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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工宴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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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中央搭了个高台,台上摆了个白布架成的四方屏,屏后打了束强光。

震耳喧天的敲鼓响锣声后,皮影戏开场。

骆雪抱着小巴与谢必安并肩坐在看戏的最佳位。戏台上的皮影在屏后甩头摆手,正上演着唐山皮影的传统剧目《侠女复仇记》。这出戏取材于蒲松龄的《聊斋志异》。

她对皮影戏所知甚少,知道这些,是因隔了个座的于逸一直在低着声给一旁的伊桃做科普。

“作为一项古老的传统艺术,皮影戏历史悠久。据史书记载,皮影戏始于西汉,兴于唐朝,盛于清代,元代时期传至西亚和欧洲。”①

于逸还在轻声细语地与伊桃述说着唐山皮影的发展史:“唐山皮影戏初创于明代末期。以滦县、乐亭方言为基础,乐亭口音多,滦县口音少。演出时通常有拿、贴、打、拉、唱五种分工,故有‘七忙八闲’之说……”②

骆雪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因耳边嗡嗡嗡的说话声有些犯困,由衷觉得于逸在说起这段的时候宛如一个老学究。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垂手揣兜,摸了摸袋中的任务卡。

一场暴雨后,农庄通往外界的桥塌了。村中人正着手筹划修筑桥梁的工程。以此为契机,外乡人也迎来了新任务单元:开工宴。

眼前这场热闹非凡的皮影戏,就是为修桥开工铺垫了前奏。

谢必安边吃花生边看皮影戏。一把花生吃完,他将空壳放到了桌角上,拍了拍掌心里的碎屑。

斜后方有道目光如有实质,怎么都没办法忽略。

他被盯的烦,偏转过头,迎上了季风似在挑衅的目光。

季风见他终于看了过来,微微一笑。动作大开大合,张嘴启唇,咬走了一旁女伴剥给他的花生米。

“……”就这?无聊。

视线短暂相交,谢必安冷淡移开了眼。他从盘中又抓起把花生,缩手的动作顿住。

许是胜负欲作祟,他不愿在这种小事上输给季风。稍一思量,他抓着那把花生,往骆雪那侧递了递。

骆雪哈欠打到一半,瞥见他递来的花生,一愣。

适时打了个嗝:“饱了。”

“给我剥。”谢必安道。

在说什么鬼话?骆雪倏地抬眼看他,不悦道:“你是没长手吗?”

“季风,”谢必安往季风坐着的方位略歪了歪头,“在看着。”

什么嘛?原来是在跟季风较劲。

堂堂七爷,表面看着那么冷淡,骨子里根本就是写满了“不服输”。

骆雪突然有些想笑,盯着他默了两秒,妥协摊手:“那就,看在之前我脚伤的时候你背过我的面子上。”

“嗯。”谢必安翻手松指,掌心里的花生尽数放到了她手中。

骆雪窸窸窣窣给他剥了满手的花生米,花生壳落盘,花生米往他那侧递了过去:“好了。”

谢必安没接,只瞥了眼她伸来的手:“喂我。”

“……”得寸进尺?!骆雪深吸了口气,一巴掌把花生米拍在了他手边:“爱吃不吃,不伺候。”

“七爷和雪姐……”斜后方的祁阳往祁月那侧歪近了些,小声嘀咕:“他们这是在干嘛?吵架了?”

祁月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恰看到谢必安垂手捏起了被骆雪凶巴巴拍过去的花生米,捻了花生皮,送入口中。她很快移开了目光,专心看戏台:“人家小两口的事,你少管。”

“哦。”祁阳乖乖缩回了脖子。

“为岳郎远出行,缝制衣裳……岳郎避难来我家下……”配以弦乐,戏台上的唱曲声愈加悠扬凄婉。

谢必安听了会儿戏,回过头勾勾手,唤了声:“祁阳。”

祁阳忙不迭把手里的花生塞进口,弓着腰小跑了过去:“七爷,有吩咐?”

“你雪姐说,想看一下他们的皮影。”谢必安低着声道,“你想法子顺一个过来。”

正昏昏欲睡的骆雪抬了抬眼皮,懒得搭腔。

祁阳猫着腰潜到台子后方,没一会儿便折了回来。

他左右观望了两眼,见没人注意到这一处,这才从外套里掏出了个约莫有半臂长的“猪八戒”。

“我从他们的箱子里取的。这角这场戏用不到,应该不会被发现的。”祁阳小声道。

“嗯。”谢必安接过了他递来的皮影,搁到桌下,仔细摸了摸皮子:“这手感……”

“这皮影是有问题吗?”祁阳问道。

谢必安若有所思地推了推眼镜:“手感有点奇怪,不像是猪皮,也不是牛皮。”

“那会是驴皮吗?”祁月突然探头询问。

鬼祟蹲在谢必安身边的祁阳被她吓到猛地一撅:“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你这警戒心,能干得了什么?”祁月道,“刚刚在后台要不是有我跟着替你作掩护,你早被发现了。”

“七爷,是驴皮吗?”她又好奇问了一嘴。

谢必安摇了摇头:“这皮子的韧性好像也不太像。”他的目光转向了一侧闭目养神的骆雪,曲指叩了叩桌,仿着祁阳的语气,叫了声:“雪姐?”

祁阳忍俊不禁,与一旁的祁月默契对视了一眼。

骆雪低垂的眼睫一颤,推开了谢必安递来的皮影:“不是兽皮,是人皮。”

“人皮?”祁阳和祁月皆是一惊。

“你确定?”谢必安问。

骆雪睁开了眼睛,挺不满地转头看他。须臾,抬手竖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你在质疑我?”

谢必安嘴角翘了翘,抬手示意祁阳把东西归位。

祁阳一听这东西大概率是人皮制成的,顿时感觉头皮发麻。两指捏着拿起了皮影,一闭眼一咬牙,把皮影藏进了外衣里,转瞬跟阵风似的跑回了戏台后面。

祁月不放心他,后脚悄悄跟了过去。

“七爷。”于逸摸着桌沿慢慢走了过来。

谢必安捻着花生皮抬眸看他:“怎么?”

“村长那里,我听来些话。”于逸在他身边停步,问:“要跟去看看吗?”

村长?谢必安记起村长方才一直在戏台边站着。他转头往戏台边看去,瞧见村长被两个村民叫走了,三人正往祠堂门口的方向去。

他把花生米送入口中,拍了拍掌心里的碎屑:“什么话?”

“坍塌的桥墩下,发现了两具尸体。”于逸小声道。

一行人陆续往坍塌的桥边去,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来看热闹的村民,也有不少外乡人。

谢必安一到,堵在外围的外乡人急忙避让给他腾道。

祁阳得了吩咐,走在前头开道,咋咋呼呼叫嚷着:“七爷来了,闪开闪开。”

不消多时,骆雪便与谢必安一起并肩站到了最中心的圈子里。

把村长请来的,是承包修桥工程的工头王海昊。自前任工头乔伯无故失踪后,这工程就自然而然地交由他来接任。

桥墩下抬出两具尸体,一具是新尸,另一具已化骨。

新尸在水下泡烂,面部肿胀难比辨认原本的样貌,恶臭味熏的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骆雪掩鼻偏头,强忍住了胃部翻腾的恶心感。

“这不是……”人群中有人好似发现了什么,提了声量道:“欸,你们看那尸身上的灵瑞玉牌,不就是乔伯一直戴在脖子里用来驱邪的那块牌子嘛?”

“乔伯的牌子?”有人闻声定睛看去,大胆猜测道:“天呐!这该不会是乔伯吧?”

“这雨连着下了有个把月了吧?我估算着,乔伯失踪了就快有小半个月了。听他的工友说,他失踪那天好像是兴致不错,喝了不少酒。雨天湿滑,指不定是他喝高了,一跟头栽河沟里去了。”

“可乔伯水性很好呀。就算栽水里头了,总不至于淹着吧。”

“啧,这你就不懂了,人要是真喝迷糊了,掉水里手脚说不定都划不开,没知觉的。头朝下淹进去更糟,水性再好也没用。”

“欸,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那另一具尸体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好像死很久了。”

“那尸体才吓人呢,据说是在石墩子里发现的,就筑在水泥里。从浇筑石墩算起,那尸体在桥底下藏了该是有二十多年了。刚发现的时候瞧着也是有筋有肉的,也不知是不是冤气太重,没一会儿皮肉就跟融化了一样冲进了水底。这不,眼下就剩了副白骨了。”

“这么邪性啊?”

“你说冤气?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认定浇在桥墩子下的那位是被人害死的?”

“对啊,这话可不能瞎说。你有凭据吗?”

“凭据我是没有,不过我早些时候有听来些话。”

“什么话?”

“祭桥。”

“祭桥?”

“这以邪治邪的法子,听过吗?”

“你是说……”

“呲,快别说了。怪瘆人的。”

……

人群议论纷纷。有一体态丰腴的妇人扑到了尸身边,跪地抓起尸体上的牌子确认着仔细看了两眼。妇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腿一软,颓然跌坐在地。她愣了好一会儿,忽地扯起嗓子,嚎啕大哭。

听她一口一个死鬼叫着,那死鬼,也就是旁人口中的乔伯,应该就是她前阵子失踪的丈夫。

那副白骨架子上寻不出任何能辨别身份的物件。

骆雪紧捂口鼻,看向了妇人身前的尸体。尸体沉在水下,以现在的气温推断,通常落水的尸体三到七日后会浮上来。他既是没有浮上来,不考虑其他外因的话,他的死亡时限大概率没有过七日。可方才有人说,乔伯失踪了有小半个月了?

她曾出于兴趣翻看过一些尸检相关的札记,眼前这具尸体的腐烂程度该是远超了七日上限。

是水的原因吗?泡水加速了尸体的腐烂?

不对!

她很快觉出了异常,捂鼻的手移开,在那阵浓重到几乎让人窒息的腐臭味中细细嗅闻,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这个味道很熟悉,她好像在父亲的实验室里嗅到过。是什么呢?

她闷声思考了片刻,脑中灵光一现,想起来了。是硝酸!

乔伯的体内,有残存的硝酸味道!

好半天没说话的谢必安转头看她:“什么想法?”

“不是溺死。”骆雪肯定道。

“是他杀。”

“是他杀。”

两人异口同声,默契对视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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