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后, 礼部始紧锣密鼓筹备今年的春闱。 朝会上,陛下在朝堂上突然宣布,要求礼部把六科也一并纳入会试。 六科, 原本指的是明经﹑进士﹑秀才﹑明法﹑明书﹑明算,但被萧青冥硬生生改成了农科、算科、商科、医科、工科理科。 还有被废止上百年的武举, 也再次召, 一并纳入科考范围。上至将军将领,下至平头百姓,只要身清曾作奸犯科, 身体素质优异, 论身都可参加。 那些曾经被视作入流的百工末流学科,终于迎了春天。 这条公告一, 立刻引起了京城读书人之间的轩然大波。 国子监学子为首的京城读书人圈子, 纷纷聚集在皇榜之前抗议, 街头巷尾, 茶馆酒肆,到处都有他们抨击时政声音, 暗讽皇帝礼遇文人,反而一再抬举末流的百工武人泥腿子。 直到新的皇榜公告明确写,六科武举赐予进士身,而是授予“科员”身, 可进入各基层衙门做吏员,或者进入皇禁卫军预备营, 并且占用进士额。 这才令汇聚在京城的各路应考学子大松了一口气, 勉强平息了京城读书人圈子的愤怒。 那厢。萧青冥手下的卡牌们, 还有皇技术学院的学子,已经始抓紧一切时间为即将到的会试做准备。 就连远在宁州的花渐遇, 听说了今年科考扩大应试范围的事,立刻放下手里的活,马停蹄赶回京城。 一时之间,一众卡牌们竞争心态爆棚,挑灯夜读是常态,头悬梁锥刺股的也是夸张。 大都在同一起跑线,要是谁没考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花渐遇、方远航林若这三个第二轮连得到的英灵,曾经历过萧青冥最初那段艰难困苦的日子,却一就被赐予“博士”官职。 除了术每天乐呵呵,见谁都能聊起,秋朗莫摧眉嘴上说,心里一直服气。 对这三人而言,他们同样需要一次在文武百官面前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 方远航这个目无下尘的狂生,除了陛下谁也看上,这次更要卯足了劲向陛下证明自己独一无二“文理兼备”的价值。 花渐遇前世因族抛弃,未能好好读书科举做官,一直都是他心里的遗憾,如今好容易有了这个绝佳的机会,如何能错过? 林若最为特殊,她身为子,注定与科举做官无缘,命运却偏偏与她了个玩笑,好容易遇上陛下这位介意她是男是的君,这是她两辈子唯一一次离理想最为接近的时候。 萧青冥手下的人才中,花渐遇必定选择商科,术是医科,方远航林若,及皇技术学院的李长莫,都是冲着进士三甲去的。 就连一向视功利禄为粪土的秋朗,都能免俗,除了值班时,萧青冥都找到人,问了才知道,秋朗居然在准备算科会试。 这下,萧青冥莫摧眉等人都惊住了,好巧巧,莫摧眉也打算报考算科。 农科医科谈,工科理科没有经过系统学习也是一知半解,他唯独对算科还算精通,毕竟经常需要带领红衣卫抄,查贪官污吏的账本,对而言比较简单。 万万没想到,就连科考,他都得被迫秋朗竞争,莫摧眉想起就一阵牙疼。 他眯着一双桃花眼,凑到秋朗面前,皮笑肉笑地问:“怎么去考武举?得个武状元是轻轻松松,干嘛非要挤六科科员?” 萧青冥也对这个问题分感兴趣,同样拿好奇的眼光瞄着秋朗。 秋朗随意地道:“倘若去参加武举,那别人岂是没有头的机会了?更何况已经是禁卫军统领,需要武状元的头衔。” 萧青冥忍住笑起,很好,这个回答很秋朗。 莫摧眉一脸无语,咋上天呢? 他还是死心地多问了一句:“那为何偏要选择算科?” 该会为了故意自己作对吧? 秋朗看他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冷冷哂笑一声:“别多想,还没让针对的价值,只过是因为他科目都擅长而已。” 莫摧眉屑地一撇嘴,小声哔哔:“难道算科就擅长了?武功如,学问肯定比强,好歹也曾念过书……” 秋朗淡淡道:“也念过书,到七岁。” 莫摧眉愕然地瞪大眼睛:“是江湖莽汉吗?” 秋朗居然读过书? 萧青冥挑了挑眉,露若有所的表情。 他没记错的话,秋朗的卡面曾写明秋惨遭灭门,能读书读到七岁,看秋朗身应该很好,绝对是混迹江湖的草莽,说定还是大族身。 萧青冥好奇地问:“秋朗,究竟是什么族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秋朗微微一顿,这次没有再选择隐瞒,默默道:“臣并非有意欺瞒陛下。” “秋曾经是淮州将门,后被人污蔑失地,当时的朝廷要株连秋全族,父本欲上京告御状,料被‘友人’卖,在水井里下毒,仇趁夜放火,满门全灭,只有在外历练逃过一劫,那是还小,后流落江湖,幸好逢师门收留……” 他说起这段过往时神色平静,声音低沉,唯有握着剑的手指指骨用力泛。 莫摧眉等人皆是一阵沉默。 萧青冥看他许久,才点点头再多问。 难怪刚始召唤秋朗时,他百般肯为自己效命,一直想着离,话里话外非常痛恨朝廷,愿做官更愿当朝廷鹰犬,原是因为有这么一段过往在。 莫摧眉忍住问:“那后报仇了吗?” 秋朗眉头皱起,摇摇头道:“还没能寻到仇踪迹,就染上重疾身故,如今过去了几年,仇恐怕早就在了。” 莫摧眉颇为惋惜的摇摇头:“那真是可惜。” ※※※ 日子在紧张的备考中一天天过去,会试当日,参加考试的学子需要在贡院中整整待上两日。 自淮州的学子陈沛阳,是淮州大族陈氏的一支远房,说起,跟陈太后还算本。 自从太后被皇帝强“自愿青灯古佛”后,淮州陈的地位便有所下降,皇帝打压世大族的态度已显露端倪。 若是他们这些族再抓紧机会,往朝廷输送自己人,培养高官做靠山,只怕衰落的势头就止住了。 陈日日愁得慌,想尽一切办法四处搜罗族读书人子弟,惜成本的资助。希望依靠广撒网的方式,在今年科举中多收获几个进士,给族撑面门。 陈沛阳自信满满地背着书箱走进贡院,始踏上他憧憬已久的仕途第一步。 进士科考的题目,依然跟往年一样,要为经义、经史、诗赋策论。 等待了整整三年的陈沛阳,一拿到考题便始奋笔疾书,第一日下,大还觉得有什么同之处,直到第二日考时务策论时,少学子就始发懵了。 第一道题:请辨析田亩改革的对错与利弊。 陈沛阳一看这题目,眉头立刻夹了起。 古往今的科举,考田亩关的试题非常多,读书人按照套路把历朝历代的田亩政策引经据典分析一番,倒也是难事。 问题在于,去年京州刚刚由摄政喻舟持了清丈田亩,查大量隐田,追缴粮税甚至抄问斩了少士绅官员大地,他州虽然还没有实,但风声越吹越厉害。 这个年代,能供读书人多年寒窗苦读的庭,基本会有贫农,最济也是耕读传,大部分都是中有少田产的地。 多数人心目中,科举做官就意味着升官发财,鸡犬升天,无数佃农带着土地投献。 就如同昔日李长莫他的长随李计,当日对当官的目的各抒己见时,李计那番话,正代表世人普遍想法。 田亩改革,无论是立国初年的均分田亩,还是现在的清查隐田,很显然都是对底层农民有利但对地士绅利的。 他自己也并觉得这是对的,无论是皇帝还是国朝,真正依靠的一直都是士绅地,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绝仅仅是一句空话。 皇帝稍微打压一下豪强,让百姓有条活路就已经是难得的好皇帝,但是过分打压士绅,那就是在自掘坟墓,然皇帝还能依靠那些大字识一个的泥腿子治国成? 可是当今圣上的做法态度是明摆在那里,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对方就是要整治士绅豪强。 陈沛阳皱着眉,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个节骨眼,这样的试题,分明就是筛选站队。 说是分析利弊,他敢打包票,只要他敢说一句贬低田亩改革政策的话,哪怕他的文章写的再好,一定是落卷的下场。 但是他要是违心称赞田亩政策,将朝廷要在淮州清田甚至分田,自己岂是也能反对?否则的话,就成了欺君…… 陈沛阳带着忧虑的心又翻第二题: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请谈谈的看法。 他彻底无奈了,这明显是针对百工武人等六科人士的,怎么全是“站队”题,就能一些常规的题目吗? 他又翻到最后一题:策论,请为收复幽州献策。 陈沛阳先是高兴了一下,准备动笔时又陷入了沉,这题也当好答,如果他敢答什么“君王道则天下归附”之类的废话,肯定跟自杀无异。 要复幽州,自然需要富国强兵,想要富国强兵,一要钱粮,二要武人,最终的落点居然还是回到上面两题。 “这什么损的题,究竟是谁的啊?!”陈沛阳简直抓狂。 几乎同一时间,大部分考生内心都发了同样一声呐喊。 ※※※ 考试结束,监考官命人将所有试卷封卷誊抄,经过一轮又一轮紧张的阅卷,评卷,筛选,最终的两百多个进士单终于炉,还有三百余个六科科员。 前三甲的考生六科排前三的考生,今日入宫,在文华殿进最后由皇帝考的殿试。 萧青冥手下所有的人才卡牌们,均在中。 经过一个上午的紧张殿试,最终的试卷分成上中下三等,被送到了御书房。 皇宫,御书房。 时已三月,气温还很低,料峭的寒风吹拂着窗棂,刮得新安装的几面玻璃窗呼呼作响。 殿内碳炉在炭盆中烈烈燃烧,萧青冥身上披着一件温暖厚实的狐裘,正懒洋洋斜倚在软塌上,手里翻看着今年新科考试初筛后的第一批三甲试卷。 喻舟坐在他身旁,腰板挺直,左手执笔,飞快浏览试卷,一边在有谬误之处用朱笔勾画。 他武功低,有真气护体,即便在深冬,披大氅,身上也是暖融融的。 萧青冥看着他专注批卷的侧脸,时而蹙眉沉,时而展眉摇头,颇有几分后世上学时老师阅卷时的味道。 萧青冥心下觉得好笑,忍住伸手去,隔着衣服游移过他的腰身。 喻舟的身材是典型的宽肩窄腰,黑色云纹的封腰配上一条银色腰带,将腰际的弧线束得紧致流畅,小腹没有一丝赘肉,精韧的腹肌分明,既显粗壮也会瘦弱。 喻舟初时还能装作没注意,任对方亲近,直到萧青冥使坏在痒肉上捏了一把,他整个人忽然一颤,脊背僵了僵,再也无法把注意力专注在阅卷上。 他有些无奈地转过头看他一眼,抿了抿嘴,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还如调皮。” 萧青冥支着脑袋,拖着长调,懒懒打了个哈欠:“老师好好阅卷,管朕做什么?” “说起,老师的试题效果就是一样,之前多少读书人骂朕朕的政策荒谬,原‘扭转’这些人的想法,只需要一次科举。” 萧青冥微笑起:“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想要做官,就得老老实实捏着鼻子夸朕英明神武。” “将若是有人胆敢反对朕的田地政策,就把他们的科举试卷扔到他们脸上,治他们一个欺君之罪。” 萧青冥啧啧有声:“论阴损,果然还是老师厉害。” 看着对方冲他扬起下巴,那春风得意的小表情,喻舟心痒痒地想亲一下,想起自己现在是摄政而非“贵妃”,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摇头失笑道:“陛下要夸自己英明神武也就罢了,何必非要踩臣一脚,骂臣‘阴损’呢?” 萧青冥慢吞吞把脑袋靠过去,坏笑道:“没有老师的‘阴损’,如何衬得朕英明呢?” “老师且忍忍,反正为朕被背得锅那么多,也差这一次。” “再说了,老师应当感恩朕的信任器重才是,否则满朝文武,朕为何找别人,偏找老师替朕背锅呢?” 喻舟被他逗得啼笑皆非,眼尾弯起一线细细的笑纹:“这么说,臣还要感谢陛下的‘贬损’了?” 萧青冥借机把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一只手环住他的腰身,慢条斯理道:“老师朕要感谢朕,如……” 他后面的话声音越说越低,喻舟没听清:“嗯?陛下说什么?” 萧青冥把下巴搁在他肩头,一种充满蛊惑的口吻,笑吟吟道:“如今晚老师留下,与朕秉烛夜谈,总好过长夜漫漫,老师一个人在府里孤枕难眠嘛。” 喻舟那张嘴,比死鸭子还硬,无论如何威逼利诱,也死活肯放弃他自欺欺人的假面具,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肯从他的蜗牛壳里钻,偷偷爬到龙床上钻他的被窝。 萧青冥干脆放弃了正面攻势,采用迂回战术。 从喻舟脸上一度陷入挣扎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的战术是正确的! 喻舟轻咳一声,又低下头看试卷:“陛下,还是赶快把三甲排定下,外面等候的今科仕子们差多要入殿了。” 萧青冥轻哼一声道:“手里那几份,朕看都差多。” 喻舟将候选的五份甲等逐一摊在他面前,每一份文章都是花团锦簇,文采斐然,更难得的是言之有物,策论也能说到点子上,站队毫含糊。 萧青冥默默看了一会,实在难分高下。 喻舟忍住笑道:“陛下干脆把封住的字打看看,陛下更器重谁,那便点谁为状元就是。” 萧青冥了他一眼,喻舟这厮,分明就是在套他心中最器重的那个人。 比起选究竟谁在他心目中更重要一点,他还如给五份试卷排个,的更简单。 他又把五份答卷反复翻阅,最后美滋滋挑一个马匹拍得最有水平的,把他夸得最舒服的。 人的言辞既有说服力又能搔中痒处的,足见写这份卷子的考生,对皇帝这一年多的作为非常熟悉,而且很是崇拜。 选了状元,另外几个就简单多了。 萧青冥笑眯眯,反复读着学子引经据典吹捧他的段落。 喻舟在一旁看得忍俊禁:“看纵使英明神武如陛下,也免了喜欢阿谀奉承。” 而且一被夸奖,就会由自眯起眼睛,一副满足舒坦的样子。 喻舟目光温柔地注视他的脸,心中那只小猫爪又始反复挠爪,挠得他心痒痒,恨得抱着对方亲亲蹭蹭一番才好。 萧青冥放下卷子,瞥他一眼,漫经心道:“人说几句实话,怎么能叫‘阿谀奉承’呢?” 喻舟无奈莞尔:“陛下说的是。” ※※※ 转眼就到了放榜时间,新科进士三甲的单尚未公布,反而是六科的“科员”题单率先公布。 看着六科皇榜密密麻麻,足足有三四百的“科员”单,全城读书人一片哗然,万万没想到,科员的选拔额居然比进士多这么多! 皇榜前,各种言辞始了激烈交锋。 “会吧?怎么会落榜呢?”少找到字的考生当场就要崩溃发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每年进京赶考的仕子的,没有八千也有五千了,最后只有那么两三百人,可是科员呢,足足多了一半!” “就是啊,早知道考上进士,还如去考六科呢,考得人少,录取的还多!” 科举落榜的学子捶胸顿足,一面对皇榜上的科员们羡慕嫉妒恨。 就算是进士,那也是可入金銮殿,亲眼见到圣上的,万一殿试被皇帝中,也是没有一飞冲天,飞黄腾达的可能。 一个考上了六科科员的皇技术学院学子,兴高采烈地大笑:“高中了!一个做账房的,竟然也有一天能高中!还能上金銮殿!是在做梦吧?” “就是区区几个吏员吗,有什么了起?”也有学子酸溜溜地嘲讽,“若非进士的数量少,三年才两三百人,如何显得进士身珍贵?” 另一个学子立刻附道:“就是,这些小吏又做了官,纵使考上也没什么意。” “这么高的录取比例,想也没什么难的,也就是些考上进士的末流才会考六科。” “让一让,别挤别挤。”这群读书人中忽然挤进几个大户人的管事,一眼中了方才那个自称考中了算科科员的账房。 几个人满脸堆笑,一拥而上推销自未阁的小姐:“这位公子,今年年岁几何?是否婚配?小姐年芳二八,貌美非常,跟公子绝对是天赐良缘!” “抢什么?明明是先的,公子听说,们小姐贤良淑德,中良田千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往年榜下捉婿,对象都是新科进士,一甲二甲们,今年可倒好,六科的科员们反而更加受欢迎,尤是受富商们欢迎。 那些酸溜溜的落榜读书人被挤到一边,看着被拥簇在中间的科员们,内心的失落越发难掩饰。 同时,也有少学子始暗暗打听皇技术学院的录取资格,谁说吏员就没用?今天他们能一起参加科举,说定明年就实“官吏一体”了呢! 到时候,看谁哭得最大声。 ※※※ 就在全京城的读书人都在紧张的等待金榜题时,入选前三甲的考生们,六科分别排前三的考生,陆续迈入了文华殿。 随着书盛一声“皇上驾到”的唱喏,萧青冥一身玄色龙袍,在众考生们敬畏又期待的目光中,紧慢踏入殿中,喻舟神色从容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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