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寂手中的匕首直直朝着她刺了过来。 刀尖抵上她身体的前一秒,他手腕一转,刀锋堪堪擦过她的腰侧,刺向了她的斜后方。 “噗呲——” 温热黏稠的液体瞬间湿透了她的后背。 头顶的灯一瞬恢复了正常光照。 入眼是刺目的猩红。 她攥指屏息,不敢回头。 鲜血溅到了他白皙的面颊上。 他抽刀缩手,曲指蹭擦了一下嘴角沾到的血迹。捻指勾唇,一双漆黑的眼从帽檐下抬起,默然看着她。 “哐当——” 身后有重物倒下的动静。 是血!这是血的味道! 那不是怪物…… 他杀人了! 骆雪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里弥漫的诡异气息,顿觉脊背发凉。愣愣地看着他,似被下了定身咒般,整个人都僵麻了。 脑中嗡嗡作响,一片杂音里她听到了祁阳的夸赞声。 “真虎啊!不愧是七爷的女人。瞧瞧,就算被溅一身血,人还是这么淡定,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这胆量可真不是盖的。要换个人,早吓尿了。” “……”白痴。她这明显是被吓到不敢动好吗? 窗外变了天。厚重云层翻涌,遮蔽了月的光华。 “轰隆隆——”惊雷声起。 闪电甩尾,照亮了半边天。 忽起的狂风拍着窗框,哐当作响。 骆雪隔窗看天,猛地记起农庄里的生存守则——滥杀无辜者,抹杀! 他杀人了!所以,这雷…… 抹杀?! 骆雪心下一惊,一个跳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岑寂身前闪避开。 退行的动作太快,没留意脚下。踩到异物打滑,仰摔后倒。 她下意识朝他伸去手,试图抓住他的衣服借力找平衡点。 却见他不紧不慢地往后退行了半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她的指尖擦过他的衣角,扑了个空。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摔坐在了脚下的尸体上。 新鲜尸体的触感令人心口发毛。骆雪缓慢低头,跟尸体惊恐瞪大的眼睛对上。她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方才抱头躲在墙角的菀沁。 她倒在血泊里,已没了气息。 方才缩藏在角落的菀沁,与她站着的位置明明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她是几时走来的? 无端端站到她身后做什么? 骆雪一手撑地欲站起,心觉有异,视线往边上偏了偏。 刚刚害她踩滑摔了一跤的,是一把厨用刀。 刀? 菀沁拿着刀子,站在她身后。是想做什么? “在想什么?”岑寂问。 骆雪回了神,抬头看他:“你躲什么?害我摔这一跤。” “那你呢?”岑寂反问她,“你刚刚闪那么快。是担心我会伤到你?还是……” “怕你被雷劈的时候会误伤我。”她非常诚实,坦然作答。并不觉得怕死是什么丢脸的事。 “……”果然。 伊桃走去骆雪身边,弯腰将她从尸身上搀起。 骆雪的目光落在了她沾到污血的衣袖上。衣服脏了,她好像一点都不介意。 她替她仔细掸去裙摆上沾到的尘垢,很担心地看着她:“没事吧?是不是吓坏了?” “没、没事。”骆雪与她匆匆对视了一眼,不太清楚自己在慌什么。 她不怎么习惯应对旁人的善意,动作僵硬地将手从伊桃掌间抽回。撇开视线看向几步外的岑寂,果断说回了之前的话题:“你怎么没被雷劈?” “……”额角突突直跳。岑寂捏了捏眉心,被气笑了。他几时这般好脾气了? 气氛不对,周围的人都很有眼力地不敢说话。 尴尬又窒息的沉默。 半晌,祁阳大着胆子走了过去。挺纠结地左右各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缓着气氛道:“没想到菀沁竟然是内鬼。好在七爷警觉,不然真是要出大事了。” “是啊,没想到今晚的内鬼竟然有两个。”伊桃话音低低,心有余悸。 “说不定不止两个,后半夜还是得小心。”于逸提醒道。 “菀沁……是内鬼?”骆雪蹲地伸手,小心翼翼地试了试菀沁的体温。不是错觉。她刚死,身体还留有人类的余温。 她起身看向伊桃,确认道:“所以,她就是你之前提过的,第一类内鬼?” 伊桃点点头:“对。” 怪不得了。骆雪恍然明白了菀沁突然拿刀站到她身后的动机。这么一联系,她岂不是错怪了救了她一命的岑寂? “菀沁敢在七爷眼皮子底下动手,应该是时间不多了。”伊桃道。 还在闷声思考的骆雪闻声抬眸,瞥见岑寂朝她走了过来。她突然间有些心虚,下意识往后退避了几步。 岑寂径直越过了她,在菀沁的尸身边半蹲下。他把手伸向菀沁的衣兜,从她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金色的卡片。 骆雪没见过金色卡片,好奇询问:“这是什么?” 岑寂将卡片收进口袋,冷淡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要与她多话解释的意思。把祁阳和祁月叫走,去排查其他可疑人员。 嘁,小心眼。骆雪撇撇嘴,低头提捏起沾血的裙摆,寻思这么漂亮的裙子算是糟蹋了。 “那是任务奖励。”伊桃目送着七爷拐出了视野尽头,这才往她身边走近了些,小声解惑道:“任务卡是黑色的,金色的卡片一般是任务奖励。有时是物资,有时是能应对邪祟的武器。有时候,也会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奖励。” “特殊的奖励?是什么?”骆雪好奇道。 “比如……”伊桃的声愈低了几分,“你?” “什么?”骆雪惊讶看她。她怎么会知道? “于逸的听力不同于常人,能听到很远之外的声音。你跟七爷的秘密,我大概知道一些。我想,七爷或许是太孤单了,他……” 伊桃话音一顿,警惕往边上看了看。旋即抬手往上小幅度指了指:“那位,很会揣摩人心。会根据人们内心的需求,满足他们的欲望。” 欲望?这又从何说起?骆雪对她的坦诚挺意外,沉吟片刻,还是没能想明白:“为什么是我?”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伊桃打趣般玩笑道,“或许,是因为七爷喜欢你这样的?” “……”喜欢?谁要被那疯子喜欢。 骆雪瞥见流了一地的血液淌到了她的鞋底。她提裙挪步,适时转移了话题:“我要一直穿着这身沾血的衣服吗?” 伊桃安抚一笑:“入夜变故多,你再忍忍。等天一亮,我就给你拿身干净衣服来换。” “伊桃?”于逸在叫她。 “在呢。”伊桃匆匆行至楼梯口,抓住了他的手。 骆雪盯着他们紧扣在一起的两只手看了会儿,恍然记起这里原本应该还有一个人。 她往一地狼藉的屋中看去,那里已不见了雯雯的踪影。 又一声惊雷劈下,正游神的骆雪被吓一激灵。 光打雷不下雨,空气憋闷得心慌。 她仰头看了看天,注意到院中有一人影在缓步往外走。迟疑片刻,她走去窗边,借着闪电的幽光往楼下看。 是雯雯。 骆雪居高临下站着的方位,恰巧能看到她的正脸。 雯雯好似看到了什么,深望着院门外的某一处。目光温柔,嘴角含笑。 她启唇呢喃低语。一字一顿,在重复说着什么。 “秀、婷。” 骆雪读懂了她的口型。倏地抬眼看去,在闪电的余辉下,看到院门外有一红衣女人直挺挺站在那里,正僵硬朝雯雯招手。 没猜错的话,那就是秀婷。 可秀婷明明已经死了。她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院门外? 不对!那不是红衣。 那分明是被血水浸透的衣裙。这样的出血量,院外那位大概率不是活人。 骆雪看出了问题,搭着窗沿的手瞬间攥紧。欲喊住雯雯,张了嘴,最终还是没出声。 在这地界,自保已经很难。多事说不定不止害己,还会害人。 她理智的近乎冷血。 迈出院门的雯雯抓住了秀婷朝她伸去的手。 秀婷似乎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一人一鬼相视一笑,手拉着手,并肩往夜幕深处走。 “你这不管闲事的性格,倒是少了很多麻烦。”岑寂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循着她的目光在往外看。 不像是好话,但也没有讥讽的意思。语气平淡无波,就是在简单阐述一个事实。 骆雪讶异看了他一眼。 不过是转个头的间隙,再往外看,院门外已不见了雯雯和秀婷的身影。 “她还会回来吗?”她问。 这话岑寂没答。不过就算他不回应,答案也显而易见。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多这一嘴。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搅扰了她的思绪。 这种感觉很陌生。算不得讨厌。 许是所见所闻于她冲击力太大,脑子乱糟糟的。骆雪默了片刻,换了个问题:“你有看到我的小巴吗?” 在水渔沟溺水之后她就没见过小巴。她记起昏迷前看到的一幕,不免有些担心。 岑寂看向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没听清:“什么?” “我的猫。很好认,黑白杂色,断了尾。你见过的。”骆雪提醒道,“有看到它吗?” “那只丑猫?”岑寂摇了摇头,“没注意。” 草叶晃动,院中的草丛里有一双探照灯一样的眼睛在往楼上瞄。 骆雪立马探身往外瞧。黑乎乎的,看不太清。 她试探着唤了声:“小巴?” 草丛里的猫凶巴巴朝她哈了口气。黑影一跃,飞速跑走了。 那不是她的小巴。 岑寂看着她,见她的表情似在失望,问:“你在担心它?” “大概吧。”骆雪模棱两可道。 “你养它多久了?” “三年多。” “为什么会收养它?” “其实……也不是我想收养它。遇到它的时候,它被人折磨得快死了,我顺手给它喂了点米糊。也是它命大,没死成。猫可能真是有九条命。之后它便一直跟着我。既是甩不掉,就养着了。” “为什么要救它?可怜它?” “不知道。” “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它太笨。它差点死在虐杀它的人类手里,就只是因为我给它喂了点米糊,又能无条件对人产生信任。”骆雪话说到这,不由鼻子一酸。 她低头揉了揉鼻尖,无奈一笑:“记吃不记打,它真的很笨。” 岑寂偏头看她。看清了她的表情,他遮在帽檐暗影下的眉心皱起。 他不喜欢她这么笑。 “你很喜欢那只猫?”他问。 喜欢?喜欢是什么感觉?骆雪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你问题好多。” 岑寂捏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很坚持地又问了一遍:“你喜欢它吗?” 避不开,骆雪只能迎上他的目光:“你在好奇什么?” “好奇,你的答案。” “没有答案。我找小巴,只是因为,小巴是我的猫。” 是她的。 不管情感如何,就算只是占有欲作祟,那都是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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