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马姨娘素来内敛本分, 时也不由地喜色外露。 “今天府里有大喜事，所有人都有赏。春桃，等会去拿些银子来给陈管，这个赏钱我来出, 就当是替夫人赏下人们的。” “是, 姨娘，”春桃忙掩了下口, 改口道, “是, 夫人。” 马姨娘：“我这个夫人不过是朝廷封的, 这府里的夫人还是姑娘，我不过是个姨娘。” 她口中的这个姑娘，指的不是颜青棠, 而是早亡的宋氏。 陈伯想了想说：“既然朝廷下来封赏，府里的称呼还是改了吧, 姨娘如今有了身份，少不得日里各各府上有交际，也免得人前露短, 被人笑话，损了皇后娘娘的颜。姨娘的一片心意，这么多年下来，想必夫人也是泉下有。” 闻言, 马姨娘露出为难之色。 陈伯说：“想必大姑娘道也不会反对的, 只会赞同。” 见, 马姨娘环视了众人一眼, 终究点了点头道：“不管如何，这府里只有一位有且只有一位夫人, 我不过是作为老爷仅剩的未亡人，代为行使这个名义。陈管，以后府里的事还是来打点，我不会插手分毫。” 她这也算是表明态度了。 陈伯也没说什么，只是眼含安慰。 之后，一行人回到后院，临分开前马姨娘说了明日进宫谢恩之事。其实主要也是叮嘱颜莹颜妍，颜婳一直还跟她住一处。 回到院子里，院中的下人都来恭喜颜莹。 颜莹也十分高兴，还另外让丫鬟拿了月钱出来，赏给众人。等之后下人都散去，她一人坐次间的炕上，脸上却多了几分唏嘘感叹之色。 作为贴身丫鬟，秋扇怎会不姑娘想什么？ 大概是看到马姨娘这番际遇，因想到了前钱姨娘。 可能去怨谁呢？若钱姨娘不做出那等丑事，想必如今也封夫人了，以后是正儿八经的诰命夫人，现说什么都晚了。 当初钱姨娘孙姨娘对外都是以病逝为名，包括许多颜的下人都是这么以为。为陈伯还专门做了不少布置，先‘人’拉去庄子上养病，过了一阵子，才让两人先后病逝。 可实际上，几个贴身服侍的都晓是怎么回事。 只是不可说，不能提，一辈子都不能提，包括颜莹等人。 秋扇端了盏茶，放炕桌上：“姑娘何必伤怀，各是各人的命。姑娘如今是乡君了，以后定然嫁得不会差，那个人还是少想些的，也免得引来其他人的猜疑。” 那场事后，颜陆续放出去一批下人，剩下没放出去的，也之前来京城时，都撇盛泽了。 实际上，现今颜莹身边除了秋扇是个老人，大多数丫鬟小丫头婆子都换了个遍。 为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陈伯做事一仔细，这也是颜青棠为何放心里的事交给他打理的原因。 “我倒不是想她，我只是觉得她素来喜欢人争，素来不肯吃亏，凡事要挣个输赢，争到最后，其实自己才是最大的输。” 比几年前，现的颜莹成熟了不少，大抵也是经历那场难堪的事后，近乎自闭的自己关了一年多的结果。 人也平许多，不像当初那么跳脱、肆意飞扬。 不光气质变了，相也变了许多，变得娴静淑雅。 其实当年钱姨娘对她影响还是很大的，毕竟成天有个喜欢斤斤计较挑唆的娘身边，本身是个小姑娘，哪能不受影响。 “也不她那里，过得怎样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这一句，秋扇再不敢插言，只是默默地站一旁。 过了一会儿，颜莹才收敛脸上的伤怀，道：“了，不说这些了，明日要进宫谢恩，帮我想想穿什么合适？” 转眼间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几人坐着马车来到宫门前。 到这里，就要下车用走的了。 不同之前进宫，几人多多少少有些瑟缩，总觉得自己来到这地方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有了身份，格外有种不同的感受。 也开始有心情有闲情逸致去观察宫墙宫道的区别，乃至行走时经过的一处处宫殿。 到了东宫，几人被宫女引到正殿，刚见到首位上坐着的颜青棠，便忙跪下谢恩。 这些宫廷礼仪，几人之前刚来京时就学过，自然做得合乎标准。 “行了，都来吧。一人，跪来跪去像什么。” 马姨娘站来道：“按照规矩，命妇受了封赏，就该来娘娘谢恩，这是应该的，若不是娘娘，如今里哪有这般荣光。” 宫女搬来椅子，让几人坐下，不相干的宫女太监也都退下去了，留下空间给几人说话。 “既然身份换了，回去让陈伯拨银子，多做几身合乎身份的衣裳，也多添几套头首饰什么的，就说是我说的。如一来，日后京中行走，也不会露怯。” 所谓先敬罗衣后敬人，虽然颜青棠不乎这些，但很多时候人就是这么现实，不想让自己显得异类，那就因地制宜去打扮自己，可以规避很多麻烦。 “来京城之前，就添了许多衣裳首饰，那些衣裳首饰太华丽繁琐，平时是极少穿的，都还是新的。”马姨娘恭恭敬敬说。 颜青棠笑道：“就当是为们贺喜了。” 见，马姨娘也不再拒绝，忙道：“那谢谢娘娘了。” 颜莹等人也忙跟着说谢。 颜青棠揉了揉耳朵，感叹道：“们这一口一个娘娘的，听得我耳朵疼，人前也就罢，人后倒也不必拘谨。” 说是这么说，但她明显能看出来几人还是拘谨。 能怎么办？只能慢慢潜移默化。 之后说到颜莹的亲事，颜青棠问马姨娘可有目标人选。 马姨娘哪有什么人选，只能摇头。 颜青棠想了想说：“封赏下来了，大概各各府也都收到信了，之后定有不少邀贴邀们上门做客。做客倒也无妨，但言行之间不要展现出对哪一府的亲近。们毕竟是我的娘人，京里这些贵妇贵女们个个都是人精，也喜欢做些无谓的猜测，为了避免麻烦，浅浅之交即可。” 顿了顿，她说：“等会们走时，我让人给们份单子，单子上会明什么人可以亲近，什么人最避开。至其他的，们多听贺嬷嬷的，她会教们怎么做，我这边也会帮着留意适合人选，有了合适的人再说下文。” 贺嬷嬷是之前马姨娘等人进京后，宫里派去教几人宫廷礼仪的嬷嬷。之前完成差事后，贺嬷嬷就回来了，如今颜青棠打算再将人派过去。 颜人初入京城权贵交际圈，其中门门道道太多，有些哪怕颜青棠都是一半解，有人提点着也免得出错。 见二人话里话外都是她的婚事，饶是颜莹如今成熟了许多，也不禁有些赧然。 颜青棠瞧了她一眼，说：“到底挑个什么样的人，总要自己也愿意才行，毕竟是过一辈子，而不是我们。其实年岁也不算大，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正说着，姝宁来了。 几人忙站来给姝宁行礼，姝宁让她们不用多礼，她是来找怡宁的。 见，马姨娘等人也不再多留，坐了会儿便出言告退了。 临走时，随行中不光多了贺嬷嬷，还多了几个成熟老练的宫女。 待人都走后，姝宁道：“大嫂，要那庶妹选夫婿？” 颜青棠将大致事情告诉她，包括颜莹今年的岁数，以及因守孝耽误了年纪的事。 闻言，姝宁倒也没说什么，但脸上明显带着讪讪之色。 见，颜青棠轻眨了下眼，顺势道：“不说颜莹，姝宁可有心悦的男子？以后打算找个什么样的人做驸马？” 姝宁被呛了一下，忙道：“我哪有什么心悦的男子，我也不想成亲，不想找什么驸马。” 她大概也道自己这话离经叛道，有些担忧地看了颜青棠一眼。 她不傻，自然道，爹娘跑了，走之前肯定是她的婚事扔给兄嫂了。而皇兄忙政务，其实她婚事是掌握大嫂手里。 之前她来时，正听见大嫂最后那段话，因不免担忧大嫂会不会也像荣福她们的娘嫂子那样，一天到晚心心念念就是将中适龄女儿嫁出去。 颜青棠何等人，怎会看不明她眼里的内容，笑说：“我询问这些，也是母后走之前专门嘱咐过我。不过我这人吧……”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 姝宁由太关心嫂子会怎么处置自己婚事，不免有些着急问：“那大嫂打算怎么办？” 她的模样逗笑了颜青棠。 “我问这也是例行公事，我一觉得女子太小成亲不，最码也得……”她一边瞅着姝宁脸色，一边笑道，“最码也得十八九岁，或者二十？看我就是二十生下昦儿，次年才哥大婚。” 姝宁忙说：“大嫂说得是，我也觉得我现年纪太小了，就该晚几年。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子，哪能为人妻为人母。” 能说出这话，说明她平时没少想这事，大抵也很困扰？ 颜青棠挑眉。 徐徐道：“是皇的公主，是不愁嫁的，晚一年晚几年都无妨，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 “可若是不嫁，会不会遭受人非议？” 姝宁竟然都想到这些了？ 颜青棠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说：“那自然会遭人非议，不过人行世，做什么事需先想后果，觉得可以承受，觉得无愧心，外人非议不非议何妨？” 大抵是从没听过这种言论，姝宁陷入深中。 曾何几时，颜青棠记得第一次见姝宁，她还是天真烂漫无忧少女的模样，第二次见她，因为小伙伴闹了别扭，她有了少女的愁。 这近一年的时间看下来，姝宁越来越有大姑娘的模样了，可似乎烦恼也多了，而最大的烦恼，无外乎婚嫁之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哪怕太上皇太上皇后保护得再，终归还会受到外界的影响，毕竟这个世界会无时不刻地告诉一个及笄少女——及笄了，就该嫁人了，就该做一个妻子，相夫教子，哪怕是公主？ 可女子这一辈子，难道就只能相夫教子？ 她当年是怎么走出来的？ 也多亏了爹的保护，洞悉她不太愿意嫁人后，爹就她前提得少了。 所以当爹再次重提招赘，甚至自作主张为她挑选招赘人选，她心里是很恼怒的，觉得遭受到了背叛，是她跟爹闹了一场气。 后来才晓，爹是怕自己遭遇不测，留下她一人对着艰辛的世道，是提前为她铺路。 而她，从小的经历就告诉她，女子其实不用嫁人，也可以过得很。 可姝宁却没有她的际遇…… 刻，颜青棠再次想到了她想办的那座学府。也许姝宁需要那座学府，比三弟需要。 是她漫不经心将要建个学府的事说了。 姝宁本不以为然，可当她后来听说是女子也可以上学府，不禁有些诧异，追问了许多。 是姑嫂俩一边说着话，一边也完善了颜青棠对学府的一些设想，其中姝宁可出了不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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