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虽然是场假婚礼, 但接亲还是要从颜家那边走的。 颜青棠特意拖到明天就是正日子,才打算回去。 上了马车,几个小厮来到门前拆卸门槛, 好方面马车出去。 颜青棠回首望了望这座宅子,谁能想到之前急着想离开的宅子,明天又要过来, 还是换了一种身份,只能说世事无常。 “姑娘,坐稳了。”李贵在外面道。 这时,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颜……青棠……呜……” “谁在叫我?”还是个女声。 素云探头出去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 这时, 马车已经动了, 见那个声音没有再响起, 颜青棠还以为自己是听岔了,便也没有多想。 她并不知晓,就在一旁的回廊上,韩娘被堵了嘴, 按在地上。 很快,人就被拉离了这里,再未让她发出一丝声音。 . 已是掌灯时分,这间屋里却是一片黑暗。 贵妃榻上卧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无声无息。 随着一阵开锁声, 有人擎着灯进来。 颜忠放下烛台,退到了门外。 一个高大修长的人影缓缓走了进来, 随着他的走近,阴影将这一片笼罩。 韩娘抬起头,望向来人。 “四爷……” 从她这个角度去看, 对方是居高临下的,这种角度让他一向和煦的脸上多了层阴影。 “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颜瀚海去了一旁坐了下。 连日的奔波忙碌,让他整个人很疲累,眼神却又很清亮,与以往都不同的清亮。心里有一股潜藏在底下的亢奋,这股亢奋旁人不可查,只有他心里清楚。 “我是聪明人啊……” 韩娘苦笑,所以才想去找她。 “你想对她说什么?” “四爷不是猜得到么?” 不然她也不会是这个下场,还没出手,就被人堵住了嘴,关到了这儿。 “是我对你太过温和,所以你肆无忌惮挑战我的忍耐性?” “不!”韩娘摇着头,泪珠一串一串地往下掉,“韩娘又怎敢去触犯四爷的威严?” 他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是她可望又不可及的人。就是因为聪明,韩娘一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这大抵是她第一次明知道却故意违逆他的意思。 “念在你养睿哥儿有功的份上,对你总是借着睿哥儿做些小动作的事,我一直视若无睹,但你不该……” “不该什么?不该试图去告诉她吗?” 韩娘苍凉笑着,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 “原来四爷您也会怕?我以为您什么都不怕的。你竟怕我去找她说话,怕我戳破了你的心思?怕我戳破了你的心思后,她就不敢再嫁给你了?” “是啊,谁能想到我们的四爷,英明神武的四爷,看似温和实则冷心冷清的四爷,竟想利用蒙骗的手段,去娶一个女子?按照韩娘对您的了解,以您的心机,您的手腕,一旦婚事做成,她必然插翅难逃。” 韩娘笑得凄凉:“四爷,你到底对她是真愧疚,还是真动心?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可为什么是她?她近乎小了你一轮,你与他爹是故交,你们之间隔着两条命,为什么是她,凭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她? 初见时的恍然,那时他才发现两人竟有一面之缘。 她爹坟前,她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目的,几乎将他脸皮扯下来,扔在地上踩。言辞之犀利,之锋利,刺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无动于衷的心。 愧疚? 确实是愧疚的,可光愧疚对他这样人来说还不够。 为了所谓的大事,他不可避免要关注她,然后一点点拼凑出来她做过的种种事迹,眼睁睁看着她凭着一己之力,设计了葛家,将葛家和严占松逼如绝境,惊诧了世人。 那日救她,其实他早就到了,眼睁睁看着她驱着马车冲入河里。 那近乎灵光一闪地用簪子刺入马臀,她立在车辕上,眼神坚决而笃定,那副画面至今让他悸动。 事后才知道她竟还怀着身孕,而这个身孕归根究底竟还是因为他。 所以光愧疚还不够,还得有惊讶、诧异、欣赏,以及怜爱。 不管是真愧疚,还是真动心,她已经快成他的妻了,至于以后想不想放她走,那是以后的事。 “四爷,韩娘跟了您近十年,你为何就不能怜惜怜惜韩娘?” 韩娘近乎魔怔似的,满是眷念地望着他清隽的面容,从贵妃榻爬起来,想要上前去触碰他。 可人还没走近,便被挥了开。 “韩娘,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来历?” “我的来历?我……” “你是老师嫁庶女与我不成,送给我的女人。”向来温和的脸,突然没了笑,凭空多了一层冰霜和冷漠。 “你来之后,我就告诉过你,我不会碰你,若你安分守己,日后我会为你准备一份嫁妆,把你当做妹妹嫁出门……” 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当一个妹妹,也是她当时已经对他动了心。 便趁着他原配生睿哥儿难产身故,将睿哥儿接了过来养,平时又以姨娘自居,渐渐这姨娘之名就被落实了。 可实际上,以他的性格,他怎么可能去动一个明摆着是送来看着他的女人,哪怕她从没有做过任何背叛他的事。 只是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 “四爷,你好狠的心……” 为何要提醒她,戳破她! 但颜瀚海却没了想继续与她说话的兴致,站了起来:“若你想离开,我让人送你走,若你不想离开,以后就待在这,不要再出去。”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这里,而房门也很快再次从外面被锁上。 . 颜宅 “姑娘,你明天真要成亲了?” 看着一旁放着的嫁衣,素云到现在都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虽不知道为何姑娘突然决定要嫁给那位颜大人,据说是跟什么端王世子有关,也不知那端王世子是何人,竟逼得姑娘不得不这么快嫁人。 时间赶得这么紧,婚礼太过仓促,素云总觉得姑娘很吃亏。 不过她也能看出姑娘为何如此,大概就是想给肚里的孩子找个爹? 其实别说素云,颜青棠又何尝敢置信,不过事情已经定下了,明天就是正日子。 她摸了摸那身嫁衣,许久才道:“睡吧,别多想了。” 次日,颜青棠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接亲的时辰是在下午,一般花轿入门正好是黄昏,这才符合了婚礼之说。 中午用罢午饭,素云几个丫鬟准备了水给她沐浴。 沐浴罢,穿上嫁衣,颜青棠坐在妆镜前,一边由着丫鬟们帮她打扮梳头,一边怔怔出神。 曾经,因为爹总说要以后要为她招个好女婿,她也曾想象过自己穿上嫁衣的样子,没想到时过境迁,她确实要穿上嫁衣了,却是这般情况。 回想过去几个月,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找人借子,她不悔,但唯独没想到他的身份竟然如此复杂。 她惹不起一个亲王世子,这就是最好的快刀斩乱麻的办法。 等她‘嫁给’颜瀚海成定局,他哪怕顾忌皇家颜面,顾忌世子尊严,也不会继续纠缠一个有夫之妇。 也许会伤了他,但他应该会很快忘记自己,毕竟天大地大,以他的身份,天下何处无芳草? 而他离开苏州后,她就会带着孩子和颜瀚海和离,以颜瀚海对自己负罪感,还有那份和离书在,他不会不放她走。 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想着,颜青棠本来犹豫忐忑的目光,渐渐转为坚定。 “姑娘,你看……” “真好看啊!” 听到丫鬟们的唤声,她才回过神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确实美丽,但又陌生。 有丫鬟来禀报,迎亲的队伍来了。 因为一切从简,所以并没有请全福人什么的,自然也没有人堵门。 一身绯色官袍,只胸前多了个红绸绣球的颜瀚海,很快就走了进来。 他颀身玉立,容貌虽不是顶顶俊美,但儒雅清隽,自有一股沉稳从容的气质。 当看到他向自己伸出手来,颜青棠不禁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心中那点压下去的犹豫感又沸腾了起来。 颜瀚海走过来,拉起她的手。 “还在发什么呆?府里已经有许多客人正在等着了。” 这句话正好打断她的犹豫,她撑起笑,站了起来。 “没什么,走吧。” . 提刑按察使司大牢里,就如同其他大牢一样,这样也总是不分昼夜被一片昏暗笼罩,只靠插在墙壁两侧的火把照亮。 不同于其他地方,这间审讯牢房却格外明亮,如同白昼。 严占松被绑在刑架上,此时的他只着了一身单衣,单衣上满是血迹和污痕,头发蓬乱,头颅低垂着。 看样子也是被动了刑的,哪还有往日江南织造的潇洒磊落。 想想也是,人的耐心是有极限的,总是问但一直不说,自然免不得要动刑。 纪景行不耐烦地坐在一张长案后。 除了他以外,在场的还有另两位官员,一个是按察副使阮呈玄,一个是布政使司左参政穆友春。 “严占松,你若是识趣,就该如实招了,负隅顽抗并没有什么用。”阮呈玄皱眉道。 以大梁的制度,对文官用刑,是要慎之又慎的。 可谁叫当今是个武将出身,从来看不惯优待文官那一套,再加上新任江南织造也就是端王世子点了头,这刑就用上了。 其实这案子应该是新江南织造主办,只可惜从中有人干涉,最后就变成了每边派一个人来,算是三堂会审。 以往纪景行总觉得下面的一些官员真不中用,很简单的事情,为何总要办得那么复杂。 真当自己深陷其中,他也感受到那层密密麻麻、看不见摸不着的巨网,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及种种不得已。 他已经在这耗了几天了,心里明明想着要见她,却不得不坐在这儿。 因此他的耐心越来越不好。 “再上刑!” 穆友春忙站了起来,陪笑道:“世子大人,今天已经上了两遍刑了,这严占松是个文官,恐怕是短时间再也遭受不得,真把人弄…死了,这案子就无疾而终了。” 纪景行瞥了他一眼,冷哼道:“那你说怎么办?等你们再操作操作,过几天再把他放出去?” 这话说得穆友春脸色甚干,还得强颜道:“世子大人,何出此言,下官与他也没什么牵扯啊。” “有没有牵扯,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丢下这话,他顺势站起来就想走,这时阮呈玄出声了。 “世子,您这是?” 在打算扮纪劼之前,纪景行就揣摩好了人设。 亲王世子嘛,自然是任性、狂妄,还有点居高临下的跋扈,与太子的德才兼备,处事温和,宽宏大度绝然不同。 闻言,他睨了阮呈玄一眼。 “本官出去透透气,怎么不行?” 阮呈玄尴尬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世子走了,我们这……还怎么审?” “你们愿意怎么审就怎么审,你俩好好合计合计,等我透完气回来,你们最好拿出个章程。” 丢下这话,纪景行扬长而去。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严占松是打死都不会认的。 这一认,牵扯的就是全族,很可能一家老小都落不得好。 即使朝廷不处置他,他若吐口说点什么,别人也饶不了他。 一共三个主审官,阮呈玄暂时与他目标一致,都想打开严占松的嘴,可另一个所站位置就完全相反了。 ‘奸细’是早就安插进来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人进来,该递的话也早就递了,严占松敢说什么吗? 不敢。 步出了审讯牢房,一路沿着长长的石廊上去,当见到外面光线时,纪景行不禁用手挡了挡。 呼吸一下子畅通起来,他往四周看了看,当下决定要去找她,去他的什么公务! 往按察使司衙门外走时,有两个小官走在前头,正在小声说着什么。 他竖着耳朵听了两句,说是什么布政使司右参议颜瀚海今天成亲,他们要赶着去喝喜酒? 颜瀚海要成亲了? 那阮呈玄怎么没去,还拉着他审人? 纪景行也没有多想,出门后就上了马车,让马车往颜宅去了。 此时颜宅前,刚送走花轿,地上落了一层红色的鞭炮纸屑。 大门上的红绸还未取下,一般按照规矩,要第二天才能取下。 几个小厮、家丁正拿着扫帚清扫大门外的街面,这些鞭炮纸屑是不能扫走的,明天才能清理,现在只是把东西扫到一边,也免得碍着路人。 纪景行到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下了车,往四周看了看。 这是谁成亲了? 一旁的正埋头扫地的小厮,听到他的问话,头也不抬道:“今天是我们颜家大姑娘的大喜之日,不过因为守孝,赶在百日内,所以家里没有摆酒。” “你家大姑娘跟谁成亲了?” 小厮听到声音不对,下意识抬起头,就见一个穿着官袍的男人正在问他的话。 他被吓得一个激灵,不自觉就答:“是布政使司右参议颜大人,大人您是来喝酒的吗?这可走错地方了,酒摆在布政使司后面的颜府里。” 下一刻,面前的人已迅速不见。 .w21格格党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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