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二十班够厉害,拿奖了小家伙们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年级主任晃着教鞭,从东头走来。 “那是~我们平行班学习考不过,唱歌跳舞还是拿手的!” 老师们笑起来,面目慈祥。人堆里,一个女生追着一个四处乱窜的男生,两人你追我赶,“裴风你给我站住!!” “你当我傻啊!!”裴风头也不扭,怒吼时脖子上青筋凸起,“老子都道过歉了!!” “我靠!你敢称自己老子了,胆肥了是吧——” “我错了——” 演出完毕,大家都有说有笑,生龙活虎的两个人是喧闹校园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原莎莎在门卫处追到逃命的裴风,此人脸变得比翻书都快,笑眯眯求饶。 “我错了女侠,真的知道错了。” 在台上裴风掐了多少次,原莎莎都要还回来,毫不留情。裴风鬼哭狼嚎一声比一声高,她不解恨,才想起来问,“表演的时候你掐我干嘛!” “我那不是……想笑场……借你手一用。”裴风搓着被掐红的手臂。 原莎莎眼睛直了,“然后你就掐我!!你不会掐你自己啊!” 他笑侃,“要不是我,你早在台上笑喷了。” 即使说的在理,但气势不能输,她嘴硬不承认。裴风挑眉审视她,“你知不知道你偷笑的时候耳朵会红,你该感谢我。”他嘴角略弯了弯,“狗咬吕洞宾。” 原莎莎憋着一口气,接不住话茬便闭嘴不理人,裴风哈巴狗似的在后面围着,“给恩人说点好听的啊,要不是我……” 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原莎莎对这句话严重过敏,浑身散发着耐心耗尽的预警,猛地转过身怒瞪着他。 裴风没想到她会突然刹车,来了个追尾,好在身高差距,他偏了下头,意料之外的是嘴唇擦过女生的侧脸,蜻蜓点水般碰到了耳垂。 两人双双愣住。裴风撑在膝盖的手一滑,原莎莎下意识后退,拉开距离。他直起身子,别过脸,抓了抓头。 尴尬在游走,任何细小微末的动作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那个……抱歉。”他脸红了,低着头。 “哦。”她脸也红了,眼睛看向另一边,快步逃离前瞟了裴风一眼。 他手足无措站在那,摸着脖子,脸和耳朵通红一片。原莎莎背过身,偷偷咧嘴笑了。 - 操场上各班井然有序离场,林楠木在给几个指挥手拍合影。因为是拍照的人,不在大合影里,付桁看见了,搭话,“你不拍?” 林楠木有点镜头恐惧症,“嗯,我给她们拍就行。” 上镜丑三分,本意是不想拍的,付桁在后面喊了声,她一回身,咔嚓被抓拍了一张。 镜头里的女孩长发柔软,双眼像块晶亮剔透的琥珀,神情有些懵,在察觉到后皱起眉,来抢相机。 单反很重,付桁把带子挂到她脖上,教她怎么用。 学会了,林楠木乱拍一通,快门闪的飞快,“我也要拍你。” 付桁大方比了个剪刀手,林楠木看着相机里的人,然后怔住,眼睛从镜头里移走,越过付桁看向后面。 “付……楸。”启唇,她艰涩的吐出两个字。 付桁也回头,“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楠木抬眼,发现付楸正看着她,目光相碰,他不为所动,没说话。 付桁:“正好帮我们拍张合照。” 擦肩而过时,他的眼神林楠木身上挪走,又看了眼付桁,面无表情说:“不帮。”他脸色很淡,似乎蹙着眉心。 她望着他走远了,那句恭喜得奖的寒暄也卡在喉咙,生生咽了回去。 “你周末有空吗?我哥的庆祝宴你来吧。”付桁说:“周六晚上。” 学校加大教学力度,周日白天也要返校,周末假期只有一天。林楠木还要打工,时间少,作业都来不及写。 “我不去了,帮我跟付楸说声抱歉。” 宏志班还没放学,林楠木等了会,有一句话想亲口对付楸说,快要清校也没等到人,她看着曾经自己也待过的教室,一步三回头。 林楠木前脚走,付楸他们后脚就下晚自习了。教学楼黑漆漆,只有两个班亮灯。同伴奇怪问付楸,“怎么今天从这边走了?” “这儿没人,清净。”绕到十六班门口,他瞥了眼空无一人的教室,皱了皱眉,抑着别人不懂的情绪。 付楸回到家,因为是高知家庭,父母对他一向严苛。父亲是海归博士,在科研院所工作,母亲是一所重本数学系教授。 每天问的无非是学习和竞赛上的事,付楸早已习以为常。 “你弟没跟你一起回来?” 付楸想起人去楼空的二十班和最近经常跑到他脑子里的某个女生,整个人气压又低了几度,“他们班早走完了。” 回到卧室洗完澡,他站在阳台上吹风,远处黑沉的天上无一颗星,深沉的蓝黑色。 天气预报说最近有暴雨,明天不是个好天气。听到父母在外面商讨庆祝宴,他期待她能来,也期待起天气不好的明天。 林楠木下午出摊前煮了点挂面垫肚子,边吸溜面条边踱步到林立新面前,他老老实实写作业,课本下面压着几张接近满分的理综试卷。 “晚上有雨,你早点收。” “嗯。”林楠木吃完面条,把铁盒子里的钱数了好几遍。 “你干什么?” 林楠木把攒的钱小心放好,“过几天带妈去医院检查,她说是老毛病,我不放心。” “我明天去带妈去。” “你去干什么。”林楠木白他一眼,“写你卷子去,不用你跟着操心。” 黄昏天色阴沉,三轮车开出大门朝星期六市场驶去,出门迟了会,到的时候没空地了。卖鸡柳的大妈鸠占鹊巢,把地上白字的“占”改成红油漆。 林楠木下来跟她说道,大妈仗着生意好,人多势众,“你哪只眼睛见我占你地方了。” “这原来的白字是我留的,红漆是你后来喷上去的。”林楠木忿然作色。 “你说是就是了?那我还说你之前占的就是我地盘。”大妈赶苍蝇似的挥手,“小姨娘,到别处找地,别碍着我生意。” 来买鸡柳的人不少,客人不愿等,面色不悦看着林楠木。大妈在围裙上擦擦油腻的手,换了张笑脸,直接无视她。 林楠木等买东西的人走后,从三轮车上翻出一瓶白色喷漆,拎走大妈摊前的东西,二话不说在红字上喷了两道。 “欸!”大妈怒容满面,气得鼻孔翕动,“你这丫头片子想干什么!” “我在这卖了这么久,周围人知道,我今天来晚了你抢别人地方!!” 林楠木握紧拳头,义愤填膺。 大妈气结,心想这小丫头不好惹,拉起两边的看客,“都来评评理,这小姨娘没凭没据说我欺负她,同是做买卖的,你得有良心不是。” 同一条街上的小贩心知肚明,但都知道没必要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跟成年人结仇,做哑巴默许站到大妈那边。 林楠木孤立无援,看清楚成人是如何权衡利弊得失,胃里翻江倒海直犯恶心。 大妈搬来救兵,三五个小伙子成群过来,气势震住了。林楠木没有及时雨。她自顾自把东西从车上搬下来,把车停在卖鸡柳后面。 “好话听不懂是不是,这片地我们占了,你赶紧滚。”两个五大三粗的男生把林楠木推倒在地。 过路的好心人把她扶起来,“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林楠木还没站稳,一个人闪到面前,接着听到林立新怒火中烧的骂声,“你他妈跟谁动手动脚——” 对面的男生块头大,年长他们几岁,林立新甩了校服外套扔到地上,谁先推搡了一下,几人扭打在一起,塑料凳连着撞翻在马路牙子边,骑车的人被挡住路停下来。 看热闹的人把地方围的水泄不通,林楠木想要劝架,被人拽住头发,她没防备磕到摊车的铁皮上。 咚一声,瞬间眼冒金星。 “我操你妈。”林立新下手更狠了,揪住一个人摁倒在地,一拳比一拳狠厉。大妈吓得失色,尖叫连连。盛着豆腐串的高温铁桶被踢翻,倒翻浇到地上,林立新手臂烫红一片,他抽痛着,冷汗直冒。 林楠木顾不上被疼痛的头皮,痛苦和悲愤侵蚀全身,瞬间让她失去理智。别人可以动她,但不能碰林立新。 听到他的□□,浑身要被撕裂般剧烈抽痛着。她双眼涨红飞扑上去,拳打脚踢连抓带咬,“他还要高考要是手出了问题,你们付得起责任吗!!”每一寸神经都被扯动,烈火似的在燃烧。 眼眶被眼泪包围,她只能看到林立新受伤红肿的右臂。那是他们全家人的厚望,一个家庭的希望都在这个高考生身上。 林楠木疯了,鼻涕和汹涌而出的眼泪交织,唇齿间血腥蔓延,她咬着那个人,死不松口。 120和110来了,她被人扯开,腥味更甚。“你弟送到医院了。”“兄妹俩都不正常,手下得狠。”“警察同志你可一定要做主。” 七嘴八舌的议论喧嚣尘上,林楠木拼命抓着一个人,“我弟有没有事情,他手……他不能受伤,他不能受伤。”她语无伦次不断重复。 大雨如注倾盆而下,黑色浓云挤压阴沉的天,暴雨隆隆,空气里豆腐味和泥土混杂,路人踏雨疾行,沥青地上老母鸡汤被雨水冲刷,留下一道道油渍。 林楠木回家给林立新拿看病的钱,乌云翻滚,迅猛的雨势让人周身战栗。她精神涣散,一个劲后怕林立新手臂留下后遗症怎么办。家里大门敞开,她没注意,跑进客厅找钱。 奇怪了,早上还数好钱放进去铁盒了,现在连铁盒也不翼而飞。 林楠木慌了,大力地翻找,柜子抽屉都张着口,外面传来脚步声,是住在前村子的小姨。 “楠楠你在呀,早知道你回来给你妈拿钱我就在医院了。”小姨蹬着自行车回来,汗流浃背。 客厅没找到钱她又跑到里屋找,起先没注意,疑惑小姨怎么知道林立新在医院的事,眉一拧,她察觉到不对劲,“你说谁?” “什么谁?”小姨热得拿帽檐扇风,抹了把汗,“你妈在医院等着呢,快点啊手术来不及了。” 林楠木五雷轰顶,手里的东西全洒在地上,她张嘴没说出话,下意识看向那张床,走前冷玉珍躺在上面睡着了。 此刻没有人,床也叠起来了。 小姨哎呦叫了声,连忙过来扶她,“楠楠你有事没事啊,你妈还在医院等着救命钱,你可不能出岔子。” 林楠木脑子嗡嗡直响,无头苍蝇般,最后还是没找到铁匣子,拿了自己刚发的工资就出门,小姨凑了点,远凑不齐手术费。 外面暴雨未停,即使穿了雨衣,浑身也被淋得湿透,小姨说打辆车吧,林楠木没听到,在雨天里跑起来,她从没跑这么快过,脚步似要腾起,不知疲倦。 向着前方的医院,爆发出所有的力气。 赶到医院,大伯和黄淑华已经来了,医生关上病房门,又被林楠木拉住,她大口呼吸,肩膀都在抖,“医生,我妈……” “是脑溢血,现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医生明确告知家属,“你母亲有糖尿病,不能做手术,只能保守治疗。” 治疗费用昂贵,大伯和伯母一听,脸色变了。他们是父亲家的人,冷玉珍常年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这是件棘手费钱的事,谁都不想碰。母亲家没人了,到头来生病连个照顾的兄弟姐妹都没有。 大伯母家里还有两个儿子,结婚买了两套房,一时凑不出钱。 想到这,林楠木腿一软。黄淑华掏她兜,“你回去拿的钱咧?” 林楠木伸手,只有几张皱巴巴的红钞票,大伯安抚说,没事还有大人,他先去把费用交了。大伯母狠狠瞪了他一眼。 剩下一点钱林楠木死抓着不松手。 “你这是干什么?”大伯母嗔怒。 林楠木想起林立新那条红彤的胳膊,他被人摁倒在地上,拳头落在他身上。心脏像是积满了水,她负荷不来了,声如雨下: “我弟弟,他还要医药费……他手伤了……”她像一只弱小的鸟被攥住喉管,“请别把我的钱都拿走,我要给他看手,他还要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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