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距离临渊河决战地数千之外的渤海国, 之被苏青格尔调教训渤海国的五万人马,已经抵达两国边境。 这支五万人的骑兵,由苏青格尔心腹铁心和铁木两兄弟领军。 由于燕然大军南下, 粮草辎有限,加上他向来轻视渤海国这片弹丸之地, 铁家兄弟仅仅携带了不到十日的军粮, 打算快速奔袭至边境,教训渤海国一通再赶回跟大军汇合。 长途奔袭,对于燕然骑兵而言是家常便饭的事, 铁家兄弟只花三个日夜时间, 就快速追上了渤海军的尾巴。 苍茫的天空下,是一片枯黄的原野, 越过不远处连绵的阿连山脉, 就是渤海国地界。 铁家兄弟率军奔袭而至时, 渤海军正压着一列长长的车队, 不紧不慢往回走,那是他们在燕然边境的部落缴获的战利品。 从来只有燕然欺辱周边小国, 掳掠战利品的份,哪曾想到会有一天,被自己压根不放在的渤海国占了便宜? 铁家兄弟大怒:“好大的狗胆,自以为有启国撑腰, 就敢欺到你燕然爷爷头上来了?简直可笑!” 面对突然杀来的燕然军,渤海军吓了一大跳, 刚刚缴获战利品的兴奋之荡然无存, 主将十仓促地下令收拢部队, 组织防御和迎击。 铁家兄弟哪会给渤海军新整军的机会,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五万骑兵仅仅只派出两万的锋, 几轮冲锋下来,就把七八万渤海军冲杀得人仰马翻。 渤海主将一面快速发出示警,呼叫边境守军来援,一面且战且退,往阿连山脉方向回撤。 隆隆的马蹄在草甸上奔腾,呼号的狂风宛一支送葬之曲。 燕然两支侧翼军从两边包夹上来,人高马大的骑兵嘴不断发出尖锐的哨声和猖狂的怪笑,同赶鸭一样疯狂驱赶渤海军。 渤海军刚开始还能凭借主将的约束,组织几轮像样的防御。 然而没过多久,随着防御阵被强悍的骑兵冲锋碎裂开一个口,大量燕然骑兵同嗅到血腥味的野狼一样,朝着撕开的口猛攻,狠狠咬下了渤海军一块肉。 在野外,渤海军面对燕然铁骑的胜率无限趋近于零,死亡的阴影近在咫尺,崩溃和恐惧开始在渤海军阵中蔓延,连主将的亲兵督战队都无法压制。 有组织的且战且退,终于演变成一场一面倒的全军大溃退。 渤海军同被野狼追撵的小鸡仔一样,战利品早已抛诸脑后,近乎丢盔弃甲地疯狂往阿连山脉的入口逃跑。 燕然骑兵最擅长的,就是衔尾追击。 他们不紧不慢地缀在南逃的渤海军后面,仿佛捉弄老鼠的猫,时不时扑上咬一口,慢慢蚕食侵吞着敌人落在后面的尾巴。 燕然骑兵引弓拉弦,在奔跑的马背上,对准慌不择路露出后背逃跑的敌人,一箭就能轻松毙命一人,甚至还有人开始比赛谁射死的敌人更多,同一场狩猎般的游戏。 渤海军在溃逃中被射杀的士兵,远远多于方才结阵迎战的伤亡,然而这样的恐慌大溃败下,每个人都丧失了回头的勇气。 待到渤海军好不容易逃入阿连山脉,已经被燕然军削了三之一还多。 溃退的路上抛下了两万个伤亡的同袍,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而对面的燕然军甚至不需付出哪怕五十个士兵的代价。 看渤海国此不中用,铁家兄弟骑在马上轰然大笑:“既然都追到渤海国境内来了,若是两手空空回,何对得起咱们千迢迢来这一趟?” “王上下的令是狠狠教训渤海国,先全歼了这支军队,叫渤海国主知咱们燕然不是他可以惹得起的!” 两人没有片刻犹豫,即刻令大家继续追击仓皇溃退的渤海军,他们夹紧马腹,一马当先冲在最方。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渤海城关的影。 “快点!别让他们逃进关内!” 自阿连山脉的入口到渤海边境城关,之间是一片狭长的峡谷,燕然军和渤海军你追我逃,看着离城关越来越近。 就在燕然侧翼即将冲上,包抄这支早已丧失战斗志的废物溃兵时,不知何时起,峡谷两侧忽然出了一排排叠叠的人影。 “轰轰轰——”接连不断的巨大震响冲天而起,突来的爆炸震耳欲聋,漫天乱飞的尘沙和扑簌簌滚落的碎石,宛浓雾一般遮住了峡谷中燕然军的睛。 “怎么回事?什么玩?” 铁家兄弟下识捂住口鼻,勃然色变:“有埋伏!立刻撤出峡谷!” 然而一切都晚了,峡谷口的两侧已然拉起了数极细的钢丝线,数目庞大的滚石和铁蒺藜从峡谷两侧的启军中抛下。 左右各三火炮居高临下,肆无忌惮地轰击着燕然军阵。 大量的军马在惊雷般的炮声下开始不受控制地惊惶狂奔,而后一个个被锋利坚韧的钢丝线扳倒,甚至割断马蹄。 耳边轰炸的大炮,头顶是滚落的巨石,四周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烟尘,和惊马后被甩脱甚至践踏而亡的乱兵。 峡谷中启军早已埋好的火药,被炮弹一轰,瞬间四处引爆,在燕然军阵四面开花,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残肢被砂石尘烟裹着乱飞。 受到极端惊吓的军马彻底炸了锅,撒开蹄疯狂乱跑,整个场面一塌糊涂。 原本猖狂得不可一世的燕然骑兵,这下正中伏击,在火器和地形的绝对优势下,他们甚至连还击都做不到,就硬生生被炸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那些被追赶得丢盔弃甲的渤海军,终于得了喘息之机,看燕然落入埋伏,局势大好,城关内的守军立刻冲杀而出,双方合为一,回身狠狠杀了个回马枪。 山坡上,启国水师提督江明秋举着望远镜,远远看着下方混战的一幕。 他略微舒展眉宇,:“策略成功了,不过,原本让渤海军佯作败军,引诱燕然军踏入陷阱,没想到佯败变真溃。” 他摇了摇头:“幸好我们埋伏的火力足够凶猛,否则以骑兵高超的机动性,纵能叫他们吃一个大亏,也很难留得住他们。” 站在他身侧的渤海国者尴尬地擦了把汗,讪讪:“大人神机妙算,若不是我军真的大溃败,以燕然主将的经验,又怎么会毫无怀疑地踏入这个陷阱呢?” 江明秋失笑:“不错,此战渤海军当记首功。” 者越发尴尬起来,赔笑了两声,又连忙探头查看战局,直到启军也加入战斗,这场绝对优势的伏击战,终于彻底奠定胜局,总算叫人松了口气。 江明秋命人打扫战场,抬头看着即将变得阴沉的天色,蹙眉喃喃:“不知陛下那边何了……” ※※※ 临渊河畔。 天空中乌云密布,厚的云层间时不时有电闪雷鸣一闪而逝,乌云吸饱了水汽,随时都会是一场倾盆暴雨,空气压抑的气流渐渐卷成狂风,在河面来回呼啸。 就在苏青格尔下令再派出一支大军,即将彻底把雍州军碾碎时,萧青冥亲自率领的禁卫军援兵,终于及时赶到。 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几火炮率先越过河岸,在半空中划过肉难以捕捉的残影,狠狠轰进后方苏青格尔所停驻的大阵之内。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震得整个山谷都在摇晃一般。 此时此刻,无论是激战正酣的雍州军还是燕然军,都震惊地望向龙旗的方向。 “援军……我们有援军!” “皇家禁卫军,是陛下,陛下御驾亲征了!” 一时间,识到绝境逢生的雍州军,蓦然士气大振。 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与敌人不死不休,甚至全军覆没的最坏打算,没想到,援军竟然及时赶到了! “陛下没有南逃,我们没有被抛弃!” “能赢,我们能赢!” 副将林檎激动地满脸通红,眶发热,仿佛身后神兵天降的龙旗给予了无比巨大的勇气,口中不断发出振奋地呐喊。 雍州军主将黎昌稳稳挥动手长枪,一枪丨刺死一个敌人,这才回头往河对岸看了一,随即快速收回目光,扬声:“不心,敌人还在加派兵力!” “陛下就在我们身后!雍州军,守住阵地!” 原本即将被压到河边的雍州军,在援军和火炮的激励下,竟然奇迹般地把阵地往挪了十来米,为渡河而来的援军腾出结阵的空间。 对面的燕然军,被逼迫得隐隐开始后退,被几轮火炮干扰到的马匹明显有了躁动的迹象。 幸而他们的骑兵跟雍州军混战在一起,来援的禁卫军无法冲着他们发射火炮,唯独后方压阵的王旗大阵吃了亏。 被大炮轰了一轮的苏青格尔紧紧勒住缰绳,安抚着躁动惊惶的马匹,远远望着河对岸开始走浮桥渡河的龙旗禁卫军。 他拧起眉头:“这就是启国在大朝贺上用来发礼炮的新武器吗?” 他身侧一个曾经在大朝贺跟随团出启国的亲卫应声:“这个更厉害,不但距离远,还会爆炸。” “听说上次驻扎在幽州的守军,私自出兵攻打启国的儒城,结果最后落了个大溃败的下场,守军主将连胳膊都没了。” 苏青格尔当机立断做出应对之法:“传我命令,军阵散开,阵型不太密集,每个人不管用什么东西,立刻塞住军马的耳朵。” 说罢,他立刻拔出腰刀,划破胄甲内的一层棉甲,掏出两团细棉花,堵住了自己坐下军马的耳朵。 亲卫怔了怔,立刻抱拳:“得令!” 苏青格尔抬头看了看暴雨欲来的天色,又回头看一空荡荡的山谷入口,心,看来铁家兄弟那五万兵马是指望不上了。 战场上最后一轮拼杀的功夫,禁卫军最排的锋队伍,已经沿着浮桥渡河完毕,在河岸边完成了军阵集结。 随着象征天御驾的龙旗渡过浮桥,在北岸一处高地上停驻下来,由秋朗和叶丛别率领的两支生力军,立刻投入战斗。 启军兵力补充到八万,军力一下压过燕然,阿木尔和羌奴军主将扎尔汗顿时感到了压力。 燕然联军和雍州军已酣战一日,早已疲惫不堪,刚刚赶到的禁卫军虽也长途跋涉,但胜在士气惊人。 尤是叶丛麾下的御营骑兵,是以最初的幽字旗残军组建而成,再次踏上家乡的土地,他们比谁都激动,面对燕然,他们比谁都仇恨。 骑在马上的陆知陆返两兄弟,还有指挥凌涛,沉默且肃穆地紧紧盯着方战场,不约而同地拔出了腰间悬挂的长刀。 凌涛头顶的头发早已新长好,但他依然是一头凌乱的短发,他暗暗发誓,在没能收服幽州一雪耻之,不再蓄发。 “燕狗,你凌涛爷爷回来了!” 陆返紧紧攥着刀柄,双微微泛红:“哥,咱们还能回家吗?” 陆知下识回头望一后方高地上高高飘扬的皇字大旗,回过头来,目光沉沉注视厮杀震天的战场。 他摸了摸曾经被刻上奴隶烙印的位置,今那已经变成皇家禁卫军的刺青,那一小片皮肤似在发烫。 过往无数困难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陆知胸口激荡,坚定地点了点头:“能,哪怕杀出一条血路,也一定杀回!” 陆返咬牙点点头,一拉缰绳,立刻跟着兄长的身影,冲入了绞肉机一般的战场。 此时此刻,双方都已投入了巨大的兵力,骑兵来回冲锋,不断在战场上狂奔,几乎将河畔这片平缓的山谷占满了大半。 燕然副将阿木尔率领着亲兵,机械般的挥臂复砍杀的动作,他身上的甲胄早已染满了血迹。 不知从何时起,他周围的盾牌兵和弓箭手越来越少,仿佛四面八方都是启军,不仅有骑兵,还有更多步卒,不断压缩着骑兵奔跑腾挪的空间。 羌奴军更是不堪,他们身上的皮甲和盾牌在装备极精良的禁卫军面,根本不够看,人多的优势一旦不复存在,战力的弱点一下暴露出来。 由于战局混乱,敌我双方犬牙交错,启军没有派出火丨枪兵,但他们的制式三棱丨刺却刚好克制羌奴军。 羌奴主将扎尔汗身上不知挨了多少下,手臂上被捅了一个血窟窿,他拉着缰绳的手有些发抖,险些握不住手的刀。 “启军的兵刃怎的此锋利?!”他低头看着差点被戳破的木盾,一股头皮发麻的寒窜起来,隐隐萌生了退,完全不复起初的狂傲。 他们羌奴军是来趁火打劫的,可不是为了替燕然当炮灰来的! 早知启军的主力此难以对付,当初他就该力劝公主不跟燕然王联姻才是。 “可恶,这些南蛮是杀不完吗?”阿木尔用力抹一把脸上的汗和血,忍不住回头看王上所在的方位。 最后关头了,王上怎么还不把那支杀手锏派出来?继续这样下……难败在这吗? 哀嚎、鲜血、残肢、死亡……无数呐喊和厮杀交织,山谷已然被血色浸透成一片壮烈而悲凉的残红。 到了这一步,彼此的兵力、装备、战力和战术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体力也几乎见底,最后只剩下战斗志的对决。 高地皇旗之下,萧青冥举着望远镜静静观察战局,他身侧,莫摧眉代替秋朗紧紧护卫着他。 那支武装了火丨枪的五百火丨枪队没有投入战场,此刻正肃穆地守在阵地之。 萧青冥抬头看了看低垂的乌云,蹙眉:“把火炮都推到阵,用大距离炮轰燕然王所在的阵地。” 张束止上一步:“陛下,燕然后方军阵已经散开了,不像之那样密集,火炮怕是难以建功。” 萧青冥摇摇头:“顾不上那么多了,下雨了,不节省炮弹,能打多少打多少。” 张束止立刻领命:“是。” 萧青冥在心中叹了口气,时间还是太紧了,接连而来的战争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时间。 无论是火器的威力和数量还是枪炮士兵的训练,都还在初期阶段,打打蜀王、夷族或者渤海国那样的弱敌,火器就能决定胜负。 一旦到了与真正强悍的敌人决战之时,这些火器能发挥的作用就有限了。 到了最后关头,依然是双方自身力量的较量。 不多时,轰隆隆的炮击声再次响彻战场,启军的炮弹同不钱似的,疯狂往燕然后方的阵地倾泻。 脚下的大地仿佛都在这样的震动下哀鸣。 苏青格尔一再下令军阵散开后撤,躲避炮火,可启军简直像是一次洗把炮弹都打过来一样,轰击密集叫人吃不消。 离他最近的一发炮弹,直接落在他后方十米之处,炸出了一个大坑,飞溅的弹片和砂石瞬间令周围七八个士兵毙命。 苏青格尔直接被气浪掀下马,狼狈地跌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勉强站位脚跟,身上几乎覆盖了厚厚一层沙土,呛得人直咳嗽。 “王上,危险!” 亲兵冲过来护卫着他往后方更安全的高地上撤。 苏青格尔咬了咬牙,不能再放任启军随炮轰了! 他神一沉,扬声:“阎王军出阵,随本王破敌!” 紧跟着,一支整整两千人的骑兵快速出列,将苏青格尔护卫在中间,朝着中间的战场进发。 这支骑兵名为阎王军,每个士兵都是全副武装到牙齿,坐下的马匹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战马,全部身披甲,就连马蹄都包裹着铁皮。 他们一手握着长枪,身后挂有弩丨弓,最显的是左手上一面双层铁盾,中间有无数密集而尖锐的铁锯齿,随着跃动的奔马,不断旋转着,泛着森冷的寒光。 这支阎王军乃是燕然最后的杀手锏,每个士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培养花费的代价,几乎都靠一个小型部落一年的收获来供养。 他们曾经立下无数战功,光是他们的名字,都能叫敌人闻风丧胆。 苏青格尔亲自率领阎王军压上战场,原本僵持的局面,立刻迎来了变局。 这支阎王军并非直线突击,而是同旋风一般,以苏青格尔为核心,坐下战马呈环形旋转杀入战场。 他们手上的弩箭头硕大犀利,在快速旋转中疯狂环射,弩箭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几乎是被甩着钉入启军阵营之中。 密密麻麻的弩箭瞬息而至,阎王军突入启军军阵的刹那间,侧翼猝不及防被刮出了一个大洞,一下就被这支战力堪称恐怖的骑兵切入阵中! 苏青格尔依然没有丝毫停顿的思,宛一支旋转的绞肉机,在启军内部不断绞杀收割着生命。 从半空往下看,阎王军同阵由铁甲和箭矢组成的钢铁台风,苏青格尔手握长枪,同台风一样平静地策马中间。 四面八方飞射的弩箭一触即死,外围不断炸开的血雾,仿佛给钢铁台风环上一圈玫瑰色的光环。 恐怖得毛骨悚然。 启军的侧翼,几乎是立刻被撕裂崩溃了。 苏青格尔不断指挥阎王军往启军中阵推进,所过之处,没有任何一个士兵是这座钢铁台风的一合之敌! 凭借这样惊人中距弩箭,和他们身上厚的铁甲,启军甚至无法靠近,更遑论对造成有效杀伤。 野蛮、强横、完全不讲理,这支才两千人的骑兵,硬生生在混乱的战局铲出了一条血路,拉枯摧朽一样,笔直地朝着启军中军后方的皇旗而! 相较于启军的骇然惊悚,燕然和羌奴联军顿时压力骤减,士气大阵。 阿木尔立刻调头,跟着苏青格尔的军阵后对稀薄的启军补刀,扩大战果。 黎昌面色大变:“燕然王出杀手锏了!” 战场上,副将林檎、陆家兄弟和叶丛等将领,同时注到了这支恐怖的骑兵,大惊失色。 他们死死咬牙,不约而同调兵,朝着阎王军包夹过,哪怕用人命填,用血肉堆,死也不能让他们突进到陛下阵! 看着越来越多启军不命一样冲过来,阎王军旋转的空间被不断压缩,开始出伤亡,苏青格尔皱了皱眉,立刻下令换成双层锯齿盾。 没了环射的弩箭雨,启军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紧跟着,比弩环射更恐怖的一幕出了! 阎王军手的锯齿盾每一面打造,都需花费数百两银,以燕然举国之力,至今为止也不过两千面。 飞速旋转的尖锐锯齿,由两千名阎王军组成一面巨大的切割机,在旋转的骑兵外侧生切硬割,不断割刮着启军的血肉,甚至能把一个人生生拦腰割成两截! 阎王军此强横的气势之下,启军几乎人人胆寒,所经之处七零八落,人仰马翻。 渐渐的,阎王军的推进速度开始减缓,但并非因为启军发动了多么有效的攻势,而是因为马蹄边堆叠的尸体,已经多到了阻碍进的地步。 这一幕,就连一向沉稳的镇国公黎昌,都感到骇然。 这就是燕然号称天下无敌的一铁骑——活阎王! 一防线,撕碎!,溃退……紧跟着三、四……依然没能拦住敌人。 叶丛咬牙返身赶到秋朗所在的位置,焦急地大声:“秋统领,快护着陛下离开那,决不能让这支骑兵靠近陛下!” 秋朗脸色一变,飞马折返,然而晚了! 此刻的苏青格尔已经不顾一切地命令阎王军,朝着萧青冥所在的皇旗方向冲阵,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逼近启国天阵,一举将萧青冥击溃,立刻结束这场苦战。 瞬息万变的战场,局势陡然紧张。 阎王军冲在最排的骑兵,几乎已经看见了方高地处皇旗下方的人影! 张束止立刻上:“陛下,请您立刻离开这,从浮桥回对岸!这太危险了!” 萧青冥放下望远镜,没有片刻犹豫,沉声下令:“莫摧眉,你立刻带人拆掉浮桥,擂鼓通告全军,今日朕与所有人,都将死守临渊河北岸,绝不后退!” “我们必须在这击败燕然,没有退路可言。” 一瞬间,张束止和莫摧眉同时失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下?!” 萧青冥拧起眉头,厉声大喝:“快!你们想抗命吗?!” 莫摧眉一咬牙,立刻领命而。 张束止还想说什么,被萧青冥抬手打断:“张束止,朕命你立刻率火丨枪队上拦截阎王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能办到吗?告诉朕。” 张束止一愣,即刻跪下:“末将誓死完成任务!燕然想突破军阵,除非踏过末将的尸体!” 萧青冥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只点点头:“好。” 一个简单的字,已是帝王最大的信任。 张束止跨上马背,面容沉凝,手心渗出一层薄薄的汗,五百火丨枪兵跟着他,沉默上,排开阵势,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陛下就在他们身后,陛下的性命,整个决战的关键,左右战局的胜负手,一时间,都落在了他们肩头。 每个士兵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沉,周围冲天的喊杀声和嘈杂的马蹄声,仿佛全数沉淀下,就连生死也远了。 终于,冲锋在最排的阎王军,在付出了将近五百人的战损后,终于不顾一切突破了启军防御阵线,杀到了后方! 迎接他们的,是一轮齐射的火丨枪。 “砰砰砰——” 七八个阎王军宛被人迎面锤了一拳,当场被射下马,消失在了滚滚铁蹄之下,然而这并不能阻止这支强悍的骑兵冲锋。 张束止心头大惊:“不好,距离太远了!” 阎王军身上的甲在太过厚坚硬,火丨枪的圆形铅弹在远距离中,难以射穿他们的铠甲! 张束止当机立断:“停止射击!等敌人突入五十步!” 火丨枪队令行禁止,立刻放弃射击,但五十步的距离对于燕然铁骑而言,不过转瞬即至。 隆隆的马蹄撼动大地,这支可怕的活阎王,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在所有人面表演了什么叫骑兵的碾压式战力。 士兵们紧张地汗湿了后背,他们甚至已经可以看清对面敌人狰狞嘲弄的笑容。 肃杀的血腥气在骑兵带起的狂风扑面而来,那是死亡的气息,是战场上无数同袍亡魂的嘶声呐喊。 所有人的心脏都在颤抖,生与死,就在一瞬间! “准备——”张束止满手都是冷汗,但他不能动,不能流露出丝毫的退缩和紧张。 近了,近了,马上就冲到火丨枪队面了! 张束止眯着瞄准距离,挥手扬声:“射击!” “砰——”一排百余名士兵同时扣动扳机,枪声整齐划一地同只有一枚弹丸一般。 几乎是枪响的同时,最排的阎王军瞬间倒下了将近百人,整齐得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高墙。 中间作为阵的苏青格尔勃然大惊:“那是什么?!” 不等他反应过来,排的火丨枪兵紧跟着射击,“砰砰砰——”又是一阵刺耳的枪声,这次阎王军在惯性作用下,冲到他们面的骑兵更多了,倒下的人数也变得更多。 三排火丨枪兵再次发威。 连续三次射击后,原本就只剩一千五百人的阎王军,一下又减员数百。 不过短短的几个呼吸功夫,他们甚至还没冲到敌人面,伤亡就快赶上刚才一路披荆斩棘,硬冲出一条血路时损失的人数。 苏青格尔的心头简直在滴血,握着长枪的手不断发颤。 他死死咬着牙,太阳穴突突直跳,直勾勾望着皇旗飘扬的高地方向:“萧青冥!” 每一个阎王军的培养都花上十年功夫,投入无数金钱和精力,每一个都无比宝贵,没想到今日一天,就折损了将近一半! 这样的损失,即便是他身为燕然王,也无法承受。 然而对面的火丨枪兵还在继续射击,减员,继续减员。 几滴豆大的雨滴自天空落下,渐渐滴落在每个士兵头脸上,不过数息功夫,雨滴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随着乌云间一声轰隆闷雷,终于变成了滂沱暴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压抑了整整一日的大雨,竟然在此刻倾盆浇落。 无数密密麻麻的雨滴争先恐后扑向大地,拍打在每个士兵身上,又被马蹄踏碎,瀑暴雨浸透了铠甲,淋湿了火丨枪,浸湿了火炮。 张束止和身后的火丨枪兵们愕然失色,怎么偏就这个时候下雨了?! 不到一会,枪声很快变得疏落,越来越多的火丨枪哑火,火药也无法在潮湿的雨水中发挥应有的威力。 苏青格尔在阵中爆发出一阵狂笑:“萧青冥你看见了吗?就连老天爷也是站在本王这边的!”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蔓上每个启军心头。 此刻,快速冲锋的不到一千阎王军也即将突入最后的火丨枪阵,只再将他们撕碎,一切就结束了—— 战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黎昌、秋朗和叶丛正不管不顾地率军折返冲过来,哪怕身后的阿木尔和扎尔汗紧咬着不放,也赶来阻止阎王军冲向皇旗。 便在这最后关头,高地上迎风招展的皇字大旗突然动了! 萧青冥直接掌控的御营,同一股一往无的洪流,携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自高地滚滚而下,竟然主动上迎击阎王军! 皇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萧青冥骑在黑色大马上奔驰,沉着的目光牢牢盯住了对面的苏青格尔。 深黑的眸中,是大海般幽邃的志,是国仇家恨的烈焰,更是滔滔怒色,和碾压一切的霸气与自信! 在他手中,一张金橙色卡牌光芒闪耀。 【君王光环卡,您是声威赫赫的真龙天,是国民与将士誓死效忠的一国之君,您的民将为您顶礼膜拜,您的军队将为您战斗至流尽最后一滴血,在您的命令下,只有进,没有后退!】 【本卡开启后,您的追随者将陷入狂热状态,完全执行您的任何命令,忘却一切恐惧、牺牲和痛苦,不计得失,视死归,不断奋战直至死亡!】 两支大军最后核心的王者对决,同两股狂涌的激浪,即将对撞在一起。 这一刻,整个战场已经完全失控。 “陛下!” “陛下——” 秋朗、黎昌、张束止、叶丛、陆家兄弟、凌涛……无数将领几乎肝胆俱裂。 他们发了疯一样,完全放弃了身后燕然军的缠斗,几乎就那样把背后暴露给敌人,哪怕拼着一死! 带着近乎狂暴的士兵们,疯狂朝着皇旗所在蜂拥而来。 “誓死守护陛下!” “杀敌——杀敌——” 整个启军上下,仿佛一股无形的烈焰猛地熊熊燃起,士兵们陷入一片物我两忘的狂热,不再恐惧,不再犹豫,忘记了疼痛和伤口,不顾一切直冲而来。 来自四方八面汹涌澎湃的浪潮,一波又一波迎头打来,拍向苏青格尔亲率的阎王军。 刀剑、长枪、弓矢……能用的一切都用上了,启军几至用自己的身体和血肉,不命般地挡在阎王军面,哪怕只能换得敌人迟滞不到一秒钟时间。 所向披靡的阎王军,在启军拼命的爆发下,终于被生生拦住了进的势头。 苏青格尔死死盯着马背上的萧青冥,可是他们之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无数涌来的启军蚂蚁一样用血肉铸就成最后一钢铁般的防线,用压的,用挤的,竟然硬拼着把阎王军给堵了回。 四面八方都是启军,耳边全是震天的喊杀声,好似山岳倾倒,海啸翻涌,就连倾盆暴雨都在朝他们压迫而来。 空间被压缩到了极限,钢铁台风吹不动了,旋转的铁骑再也无法动弹,只剩下面对面的肉搏和密密麻麻的刺刀。 当骑兵无法再冲锋的时候,即死亡来临。 苏青格尔剧烈地喘息着,一片血雾,周围的阎王军精锐在一个个减员,他身边已经渐渐有了欺近的敌军。 他几乎已经看不见萧青冥所在的位置。 霍然之间,不知从何而来一支尖锐的箭矢,破空而至,笔直地刺入了他的肩膀铠甲的间隙处,生生扎进皮肉。 苏青格尔浑身一震,晃了晃,差点跌下马。 体力已经耗到极限,他身上不知已经添了多少伤口,一片晕眩。 可他依然没有摔下马,只是不甘地望向方,那面黑底绣金的皇旗,依然挺立在那,迎着狂风暴雨,烈烈翻飞。 不甘心……都到这一步了,为什么,还是输给萧青冥……他不甘心啊! 似乎晃过萧青冥沉静的面容,苏青格尔呕出一口血,终于在马背上昏死过。 王上倒下,燕然军顿时失了主心骨,军阵一片混乱,在启军疯狂的进攻下,终于开始溃退! 倾盆大雨洗刷着每个启军身上的血与汗,洗刷着污泥和尘土,那些愤怒与耻辱的过往逐渐在这场大雨中被冲走,淌入了身后的临渊河滚滚浪涛之中。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奋战了整整一日之后,嘈杂的战场上,不知从哪儿响起一阵呐喊—— “必胜!大启必胜!” 凌涛、陆知兄弟等出身幽州的将领在雨中放声大笑,不知是雨是泪的水痕蜿蜒而下,欢欣鼓舞之声直冲云霄。 “赢了,我们赢了!” 过他们经受过的一切,仇恨的一切,痛恨的一切,终于在今日一朝大仇得报,他们失的家园,失的亲人,失的尊严和平静的生活,终将在未来于废墟上建。 皇旗下,秋朗、莫摧眉以及叶丛等将领,径自来到萧青冥身,紧紧跟随他左右。 萧青冥沉稳立于马背之上,无声俯视阵千军万马和尸山血海。 所有人目光灼灼,安静而狂热地望着他们的君王,等待着他的命令。 萧青冥沉默抬手,指向北方,平静:“燕然夺的东西,今便到连本带利,归还之时了。” 众将一时间热血上涌,百感交集,毫不犹豫齐齐半跪在地,轰然应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耳边尽是震耳欲聋的山呼之声,大雨依然在下,狂风在战场上呼号。 萧青冥蓦然回首,宽大的袖袍翻飞,背后是他来时之路,一路风雨兼程,浊浪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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