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苏州城也有宵禁, 但与其说是宵禁,不如说是夜禁。 暮鼓响一次,是一更刻, 提醒人们天色已不早, 该回家了。至暮鼓响第二次时,是二更刻, 这时才开始夜禁。 是时还外面逗留者,若被巡城的兵丁遇,轻则斥责罚银,重则要挨板子。 今日, 暮鼓才响一次, 巡城的兵丁已经上街了,驱逐还大街上逗留的人。 “……今日,城中潜入一伙江洋大盗,这伙人手段凶残,洗劫了周边县城的几个富户,如今又潜入城中, 官府已收到密报, 今晚将全城搜捕,闲人速速回家,听到异动, 不得开门, 不得张望, 以免误伤……” 此, 百姓们自然不敢再街上逗留。 各处酒楼茶楼食肆, 乃至山塘河沿岸的青楼勾栏,和河中的花船, 也一一被兵丁找上门,让速速关了门,以免误事。 顷刻间,灯火璀璨的苏州城黯淡了下来,四方城门缓缓闭合,各处水栅水关纷纷落下闸门。 自然少不得有人抱怨,跟巡城兵抱怨,这不是自找不痛快? 看那些兵丁们的脸色,和外面这阵仗,明眼人都知道今晚能要出什么大事。 …… “……各家紧闭门户,听到异动,不得开门,不得张望,以免误伤……” 刺耳的铜锣声,急促的马蹄声,城东大街各处响彻。 几乎每家都有下人开了大门,或从角门往外张望,却又呵斥声再度紧闭门户。 颜宅前院,陈越白匆匆从门外走进来。 “已经让无关下人都躲回房了,四处都安排了守卫,按照计划总共布置了道防线,第一层若守不住,就往第二层撤,最一层宅院。” 纪景行点点头,站了来。 “我去面看看。” 走了几步,却又迟疑了脚步,想了想还是往面走去。一直走到听不到外面示警锣声的地方,他突然止了脚步,又调头回来了。 “暗锋,去取我的甲来。” 房里,所有人都不知外面竟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床榻前围了一圈人。 陈女医柔声道:“本想让你下榻多走走,你不声不响就开了宫口,如今……” “若是下榻走走,能让我生快一点,那就下榻走走。” 颜青棠除了脸色难看些,嘴唇有些发白,暂时从表情上还看不出她有任何疼痛之色,只有额上的汗一直没有停下。 她清楚纪景行的性格,不扯上她一切好说,绝英明武一等一,一旦扯上她,他就没那么稳重了。 这会儿人看似不这,指不定就前头慌呢。 她知道有些妇人生产,若运气不好,拖上一天一夜都有能。若真拖那么久,她真不敢想象他会怎样,尤其现外面还有大敌,援兵未至。 “那要不——” 饶是素来沉稳如陈女医,也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转头看了看莫姑姑。 “姑娘能承受得住吗?” 莫姑姑走上前来,抱住颜青棠,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去摸她的手和身体。 若说来之前,她不是身负娘娘之命,来了,与颜青棠相处了这一阵,她平易近人,待下随和,生性乐观,又极为聪明。 换做旁的妇人,碰这场面,自然是听男人的,说让走那就走了。她倒好,不愿抛下殿下一人走,挺着大肚子留了下来。 明明承受着生产之疼,怕殿下担心,硬生生忍着。莫姑姑何等辣眼光,自然看出颜青棠这些举动下的真意,心疼得不得了。 “若是承受不住,咱就不急,姑娘要世子有信心,且黑甲军肯定能赶来。” 颜青棠也不知莫姑姑为何黑甲军如此有信心,但明白其中关切之意。 “我没事。”她小口地呼着气,撑,“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拖拖拉拉,钝刀子割肉,若能增快生产速度,我宁愿现疼。” 她坚持,陈女医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叫来素云鸳鸯及雪竹几人,她们一番细致的吩咐,才让人把颜青棠从床上搀扶下来,扶她屋里走。 “慢慢的走,不要慌……” . 颜宅 颜瀚海也收到全城戒严的消息,不同于其他人,他想得要更多。 望着窗外不祥的夜色,他来回窗前徘徊了一会儿,脸色凝重地叫来颜忠。 “你亲自跑一趟,去一趟卢府。” 颜忠应命下去办事。 不一会儿,颜忠又从外面回来了。 “四爷,根本出不去,出了府门,但走到街口就不能走了。布政司大街外不光设了路障,还有巡城兵把守。说是要缉拿江洋大盗,为保诸位大人的安全,此地戒严,不准任何人通行。” 一般某一官署的官员,都是群居官署衙门附近,像布政司外的大街,就叫布政司大街,这是个统称,代表这一片区域。 听闻此言,颜瀚海更觉不妙,几乎不用多想,就猜出今晚能会发生的事。 如此大的阵势,这是有人要那位假世子真太子动手了? 他们的胆子真大,知晓……不,也许就是知晓了,才要动手。 都说文人胆小,都说秀才造反不,其实颜瀚海觉得这一切都是误解,这些人的胆子一点都不小,他们比谁都胆大,他们只是做事讲究深思熟虑,要万无一失,要智计权衡。 若不触犯根本利益,什么事都以坐下来谈,但若触犯根本利益…… 这位太子爷太张扬了,来此地不数月,便将整个苏州乃至沿海一带搅得人人色变,触动的又何止一家的利益。 难道朝中就没人想要动这里?自然有人想,但都知道这是个马蜂窝,是个火药桶,捅不得,一动天都要炸出个窟窿。 当初师为何想借织造局严占松来谋事,是因为严占松已经是整个环节中最无足轻重的一个,却又是最容易被人抓住马脚的一个。 即是如此,他们也是小心筹谋多时,殚精竭虑,为此还损了颜世川的性命…… 偶尔静下来想想,颜瀚海也曾想他们行事是否太谨慎,不管他怎么推演,处他们这个位置,想办这些事都是难之又难。 这位真太子假世子虽行事张狂,却意外为了那个破局之人,还有她…… 如果他没算错,她临盆的时日就近日。 那些人是否就是洞悉这点,才会选择今晚动手? 一想到这个能,颜瀚海有些站不住了,匆匆叫来下人服侍自己换上官袍,不顾颜忠的劝阻,打算出去一趟。 . 颜宅的大门前,此时一片嘈杂。 嘭嘭嘭地撞门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官差们的喝斥声和警告声。 “……接到密报,有江洋大盗藏匿其中,里面的人速速开门接受搜检,若再不开门,我们就要强闯了!” 几十个火把,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 火光跳跃之间,大门外的街上密密麻麻站得都是人。 为首的一人穿着官差服,腰悬大刀,看其模样是领头的。但说话之间却一直看着旁边不远处一个身穿罩甲、头戴铁盔的军官。 “大人,这如何是好?” 这位明显不是个普通兵卒的军官,并没有理会他,是挥了挥手,从他身便跑上来几个扛着撞门木的兵卒,显然是不打算废话了。 撞门木撞颜宅红漆大门上,发出阵阵巨响。 这巨响随着风远远传开了去,四周却一片寂静,仿佛这附近是荒山野岭,并没有其他住户。 斜面一处宅院里,灯火早已熄灭,四周一片漆黑。 前院堂里,亮着一点豆光。 “爷,那面是颜家……”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颜家?肯定是颜家得罪什么人了,有人想他们死!让他们都回房去,都别出声,一点声音都不准发出,只当咱们都是死人!” …… 兵卒们连撞了好几下,这大门根本没有往里塌陷的迹象。 那就只有一个能,里面的人早有准备,用东西将门封死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换一扇!” 大门撞不开,还有角门。 就不信角门也能布置如此严实? 事实证明,还真就这么严实,反他们临时找来的充作撞门木的树干,是没办法撞开。 “拿梯子来。” 显然这些人早有准备,命令刚一发下,就有人扛来了两架高耸的木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上!” 有人扶着梯子,有人顺着梯子就爬上去了,动作十分敏捷迅速。 “从里面把门打开……” 话音还不及落下,一声惨叫声传来,竟是方才爬上去的两个兵卒顺着梯子前滚了下来。 这时,上方传来一阵喝声:“哪来的盗匪,竟敢冒充官兵,知晓这是端王世子江南织造大人的私宅,你们这是想谋杀朝廷命官!” 就是知道那位世子大人此,他们才会来。 于是上方人的质问,根本未得来回应,反趁着间隙又有兵卒顺着木梯爬了上去,这次上去的就不是一两个,是群结队。 上去的多,掉下来的更多。 掉下来的兵卒宛如刺猬也似,身上插满了箭矢,有的已经没了气,有的发出哀嚎声。 难道这里面还有弓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领头的军官脸色一阵青白交加,想想身负的命,他一面命人去传信,一面命人去找更多的梯子来。同时命手下多面开花,一边攻击着宅门,一边继续命人往里强攻。 混战就这么开始了,谁也没想到本以为轻易就能拿下的宅邸,竟如此难啃。 方似乎早就有预料到这般场面,准备得极为周全。 不光有弓兵,还备有火油、火箭,那沾了火油的箭矢点燃飞射来,简直了收割人命的利器。 也不短短一刻钟时间不到,已经死伤了一百多人,外面已经乱了一片,有人哀嚎,有人帮忙扑灭着火的人…… 这些声音混杂来,寂静的黑夜里,格外的渗人。 领头军官已经有些稳不住了,额上全是汗珠,浓眉紧皱。 “大人,这如何是好?” “再攻,他们没有多少人,箭矢也不能无穷无尽……” “——”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随之来的是地面微微的震动。 不多时,一队看不清尽头的兵马映入人眼底,领头的是骑马上、全副铠甲的司马长庚。 “废物!” “都司大人,是属下无能。” 黑面军官‘扑通’一声,单膝跪了下来。 “今夜,这地方必须拿下,不然……” 司马长庚冷道。之不用他吩咐,从面又上来一名军官,带着手下兵卒扑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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