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北风中,战场杀声震天。 无数燕然军和随军奴隶顶着如雨箭矢,架着云梯冲向城池,最后在阴沟里折戟沉沙。 长长的云梯竖起又很快倒下去,在墙外丢了下无数具尸体,竟一张云梯也没能成功竖起来。 最早发现城墙外羊马墙猫腻的,自然是身处战场的罗树和格亚两个万户。 佯攻和掩护的命令紧随而来。 格亚眼睛发红,气得要命,冲着罗树低吼:“太子就是故意欺辱我等!消耗我们俩的实力,还给他的部下当垫脚石!” 罗树无奈:“谁不知道?那又如何,谁让我们出身低呢?若非知道太子看不上我们,又何必低声下气去投靠那个两面三刀的二王子。” 面对明摆着的不公,格亚冷笑一声:“反正是佯攻,何必牺牲你我的精锐?叫奴隶填沟便是!” 说罢,他立刻派人继续从奴隶营驱赶军奴,燕然军用枪与弓逼着冲那两堵墙,到了墙根处,枪尖一捅一挑,将毫无反抗之力的奴隶甩入里面的大坑,拿人命当沙包使。 不就是个陷阱吗?用贱命填就是了! 罗树却有些不满:“别用太多,将来这些奴隶还要带回草原,给我们放羊耕种干活的。” 他的不满并非出于怜悯,仅仅只是不想损失太多“财产”。 格亚道:“放心,敷衍一下太子而已,反正真正的攻击主力,是他的部下。明天进攻,就算吃不着肉,咱俩也能跟在后面喝汤。” “至于这些炮灰奴隶,”他指着对面森然的城墙,冷笑道,“那里头,多得是!无论是细皮嫩肉的大姑娘,还是身强力壮的男奴,用掉些许又何妨?只要破了城,要多少有多少。”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想起什么邪恶的画面,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天,双方的试探性攻防有来有回,大约是察觉到燕然进攻力度不强,黎昌也没有尝试扩大战果。 大家心知肚明,真正的战事,就在明天。 此刻,受【存亡恶战】带来的每日下降2%的负面状态影响,幸福度已经跌至9%,留给萧青冥的时间不多了。 ※※※ 翌日。 大概由于昨天的战事不算激烈,作为守城的优势方,奇迹般地让燕然军栽了个大跟头。 原本对前线战战兢兢的文臣们,仿佛在一夜之间勇气陡增,竟然纷纷自告奋勇,要求陪同皇帝和摄政一同亲临城楼。 萧青冥全身甲胄,肩头披着暗红色的披风,天子剑斜挂于腰间。 他身材修长,不笑的时候面容冷峻,虎步龙行巡视在城头,周身气场凝肃如山岳,相较于天子,更像一位自沙场而来、杀伐决断的将军,周围所有的军士和将领纷纷朝他行礼。 “舅舅免礼。”萧青冥托起黎昌的手臂,“今日情况如何?” 萧青冥身后是喻行舟和一干左右四顾的文臣们,黎昌左右分别是偏将和张束止。 “不太好。”黎昌神色肃冷,“燕然太子连夜转移了大营,面朝我们南城墙,今天集结的,看来是他手中主力,而且他们的攻城器械准备的相当充分……” 跟在众人最后的钦天监监正忍不住诧异地看了一眼萧青冥,之前他还担心风向的事,没想到敌人竟然主动跑到了下风向。 这到底是个巧合,还是都在皇帝的算计之中呢? 不等监正心里一会喜一会忧,远远的,骤然响起一阵震天彻底的喊杀声——真正的进攻开始了! 萧青冥众人立刻踏上望楼。 只见南方烟尘铺天盖地涌来,昨天的试探攻击只有不足三万人马,今天此战包括奴隶在内,足足集结了八万人! 阵阵如雷鸣般的鼓点像是敲击在人心头,振得人心脏发麻,密密麻麻的敌人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不计其数的云梯、冲车、砲车被举着扛着推着,从望楼向下看去,就像无数浮木被裹挟在人海洪流中,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冲杀声,巨浪般扑面而来! 巨浪迎着如虹箭雨,猛地撞在南面薄弱的矮墙上,脚下的城楼都跟着震了两震。 如此气势,千军万马这个词都显得单薄,冲天的杀气激得人每根汗毛都要炸开。 萧青冥身后的文臣们已经纷纷开始后悔今天的冲动,刀剑无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陛下,望楼危险,还是去后方安全地方吧。”黎昌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皇帝不走,其他人哪里敢先走。 萧青冥往后扫视一眼众人神色,神情不辨喜怒,只点了点头,一行人走下望楼,往后方的瓮城走去。 不多时,众人脚下忽然猛烈震动起来,城楼仿佛受到重击,站都难以站稳。 “燕然军起砲车了!”张束止大喊了一声。 萧青冥等人立刻回头,远处的战场上,足足有大几十团巨大的石砲,在半空中划过长长的抛物线,迎着城墙撞了过来,重重砸在墙面上,石灰尘土扑簌簌往下掉。 这样的视觉冲击,普通人只怕站都站不住,一众文臣哪里见过如此阵仗,脸色惊得煞白,连惊叫声都陷在喉咙深处,呼吸都停滞了。 南面和东面的羊马墙只不过是障眼法和一道普通的防御,并没有挖掘任何陷阱,除了箭矢,已无法阻挡燕然主力大军的大举进攻。 数个庞大的冲车,每个都由十几个军奴推着,是战场上绝对的庞然大物,缓慢却坚定地往城墙推进,不断撞击着羊马墙。 黎昌当机立断:“启用砲车和重弩车,瞄准对面的砲车和冲车打!” 短短半日时间,双方的攻防便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传信的信使来来往往,每个人脸上都是无比严肃的表情。 萧青冥移驾后方瓮城,静静伫立在墙垛中间,远远眺望前方战场。 然而传讯兵依旧带来了坏消息:羊马墙彻底被推倒了,敌人的云梯已经成功架上城墙! 身后随行的文臣们一片愁云惨雾,唯有萧青冥目光淡淡,回了一句:“朕知道了。” 才第二天就被人架起云梯,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留给他们防御的准备时间还是太少了。 文臣们心神不宁,张束止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好几次欲言又止,生怕万一有个闪失,还来不及把皇帝送走。 此时此刻,沉默最是压抑和难捱。 萧青冥忽的笑了一声,轻笑在远方的厮杀和擂鼓中,显得尤其突兀。 “看你们的样子,不如别打了,趁敌人还没打上城墙,干脆开门投降算了,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送去给燕然太子,说不定他还会赏你们继续做官呢。” 这话简直诛心到了极点! 众臣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开毛跳起来,惊得目瞪口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陛下,何出此言?!” “我等对大启忠心耿耿,怎会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陛下言重了!” 萧青冥瞬间收敛笑容,怒斥道:“那就给朕打起精神,别老想着被敌人攻上来怎么办,你们此刻该想的是如何阻止敌人!” “用你们那颗还没生锈的脑袋,想想此刻还能做些什么事!” 一直蹲在他肩头昏昏欲睡的小鹦鹉被吓了一跳,扑闪着翅膀飞起来。 众臣顿时一惊,几个老臣羞得老脸通红,齐齐称是。 喻行舟站在萧青冥身侧,细细地凝视他,慢声道:“几位尚书各自去忙分内之事吧,想必此刻城中定是百官惶恐,百姓不宁,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 “还有军械,后勤,医官,都要仔细督促着,决不能出一点差错。” “现在我们能做的,唯有相信诸位守城将士们……” “还有……”喻行舟顿了顿,目光与萧青冥锐利的视线交错在一处:“相信陛下。” ※※※ 两军交锋的第三日,燕然大营。 不同于城内的人心惶惶,燕然军中却是一派欢欣鼓舞。 “哈哈哈!那群南蛮该不会还缩在龟壳里,抱着侥幸的希望不放吧?” 副将阿木尔兴冲冲地带来一封简短的情报信交给苏里青格尔。 “太子殿下,只是城中内应好不容易传回来的消息,说城内其实压根没多少粮食,不少粮商被捉起来不分青红皂白严刑拷打,气得家人宁可把粮食烧了也不给昏庸的朝廷征收。” “我们已经向对面猛攻了三日,除了第一日在那羊马墙后有些折损之外,昨天和今天都取得了不少战果。” “城内别说老百姓,就连那些官老爷都坐不住了,纷纷在想办法向我们投诚呢!” 苏里青格尔眯着眼,淡淡嗯了一声,仿佛这点胜利是理所当然的,根本不放在他眼中,也不值得如何炫耀。 他那二哥去年可以大破幽州首府幽云府,自己当然也可以顺理成章轰开国都的城门。 再俘虏了萧家天子,做他的奴隶! 阿木尔笑道:“萧家小儿不过有点小聪明罢了,羊马墙那点猫腻一旦被识破,根本没什么大用。” “我燕然勇士这两日已经数度攻上城墙,每次都能杀得对面人仰马翻。要不是那黎昌和天子亲自压阵,我看他们那些软脚虾根本挡不住我们。” 罗树和格亚在旁一听,忍不住心中腹诽,还不是因为他们当了探路石,否则哪里来的今日的胜势? 络腮胡光头壮汉苏摩,接过情报看了看:“萧家天子准备要逃跑了?他不是日日在前线稳定军心吗?” 苏里青格尔道:“他当然会逃跑,应该说,这种必输之局,任谁都会尝试逃跑的。看来启朝确实是气数已尽。” 他摸着下巴,下令:“传我军令,四面围城,绝对不能把萧青冥放跑了!” 苏摩蹙眉道:“殿下,这两日交战,虽然我军数次抢占了城头,但都被对方打下来了,眼下我军最好还是集中兵力,一鼓作气拿下城头,杀入城内,京城自然就攻破了。” “如此分兵,只怕不妥。” 苏里青格尔目光灼灼:“那萧青冥跑了怎么办?伯父,他身边还有个绝顶高手,你能保证一定捉住他?把皇帝放跑了,只攻下一座城池,那也是我们失败了!” 苏摩道:“可是,按理来说,中央禁军战斗力应该比地方军更强,而且应该不止城墙上这些兵力才是。” 苏里青格尔心腹部下铁心哈哈笑道:“如果他们藏着兵力想夜里袭营,那更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喜事啊!” 众人一愣,同时大笑起来,被启朝的那些虾兵蟹将袭营,那确实是个笑话。 苏摩低头想了想,从战况来看,对面确已是强弩之末,不可能再翻出什么风浪。 他终于点了点头:“既然殿下如此看中那萧家天子,就以活捉他为重吧。” ※※※ 随着夕阳的余晖一点点落下,最后一点残血般的冷光映照在城头每一个士兵的脸上。 敌人已经昼夜不断连续进攻两天两夜了。 除了第一天的防御工事起到了用处之外,自从燕然移动主攻方向,他们就立刻开始了最猛烈的攻势,再也没有给守城将士哪怕一丁点喘息的余地。 这两天的战斗异乎寻常的惨烈,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每一次被敌人攻上城头,都是一场血腥的杀戮,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太医院的太医们带领的医学徒早已忙不过来了,士兵们尚且能轮换休息,他们连轮替都人手都不够。 中央禁军承平多年,过去昏君不问政事,朝廷忙着党争,国库无钱无粮,军饷拖欠,军备松弛,哪里有边防军的战斗力? 若非兵力还算充足,且有萧青冥这个皇帝亲自督阵,再加上不计成本的后勤补给,别说守城数月,只怕要不了几天,就要崩溃献城。 这就是真正的燕然军,号称人人以一敌十,力能扛鼎,凶残暴戾的草原之王! 不过短短两三天,萧青冥和黎昌费尽心机鼓舞的士气,已经跌落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 恍然,害怕,慌张,茫然,不知所措,面对死亡的巨大压力沉甸甸压在所有人心头。 入夜,萧瑟的北风剐过着一张张垂头丧气的脸。 燕然军猛攻过一轮,回营造饭。 守卫们刚经过一轮换防,城墙角落中,新来的年轻小伙子有些害怕地问旁边的老兵:“战况很惨吗?我之前怎么听说,皇帝曾经亲自驾临,还承诺说七日之内必定退敌呢?” “已经五天了,兴许再坚持两天,我们就能赢了呢?” 老兵翻了个白眼:“也就是你这种天真的小孩才相信那些大官的话。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的小伎俩,燕然势大,皇帝老儿又不是神仙。” 年轻新兵小声道:“不是说君无戏言吗?皇帝总不会说谎吧?” 另外一个老兵身上包扎得到处都是布条,身上还渗着血,靠在墙根处,冷笑:“你肯定不知道,最近皇帝身边那个秋朗副统领在做什么。” “做什么?” 老兵压低了声音道:“挖逃跑的地道,皇帝看局势不妙,要逃跑啦……” 年轻新兵啊了一声:“那我们怎么办?要是城破了,我们该往哪里跑呢?” 老兵一怔,手指不自觉抹了把灰,慢慢抹到脸上。 “是啊,我们该往哪里跑呢?” 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州人,进了禁军混口饭吃,托人说了一门亲事,去年生了个白胖小子。 小孩儿白白嫩嫩的,他可稀罕了,平时媳妇嫌弃自己手粗糙,都不许他多摸摸儿子的柔嫩的脸蛋。 老兵借着昏暗的火光,看了看自己满是伤痕和老茧的双手,他多想,再亲手抱一抱儿子,捏一捏他可爱的脸。 心口猛然一颤,热气瞬间涌上眼眶,老兵声音嘶哑:“小哥,你会不会写字?” 年轻新兵稍微点一点头:“会的不多,只会一些简单的。” 老兵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已经很脏了,他努力将它抹平整,找了半天没有笔,最后解开自己一处包扎过的伤口,身子一动,便有血沁出来。 “能不能帮我,写封遗书?很简单的,就一句话!就蘸着我的血……” 新兵看他惶急的神情,鼻头一酸:“你说。” 老兵想了想,低低地道:“婆娘,我要是死了,你再找个人过,柴房里藏了几粒碎银,别饿着自己和宝儿……” 年轻新兵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低声问:“你不打算跑了吗?要是偷跑,说不定能活。” 老兵叹口气,缓缓摇头:“这里,可是我的家啊……” 离他二人不远的地方,萧青冥一身戎装在城楼拐角处站了许久,身后跟着一群文臣,安静地听完了这番对话,俱是无言以对。 目之所及,满眼哀鸿遍野之景,绝望的气氛在冷风中无声蔓延。 很快,皇帝和一众重臣驾临城楼的消息引来了黎昌和张束止,两人风尘仆仆,匆忙向他行礼。 两个士兵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站起来,连那封“遗书”都吓掉了。 张束止忙告罪道:“陛下,末将管束不严,他们只是,只是……还请陛下恕罪!” 萧青冥仔细端详两个士兵惶恐的脸,还有那一身的伤。 他喟然一叹:“有此等怀抱死守之心的士兵,是朕和大启之幸,朕怎会责怪?” 他目光如炬,眼中没有一丝对战事的畏惧和退缩。 他缓步上前,逐一扫过周围所有人的脸。 黎昌和张束止等将领都注视着他。 喻行舟和一众文臣也凝望着他。 秋朗、书盛等臣下都静静地等待他的命令。 周遭所有守城的士兵们,都怀揣着谨慎的期待和一丝丝微弱的希望盼望着他。 他是大启的天子,国家的象征,此时此刻,亦是每个人灵魂与精神的支撑。 萧青冥沉默半晌,忽然扬声道:“拿纸笔来。” 这时去哪里拿纸笔?还是书盛机灵,他身上带着几份刚刚送到的情报奏折和笔墨,直接把空白那页撕下来。 狂风呼啸,萧青冥身后血色的披风烈烈翻飞,他一字一句,抑扬顿挫,缓缓道:“朕在一日,则城墙不倒,家国不灭。” “敌人要若攻破国都,除非踏过朕的尸身!” “朕如同诸位一样,将死守国都,直至大启得胜那一刻。这,就是朕的遗书!” “陛下!”喻行舟那张素来自若的脸瞬间变色。 周围所有人都懵了,大脑空白,耳鸣一般嗡嗡作响,直到喻行舟的喊声,众人才惊觉回神,紧跟着是热血上涌,激动得脸色通红。 与国同休,保家卫国,从未有此刻这般清晰感触的时刻,至少在这一刻,所有的杂念一瞬间都被抛诸脑后,对生死的畏惧和对战事的绝望都暂时被驱散了。 在场诸人无不动容,不约而同纷纷跪下:“陛下万岁!大启万胜!” 呼声在城头远远传开,久久不散。 便在此时,子夜的更声远远传来。 萧青冥看一眼黑沉沉的天空,转头看向钦天监监正:“现在的风,到时候了吗?” 监正激动得声音发颤:“到了,傍晚时就已经起风了!” “好。”萧青冥沉下声,“督造局,军器监,内务处,所有东西是否已准备妥当?” 两个总管立刻跪地恭敬称是。 萧青冥:“摧眉,何在?”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人越众而出来到皇帝面前,干脆利落单膝下跪:“臣在。” 他一头乌黑长发扎在后脑梳成一束,一对桃花眼仿佛略带笑意,此刻收敛了起来,恭敬且肃穆地望着对方。 萧青冥深深看着他,这是最后一张英灵卡,但是等级不如秋朗,甚至不如白术。 “今晚,你身负重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摧眉谦卑地低下头:“陛下之命,即使粉身碎骨,也必不辱使命。” 萧青冥点点头,眼神炯然,锐利逼人:“秋朗。” “臣在。” “黎昌。” “臣在。” 年轻的皇帝每叫一个名字,便得到一声肯定的回答。 高傲如秋朗,此刻也恭顺地等待着君主的命令,即便并非强制。 三人齐齐跪在他面前,萧青冥望着夜空亮起的一抹月色,忽而眉头舒展,从容微笑起来:“朕,就在这里,等诸位凯旋。” “是时候,送给燕然太子一份终生难忘的耻辱了!” 彼时子夜刚过,又是新的一天,系统板面上显示的幸福度,仅仅只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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