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问?”骆雪讶异看她。 “感觉。”伊桃冲她微微一笑,“人有时候会习惯疼痛。与其说习惯,其实是不得已,疼麻了。像我,我在来这里之前,其实也经常生病。身上留了不少手术的疤痕,胸腔也被打开过。每次上手术台我都很害怕,次数多了……其实也还是怕的。” 她话说到这,愣了一下:“你瞧我,不知不觉就说起这些事了。于逸不让我与旁人说起这段。许久没提,我都快忘了那时的感觉了。” “他不让你提?”骆雪不解道,“那你为什么会对我说?” “因为你是七爷带回来的人,七爷带回来的人肯定错不了。”伊桃肯定道,“而且,与人交心,得先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我对你不隐瞒,是我对你能做到的真诚。” 交心?真诚? 这些词于她而言都很陌生。骆雪并不擅长与人交际,更别说交心了。 对于伊桃想与她交心的行为骆雪总觉得别扭。须臾,她迟疑开口:“我没有生过什么病,生病的不是我,我只是……” 她想说她只是那个生病的人的器官库。她的出生,不过是因为有利用价值。但感觉这种话就这么直接说出来,很矫情。 骆雪戛然止了话音,一抬眼,与伊桃专注看她的目光撞上了。尴尬默了半晌,她不得不说点什么打破这僵局:“你跟于逸……” 出口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她不好打探旁人的隐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多这个嘴。 “你是想问我跟于逸之间的关系吗?”伊桃很体贴地接上了话,“我跟他打小就认识,我俩就跟袁宏谦和袁秀娥一样,是关系很好的青梅竹马。” “如果不方便的话,其实可以不用回答。”骆雪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啦。”伊桃忆起旧事,嘴角扬起的弧度愈深。 看她这样的笑容,想必过去于她应是幸福的。骆雪看着她的笑脸,这般想着。不知为何,她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伊桃边仔细替她上药,边慢慢说道:“我们两家的父母都是医生,一个科室里的。早些时候,我俩是在一个大院里一起搓着泥巴长大的。你别看于逸好像性格很不好的样子哦,他其实很细心很敏感的。而且,人也不是看着的那么不好相处,他只是有点慢热。平时只要我一装哭,他就拿我没办法。就是装哭这一招,我是彻底给他拿捏住了。” “我吧,脑子没他聪明,又是个拖延症。记得小的时候,我每次寒暑假作业都会拖拖拉拉堆到最后一天。我一个人写不完嘛,就抱着作业去求他,每回他都被我连哭带闹地逼着帮我一起疯狂赶作业……” 她说起于逸,整个人都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骆雪凝神看她,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藏不住的欢喜。她突然间有些羡慕,羡慕她能拥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 “我们两家交好很多年了,原本我们的父母还打趣说,等我们到了适婚年纪就立马给我们领证。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上了高中之后我的健康状况一直在走下坡路。为此不得不休了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都昏昏沉沉地躺在医院里,身上挨了一刀又一刀。” 伊桃说起这段,眼中憧憬的光色渐渐黯了下去:“后来也不知怎的,我跟于逸就来了这里。我俩被困在这很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时间了。” “伊桃……”骆雪看她这样,想说点什么。张了嘴,却不知能说什么。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人了。 伊桃恍惚了会儿,安抚般冲她笑了一下:“没事的。往好了想,有于逸一直在我身边,我也算是很幸运了。” “那你的病……”骆雪不怎么敢看她的眼睛,轻咳了一声,局促撇开了视线。 “什么?”伊桃没听清。 “好了吗?你的病。”骆雪话音低低地问。她的面颊陡然间有些发烫,挺不自在地摸了摸脸。 伊桃似是察觉到了点什么,很轻地笑了一声:“已经好了。谢谢。” 谢她做什么?骆雪佯装喝水,隔着杯沿偷偷瞄她。与伊桃看过来的目光撞上,她差点呛着。 她迅速扭过脸,适时转移了话题:“于逸的眼睛,原本就这样吗?” “不是。他以前视力很好的,也没患过眼疾。”伊桃挺费解地摇了摇头,“我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就连你也不知道吗?”骆雪有些惊讶。 “他来这之后眼睛就看不见了,具体经历了什么,我实在是不记得了。我不止一次地问过他,可他也从来没回应过我的问题。我只记得到这里的那天,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我被推进了抢救室。再睁眼,我已经到了这里了。当时于逸就抓着我的手。他的眼睛,那会儿就已经看不见了。”伊桃道。 这是有点奇怪。到这之前,她跟于逸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于逸怎么会突然瞎了? 骆雪抚着杯壁,陷入了沉思。 “你为什么对我跟伊桃好奇?”于逸拄着拐慢慢摸索进门,带着明显的敌意,语气冷硬地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于逸!”伊桃叫了他一声。 对他这样的说话态度骆雪早就习以为常了。抬起的目光往他身后斜了斜,看向湿了半边肩的谢必安。 谢必安收拢雨伞,步入屋内。他对屋内僵化的气氛没觉得多意外。径直走去火炉边,踢了张椅子过去,坐下烤火。 “伊桃。”身子暖和了,他扭头询问:“你对肖娟说过你跟于逸的过去吗?” 在小声哄于逸的伊桃立马转过脸,规规矩矩站好,摇头应了声:“没有。” “那她有问过吗?”谢必安又问。 骆雪隐约听出了些话外音,不动声色地小幅度喝着杯里已放温的水。 “问……倒是有问过。”伊桃也慢半拍意识到有蹊跷处,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于逸:“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对人太没防备心了,这是最大的问题。”于逸不悦道。 “嗯。”谢必安点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就是这个问题。” 伊桃瘪瘪嘴,一脸无辜地转头看向骆雪。 骆雪一愣,挑眉耸了耸肩。 屋外的雨一直在下,院门外一直也没能看到甘叔归来的身影。 淅淅沥沥的雨声,伴着火炉内偶尔爆响的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很有催眠功效。 骆雪枕着桌子一角,打着哈欠趴下了。小巴蜷在她身边,暖呼呼的。 她眼前的光线渐渐开始重叠,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七爷!伊桃?你们怎么都在这啊?眼见天要黑了,该回王家村了。”祁阳咋咋呼呼的喊话声将她吵醒。 骆雪枕桌的手猛地一抖,睁开眼,不怎么高兴地看着他。 祁阳后脑勺一阵发凉,回头与她的视线撞上,装腔作势地往祁月身后躲:“有杀气。” “……”祁月一脸嫌弃地曲肘把他撞开,“我不想跟傻子说话,离我远点。” 祁阳嘿嘿一笑,非要贴着她。 “有见过甘叔吗?”谢必安问。 “没有。”祁阳摇了摇头,这才记起往房里打量:“空的?甘叔不在家吗?” “嗯,一直没回来。”伊桃道。 “这么大的雨,他一个瞎了眼的老头能往哪儿去?”祁阳纳闷道。 “我倒是听来些话。听附近邻居说,甘叔今早被王家村的村长请了去。说是为了让他配合调查袁宏谦昨日那事。这雨实在太大,想来,那甘叔该是被困在王家村了。”祁月道。 “你什么时候听来的?”祁阳惊讶看她,“我怎么不知道?” 祁阳祁月两兄妹在斗嘴,骆雪正听得入神,被突然朝她走来的谢必安弯腰托抱起。 周围一下没了声。 她愣了愣,在一众吃瓜目光里挺不自在地拍了一下他的肩:“你干嘛?” 谢必安拿起伞往她手里一塞,反问她:“你看我在干嘛?” “我自己可以走。”骆雪道。 谢必安才不理她这话,待她抓好了伞,抱着她大步往外走:“别费劲了,早些把脚伤养好。我这可不是在考虑你,我是考虑到逃跑的时候我还得靠你提速。” “……”什么提速啊?她难道是什么提速外挂吗? 外头已经不下雨了,不用撑伞。骆雪抓伞的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仰起脸,盯着他紧致的下颌线暗自琢磨了两秒,有了结论:“你刚刚该不会是……”在讲冷笑话? 没能等来下文,谢必安低眸看她:“什么?” “没什么。”骆雪错开视线,心说他的冷笑话真的很冷。 谢必安将她塞进三蹦子的后座,回头叫了声:“祁阳。” 正一脸姨母笑的祁阳稍稍收敛了一下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欸,怎么了七爷?” “把小巴抱来车里。”谢必安往趴在屋门口的小巴指了指,吩咐道:“小心点,别弄脏了。” “得嘞!”祁阳愉快折回屋,利落抱起了小巴。 别弄脏了? 骆雪狐疑盯着站在车边的谢必安看了会儿,寻思,他是不是把她跟小巴归为一个品种了? 祁月腿一撑,拦了祁阳的路:“我……” “干嘛?”祁阳一脸警觉地边上躲了躲,声低了下去:“我今天可没惹你,你不会是要当着七爷的面揍我吧?你哥哥我也是要面子的。” “我想抱一下。”祁月看着他怀里的猫说。 “嗯?”祁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怀里的猫:“我?还是……小巴?” “废话!那肯定是小巴啊。你哪有小巴可爱?”祁月摊手讨要,“小巴,给我抱。” “你这怎么还踩一捧一啊?伤自尊了啊。”祁阳被她眼馋的模样逗笑,给她递猫,不忘提醒道:“那你小心点,它会挠人的。” “嗯。”祁月极小心地托抱住猫,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般,慢慢、慢慢朝骆雪的方向走了过去。 骆雪伸手欲接猫,见她这般喜欢,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要不……你可以抱着它回去。” 祁月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抱紧了猫,转头就跑。 “都不知道谢一声啊?”后脚跟来的祁阳险些与她撞上,哈哈笑道:“你可真像个偷猫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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