泥土都有其特有的香气。沁人心脾。 岑寂站在她的正后方,几步之距,看着她。 在发现她真是一点不怕,且开始享受起山顶的空气时,他终是沉不住气了:“骆雪。” 她勾唇一笑,回眸看他:“嗯?” “没话要跟我说吗?”他问。 骆雪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他皱了眉。她这说话态度,让他更不痛快了。 一早就料到他会是这样一副表情。骆雪哑然失笑。 岑寂越发不高兴了,绷着嘴角,冷脸看她。 他唇上被她咬伤的地方溢出了血珠,看着更诱人了。 骆雪盯着他唇上的伤兀自欣赏了片刻,忽地记起个事:“啊,对了。我突然想到个问题。” 岑寂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上的猫毛,没吭声。 不知是他被她气的,还是觉得已没话跟她讲。 骆雪并不在意他这你来我往的态度,探头往崖下看了看,转瞬抬起手,暗示着冲他晃了晃手腕:“会连累你吗?” “这是你该关心的事吗?” “嗯,我关心。” 四目相交,骆雪嘴角扬起的弧度愈深。 耳边怪异的歌谣越发铿锵急促,在催着他们往崖下跳。 村中的老人相继跃下山崖。 另外两个外乡人腿软到几乎已经不能站稳,其中一个失足跌了下去。余下一位吓到瞬间瘫坐在地。 乱糟糟的。 口袋中的任务卡在持续升温,余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骆雪转过身去,面朝着岑寂的方向,深望着他的眼。 他的眼睛很漂亮。迎着霞光,漆黑的眼眸里像是亮起了星子,更好看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往后慢慢退行了一步,比着口型,道:“走了。” 碎石碾落。再往后退,已是边缘。 一脚踩空,身体失衡,她仰面摔了下去。 急速坠行间,她听到了奔向悬崖边的脚步声。 一个黑影从悬边一跃而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真是疯了!”是岑寂的声音。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以及乱了频的心跳声。骆雪嘴角含笑,回扣住他的手,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已入夜。 骆雪从床上坐起,盯着黑漆漆的窗外,仍是有些恍惚。 是做梦吗? 她怔了半晌,揣兜拿出任务卡。倒计时的时限变了,快进了约数十小时。 不是梦,是切实发生过的事。 奇怪,她怎么没死?身上也没有外伤。 岑寂呢?他有没有出事? 她记起坠崖时的一幕,霎时心头一紧,急匆匆从床上下来。 “吱呀——” 门开了。 谢必安衔着半截烟走了进来,见她醒了,前行的步子微微一顿。 还好,他还活着。 骆雪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脸深埋进他的胸腔间,细嗅七爷身上特有的气息。这股气息让她心安。 谢必安在她冲跑而来时没避开,只抬了抬手。垂着眼睫,若有所思地盯着怀中人看了会儿, 须臾,他偏头取下嘴角衔着的烟,垂手捻灭。竖起一根手指,抵住她额头,将她推开。 她湿了眼睫,眼眶泛泪。 哭了?是吓哭的?还是…… 谢必安盯着她红了的双眼,欲出口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他从前,明明是很期待把她弄哭的。眼下真见着她哭的样子了,却总觉得心底像是起了疙瘩,很不舒服。 “岑寂他……”她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他还好吗?” 她在担心谁?他皱了眉。抵住她额头的手指蜷起,掸了掸被她抱皱的外衣,语气冷淡:“谁允许你抱我了?” 刚刚情绪过于不稳定,骆雪慢半拍反应过来,谢必安和岑寂虽是共用同一具身体,但两个人的人格却是相对独立的。 她这莽撞之举,确是惹他不快了。 拽起衣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她深吸了口气,斟酌道:“虽然这么问很奇怪,但我还是想知道。” 她的话音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或许,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改主意?” 谢必安垂视着她发红的眼眸:“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骆雪肯定道。 谢必安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那好,那我也有一个问题。你要想知道答案,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你说。”骆雪满口应下。 “我和他,对你来说有区别吗?”谢必安问。 骆雪愣了一下,沉默了。是道送命题,怎么答都是错。 静了半晌,他自嘲般轻笑了声。 “你果然,是那位给我设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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