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天已大亮。 浓重的血腥味消失了。 推门出去,一切恢复如常。田中有人晨起耕作,拴在木桩上的牛羊在低头吃草。院里飘着饭香。 一切如常。就好像,前一夜的屠戮仅是一场噩梦。 “醒了?”在给于逸添粥的伊桃见骆雪从楼上下来,莞尔一笑:“有南瓜粥,要喝点吗?” 是饿了。骆雪点点头:“嗯。” “有白糖。粥里要不要放糖?”伊桃问。 “半勺。”骆雪道。 伊桃很会照顾人,做事也细心。 骆雪对她的示好并不觉得抵触,接过她端来的粥碗坐到餐桌边。刚拿起勺,就听一旁的于逸语气不怎么好地斥了声:“连道谢都不会吗?” 道谢?巧了,她这人自小就是出了名的没礼貌。道谢这种事,她可做不来。 骆雪压根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自顾自低头舀粥喝。 伊桃很快折了回来,从厨房又拿出碟切成块的薄饼,将装饼的碟子放到了她的手边:“我看你食量大,一碗粥肯定吃不饱。这还有饼子,祁阳早起烙的,可香了。” 干嘛对她这么殷勤?骆雪不怎么理解地看着她:“我们……很熟吗?” “不熟没关系啊,以后相处久了自然就熟了。”伊桃一手拢在嘴边,与她鬼祟耳语道:“偷偷跟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喜欢。友谊的开始总得有一方主动些,你别有压力。” 喜欢?友谊? 这自来熟自作主张个什么劲,谁要跟她做朋友? 骆雪别别扭扭往边上躲开了些,一扭头,跟伊桃格外期待的目光撞上了。 无声对视了数秒,她鬼使神差般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伊桃愉快道。 “……”刚刚她这个出了名的没礼貌是道谢了没错吧? 她一定是被伊桃那可怜的眼神给绑架了。对!一定是这样。这根本就不是她自愿的。 骆雪怔了会儿,匆匆错开视线,低头咬饼吃。 白糖馅的薄饼,饼面上撒了层黑芝麻,很有嚼劲。她一口饼一口粥这么吃着,没一会儿一碗粥就见了底。 吃得差不多了,她端走碗筷准备去厨房清洗一下。半道被这院中的主人家拦住了。户主很热情地收走了碗筷,收拾餐桌。 按游戏设定,他们这些外乡人白日里是这农庄临时借住的客人。入夜的安全屋,白日里也都是与游戏主线无关的村户。 骆雪记起伊桃之前与她提过的游戏设定,对于户主的热情招待没推脱。 饭后消消食,她在屋子里慢慢悠悠转了一圈。忽地瞧见角落里有一指甲残片,看形状,像是人类的指甲。 她讶异走近了些,弯腰欲细看,听到祁月叫了她一声。 视线稍偏移了一寸,再往角落看去,那一小块指甲不见了。 “七爷在院里,说让你吃完饭去找他。”祁月道。 提起七爷,骆雪这才发觉一早起来就没见过岑寂的踪影。想着他离不开自己百步,没挂心。果然他也就是在院周边活动,没跑远。 骆雪的目光在方才出现异象的角落处短暂停留。听祁月又叫了她一声,恍然回神,尾随她出了屋门。 岑寂坐在院中的大树下,悠然沐着晨光。长腿曲伸,座下的藤椅腾空了半截。 祁阳在院的另一侧。蹲在鸡棚边,探着脑袋在看窝里毛茸茸的小鸡仔。 祁月走去他身后对着他撅起的屁股踢了踢。冷不丁被他反手一勾卡住了脖子。祁阳箍紧了她,强拉着她一起看小鸡啄米。 骆雪站在台阶上,看着树下被帽檐盖住眼睛的岑寂:“你找我?” 岑寂似是睡着了。好半天才慢吞吞揣兜摸出个橙,给她丢了过去:“接着。” 骆雪单手一抓,接住了他丢来的橙。 “欸,有橙!”祁阳眼馋道,“七爷,好些日子没吃果子了,我也想吃。” 岑寂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挑开帽檐摆摆手:“就一个,没了。” 这头没戏,祁阳立马转移了目标:“骆雪,你这橙分我一……” 祁月一脸嫌弃地给了他一胳膊:“有没有点眼力?” 祁阳一愣,慢半拍“啊”了一声。 什么眼力?骆雪不太明白他们这突然的眼神交流是什么意思。 她刚吃饱,不缺这口橙。更何况来了这里之后,亏得有祁阳的好厨艺,她才能吃上几口不错的热食。这橙给便给了。 她迈下台阶,把橙给祁阳递了过去:“给你。” “给我的?”祁阳没敢接,小幅度转头看了看岑寂的脸色。 岑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藤椅发出嘎吱一声响。他摁住后颈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道:“给你就拿着吧。” “谢谢七爷!”祁阳拿过骆雪手里的橙,雀跃道:“谢谢雪姐。” “一个橙就改口叫姐了?人看着可比你年岁小。”祁月从鼻腔里哼出个气音,“狗腿子。” 岑寂剥了颗薄荷糖抛嘴里,拎起一早就备好的背包挂肩上。顺手给骆雪递去个带扣的腰包,方便她收纳用以防身的甩棍。 “走了。” 骆雪把甩棍挂在腰包侧面的尼龙带上,快步跟了过去:“去哪儿?” “水渔沟。”岑寂又拿出颗糖往她那侧递了递,“吃吗?” 骆雪拿过他手里的糖,窸窸窣窣剥了糖纸塞嘴里。满口的清凉,让人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不怕我下毒了?”岑寂打趣般问了一嘴。 骆雪低着头把玩糖纸,没接话。 岑寂垂眼看她:“小巴说不定在那里,你到那可以找找。” 提起小巴,骆雪指间的动作顿住。闷声思考了片刻,她摊掌把折成千纸鹤的糖纸递向他:“水渔沟边的草丛里藏了块旧石碑,上面刻了字。好像是记录了个小故事,具体内容我看不明白。” 岑寂拿走了她掌心里的千纸鹤,提捏着头尾来回活动,偏头看翅膀上下拍震。 他似是觉得此物有趣,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双生不祥。” 骆雪的注意力在他手中的千纸鹤上,没听清:“什么?” “那碑上的内容,概括一下,就是‘双生不祥’。”他把千纸鹤收叠好,放进口袋:“是诅咒,也是这农庄里世代沿袭下的禁忌。” 又是禁忌。 不祥?到底怎么个不祥法?骆雪琢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祖上传下的训诫,若农庄出现双生子,其中一个婴孩必然会给农庄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因此,家中有双生子的,只能留一个。” “只能留一个?那另一个呢?” “沉潭。水渔沟底下,就有不少束了符绳的婴孩尸骨。” 骆雪听明白了他的话意,没再吭声。这个话题让人总觉得不舒服。 与他并肩顺着村道慢慢进了林中。往林深处又走了一段,她忽地嗅到一股肉香。 是烤肉的香气,越往里走,味愈浓。 她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循着味往周围悄声观察了一圈。又往前慢慢行了一阵,瞧见远处的斜坡下有缕缕轻烟在往上飘。 腕部受力牵制。岑寂被拽了一下,止步回头,看向已经与他拉开一段不短距离的骆雪:“怎么不走了?” 骆雪若有所思地看着飘烟的方向:“有烤肉的味道。” 岑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猜测道:“可能,是有人打到野味了吧。” “丁执强抓过小巴,想把它宰了吃。”骆雪话说到这,想起沉在水中时看到丁执强追捕小巴的场面,心觉不妙。火急火燎地往冒烟处跑。 岑寂被她拽的一个滑步,险些摔倒。幸好他反应快,及时跟了过去。 临时改了道,也不问过他的意见。他顿时有些不爽。一手揣兜,一手被腕部无形的线牵抬起,不情不愿地被她拉着走。 隔了约百步之距,他故意往后仰倒,给她人为加些阻力。见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挺赖皮的嘻嘻一笑,不以为意。 骆雪眼下顾不上跟他这赖皮行径一般见识,满心思都装着与她走散的小巴。 冲行至斜坡,一眼就看到了与同伴一起围坐火堆啃肉啃到满嘴流油的丁执强。 火堆旁零碎散落了几撮黑白色杂毛。刚剥下的皮,血水还没干。 骆雪的目光落在了那堆沾血的皮毛上,攥紧了拳:“我的猫呢?” 丁执强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瞧见正巧蹲地系鞋带的岑寂。 “呦,落单了?”他嘬着手指站了起来,语气轻佻:“妹妹,你胆儿挺大啊。就这么跑了过来,不怕我们哥仨把你给那什么了?” 骆雪拍开他想摸她脸的油手,咬牙又问了一遍:“我的猫呢?” “这儿呢。”丁执强拍拍肚子,肚子一挺,挑衅道:“那小畜生被我宰了吃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你杀了它?”骆雪的语气瞬间降至冰点。 “是啊,是我杀的。我……”丁执强的狠话未及说完,被猛扑过去的骆雪撞翻在地。他被咬住了耳朵,吃痛哀嚎。 骆雪手脚并用地攀缠在他的身上,跟条正在绞杀猎物的蛇般,用力的、死死地锁住了他脖子。 “拉开她!快拉开她!”丁执强推不开她,慌乱朝同伴求助。 冲头而上的怒意烧毁了她所有的理智。她牟足了劲,一脚踹开了想要拉她的男人。一手扣住被她摁擒在地的丁执强,另一只手照准了另一男人的眼眶狠狠一抓,抠伤了他的眼珠。 她打架很野,从来就没个章法。紧咬住丁执强的耳朵坚决不松口。 咬破了皮肉,咬碎了骨,满嘴的血。 “这女人……” “疯了吧?” 丁执强的同行人被她这发狠的模样吓懵了。面面相觑,没敢再上前。 “不是、不是……”丁执强痛极求饶,“姑奶奶,你松松口。我错了,是我嘴贱说错话了。那不是你的猫,那、那真不是你的猫。那就是只野兔。我真没……欸!” 骆雪没给他辩驳的机会。揪住他后脑勺的一撮发用力反向一掰,将他的左耳连皮带肉地撕咬了下来。 “啊——” 丁执强痛苦惨叫,捂住出血口在地上直打滚。 骆雪偏头吐掉了口中令她作呕的肉块,在丁执强伸手想要捡回耳朵时一脚踩住他的手背。脚尖抵着指关节,一寸一寸往下碾。 脚下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她木然看着丁执强痛到扭曲的那张脸,踩着他的手背俯下身。捡起血淋淋的耳朵,丢进了火堆。 燃起的火星里是瘆人的嗞嗞声。 火光下,她一嘴一脸的血。如鬼似魅。 “我的、猫呢?” “你、你……”丁执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耳烧成了炭,惊恐咆哮:“疯子!你这个疯女人!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哈。”坡上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岑寂嘴角衔着根狗尾巴草,跨坐在斜坡上。似在看戏般,抚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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