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桃接过叶泊递来的烧火钳,将炉子里的煤灰扒开了些。 竖耳听骆雪与她简单说明白日里发生的事,她惊讶道:“你是说,之前你和七爷不小心入了巫女残留的记忆空间?” “嗯。”骆雪转了转捂在掌心暖手的杯子。一抬眼,与叶泊专注看她的目光撞上了。 他看向她的眼神与旁人很不一样,炙热滚烫。 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骆雪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敛睫垂手,把挨着火炉毛快烤焦的小巴翻了个面,摸了摸它暖呼呼的脑袋。 “真是神奇,”伊桃不可思议道,“明明你和七爷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呢?我和于逸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骆雪其实也不太能理解,琢磨了会儿,道:“不清楚。不过这里的很多事,好像都不能按常理解释。” “这倒也是。”伊桃点头认同了她这一说法。 “伊桃!”听从岑寂安排在院中把守的于逸冲屋内喊了一声。 “欸!来了!”伊桃匆匆起身,拍了拍手,拿起于逸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又叫我呢,我去了啊。” 骆雪点点头:“嗯,去吧。” 在给炉子加煤球的叶泊往伊桃走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没久留,避嫌般跟着出去了。 哈气成雾。 骆雪放下杯子搓了搓手,裹紧了外衣。 入夜的温度出奇得低,即便是在室内,也是手脚冰凉。 她隔窗往外看了看,收回的目光落在了祁月身上。 祁月性子很倔,怎么都不愿听劝回房睡。她整个人蜷缩在躺椅上,许是太过虚弱,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原本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掉在了地上。 骆雪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把烧旺的火炉往她那侧推近了些。转瞬走了过去,弯腰将地上的毯子捡起。 抖了抖毯子,她把毯子重新盖回了祁月身上。 祁月深皱着眉,像是做了什么噩梦。她的睫毛在发颤,泪珠一颗一颗从眼角滑落,湿透了枕在脸下的衣袖。 “哥、哥哥……不要……”她在低泣呢喃,苍白的唇不见一点血色。 本以为她不会再哭了。没想到,入了梦还是忍不住会哭。 骆雪盯着她流泪的眼睛,胸口闷闷的。怪异又陌生的感觉,很不舒服。 她不自觉朝她伸去了手,想要替她擦掉眼角的泪。 忽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对劲,前伸的手滞在了半空。 她到底在干什么? 骆雪很是不解地看着自己悬停在半空的手。犹豫了一下,缩手转身,打算离开。 “哥哥!”祁月惊呼出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骆雪被她拉住了。步子一顿,回头看她。 她还在睡着。 手好凉。 骆雪的掌心覆在了她冰凉的手背上。踌躇片刻,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将她的手塞回了毯子里。 窗外的狂风刮倒了院里的树,嘎吱一声巨响,院中巡逻的人纷纷从树下退避开。 骆雪听声往窗外又看了一眼,担心这么冷的天,祁月在这睡会不会着凉? 真是够了。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爱管闲事了? 她对自己冒出这样的想法很意外。但还是遵从了自己心里的意愿,脱下外套,把厚外套盖在了睡熟的祁月身上。 盖上了,总觉得会踏实些。 “骆雪。”一直站在暗处看着她的岑寂突然出声。 骆雪被吓得一激灵。 她也不知在心虚什么,转身发现岑寂悄无声地站在了她身后。她像是被抓包了般,竟是有些恼。声都不由大了几分:“干什么?” 凶巴巴的。 对于自己莫名其妙被吼的原因,岑寂没能理清。他绷着嘴角默然盯着她看了两秒,肩一抖,脱下敞开的外套丢到她脸上。 “上楼,睡了。” 骆雪眼前一黑,被他宽大的外套兜头罩住。 好暖和!她悄咪咪把手蜷塞进他的衣袖里,外套往下扒了扒,从衣中冒出头。 岑寂已经大步越过了她。 骆雪冒出衣服的两只眼睛滴溜溜追着他笔直的后背一路到了楼梯口。见他停步回头,似在催促。她急忙唤了声赖在火炉边取暖的小巴,一人一猫快步跟行了过去。 前一夜天寒地冻,早起时楼下咳嗽声不断。 叶泊煮了一大锅红糖姜茶,分给队中众人驱寒。 骆雪裹着岑寂的大外套下楼的时候,祁月正捧着热乎乎的姜茶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骆雪!”伊桃欢声叫她,“叶泊煮的这驱寒茶不错。我给你也盛一碗,暖暖身子。” 祁月低垂的眼睫一颤,抬眸看向了缓步走来的骆雪。 “好。”骆雪错开视线点点头,不怎么自在地走去桌边,拉开椅子坐下了。 祁月把碗暂搁一边,拿起身边叠放整齐的外套,默不作声地给她推了过去。 骆雪扭着脖子看窗外,装没看到她还衣的动作。总觉得别扭,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别扭。 她在人情世故方面不在行,实在是不太习惯。 给她盛了姜茶端来的伊桃正巧看到了这一幕,抓起外套随手塞给了她:“这外套你的啊,我说怎么看着好像有点眼熟呢。” 骆雪轻咳了一声:“啊,那个……” “那个?哪个?”伊桃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能感受到一旁祁月的目光。骆雪尴尬到脊背发麻,脚趾蜷地。 “伊桃。”于逸用勺敲了敲碗边,“多吃饭,少说话。” 端起粥碗坐回他身边的伊桃不解:“为什么?” 像是在给她解围。骆雪看了于逸一眼,暗松了口气。 “食不言。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于逸一本正经道。 “啊?”伊桃不情不愿地皱了皱眉,“你这么古板呢?” 骆雪一转头,发现祁月还在看着她。她僵硬把外套给她递了回去:“那个……我不冷,你穿吧。” 岑寂长腿一跨,坐到两人中间。手一勾,把她外套上的帽子扣在了她头上。 “你穿着我的衣服,自然不冷。” 骆雪晃了晃脑袋,眼睛从宽大的帽檐下露了出来:“你不是有外套穿嘛,别那么小气。” “就你大气。”岑寂顺手拿走了她抓着的外套,放到了祁月面前:“给你就拿着吧。” 祁月得了这话,这才慢吞吞拿回外套。低垂着头,心不在焉地看脚边在蹭蹭的小巴。 岑寂盯着穿在骆雪身上显得格外宽大的外套袖口:“手呢?” 骆雪举高双手甩了甩,把手从袖子里露了出来,摊开掌心给他看:“这呢!” 岑寂勾唇一笑,拿起桌上的姜茶,放到了她的掌心里。 伊桃去添粥,途经骆雪身侧,竖指戳了戳她的肩。弯腰低头,一手拢在嘴边,小声与她打趣:“你跟七爷好亲热。” “说什么呢你。”骆雪嘴角翘了翘,佯装生气,推着她让她赶紧走。 于逸放下了粥碗:“七爷,有个事。” “说。”岑寂埋头吃饭,头都不抬道。 “昨晚有团队出了内鬼,还没抓到。”于逸道。 内鬼?骆雪一听这话警觉抬眸,看着于逸。 岑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拿起包子满口咬嘴里:“具体点。” “据昨晚幸存者的口述,那些被内鬼盯上的,都是直接在人前活生生冻成了冰块。发生得太快,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于逸道,“可能是被冻住了太硬不好消化,人还在旁边的院里杵着呢。七爷要抽空去看看吗?” 他这话细思极恐,什么叫不好消化?骆雪默默收回视线,喝了口碗里的姜茶。 “有点意思。”岑寂喝干净碗里的最后一口粥,空碗一放,起身道:“走,去看看。” 骆雪一见他要走,急匆匆抓了几个包子,边吃边跟着他一起出了院门。 跟过来的不止她一个,岑寂手底下的人好像都对这事挺感兴趣,乌泱泱跟来了一群人。 鱼贯入院,对方团队的领头一看他们这架势,误以为是来闹事的。 岑寂言明了来意,对方方才还是警觉的态度一下变得恭敬起来,领着他拐去后院的事发地。 后院树下冰封了五个人,三男两女。僵住的身体都被冻结的冰块包裹住,结了霜。五人的表情同步,皆是一脸惊恐的模样。 有奔逃瞬间被冰封住的,也有摔在地上还未及站起就被冰封住的。看得出,事发时的场面一定很混乱。 骆雪站在一侧观察了会儿,大着胆子往冻成冰块的尸体前走近了些,伸手欲碰。 伊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暗摇了摇头:“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都敢碰?” “没事。”骆雪抽出被她抓住的手,挺坚持地摸了摸近身处冻住的尸体。 尸体完全被冻住了,硬邦邦,触手冰凉。 没什么特别的。 在她缩手之际,尸体面部骤然发生了变化。 气温回暖,冰片融化。 尸体的眼眶中淌出了血泪。 伊桃被这惊悚的一幕吓到了,退躲在于逸身后倒抽了口气。 骆雪往她那侧看去,一眼便瞧见了她和于逸紧扣在一起的两只手。 她盯着他们牵住的手看了会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岑寂正与对方团队的领头打听昨夜的事,她的注意力瞬间被他吸引了过去。 打听的差不多了,岑寂抬手示意:“回吧。” 在他的一声令下,一群人尾随着他陆续走出了院门。 骆雪与他并肩往前行了一阵,悄声询问:“你打听这些,是打算帮他们吗?” “没。”岑寂耸耸肩,一副局外人的态度,无所谓道:“我就是来看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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