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想走回去,却感觉双腿有千金重,拿手机的手也不停颤抖。
他一到法院,就是张御带着他,无论是多细小的事情,张御都给他仔细讲解,让他从一个菜鸟变成老把式,张御就像他的亲大哥。
但是这种关系,却被他亲手终结了。如果刚才张御表现出愧疚,表现出愿意改邪归正,他一定会选择再给张御一个机会。虽然是张御主动放弃的,他仍然感到无尽的惆怅。
他很想吸烟,他没有吸烟习惯,但难受的时候,总想来上一支,他无法忘记第一次被烟雾缭绕时的那种迷幻感,他急需什么麻醉自己。
看到不远处有便利店,他进去买了烟和打火机,一出门他就迫不及待给自己点上,他抽得又狠又快,周身都沾染了烟草的气息,让来便利店买东西的人绕着他走,他一点都不介意,琼城室外没有禁烟规定,他只要抽完保证烟头熄灭就可以了。
时间还早,相信唐云飞他们会自己看着办,他想再吸两根。
此时谷落星在曾雪柔家门口徘徊,听是否有人接近的动静,可她左等右等陈沐和张御都没回来,她实在心痒难耐,想到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进地下室的机会了,她咬咬牙,决定下去。
为了确保自己不留下任何生物证据,给后续的取证带来麻烦,她重新将自己全副武装,口罩头套手套鞋套一次性防护服该穿的穿该戴的戴,连一块皮屑都不会轻易脱落,她这才打算踩上梯子。
“等一等。”
张金豆也将防护服套在身体,说道:“我也要下去。”
谷落星像张金豆刚才帮她那般,把张金豆的手套和防护服相交的地方用胶带粘住,确保她的头发全都在头套里。
谷落星这才踩上满是铁锈的梯子,梯子比她想象中的震动更大,每踩下一步,她就听见腐蚀的金属发出的沙沙声,谷落星希望它不要在她踩到最后几下的时候忽然断掉,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其它事情夺走了。
下面犹如又一座会喷射蒸腾气体的活火山,每向下一步,气体的浓度就更甚。
酸涩、腐烂、霉变、发酵、膻腥,气味是层叠的,谷落星无法清楚形容自己的感受,只是感觉翻腾的气味攻击着她挤压着她,柔软的眼球受不了这种刺激,她睁不开眼,却又不敢把眼睛闭上,因为眼角已经聚满了泪水,一眨眼,眼泪就会流出来。
“把这个戴上,不能在这里留下我们的痕迹。”
唐云飞递给她一个崭新的护目镜,是装修时粉刷工人用的护目镜,面积大到能将人的半张脸都遮住,看上去笨拙,却非常实用。
“你从哪里找到的?”
“管理员那里有。”
戴上护目镜,谷落星感觉好多了。她的鼻子也逐渐适应了气味,呼吸也慢慢顺畅了。
唐云飞也递给跟在她身后的张金豆一个护目镜,潘胜利看到张金豆却震惊,护目镜都掩盖不了他圆瞪的眼睛。
“我还以为你不敢下来呢……”
潘胜利知道她们两人感情好,但他以为胆小的张金豆会劝谷落星不要下来,而不是跟着她一起下来。
张金豆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坚定说道:“我有想确认的事。”
“你想确认什么?”
“你哪那么多废话,一会儿陈沐和张御就回来了。”谷落星打断潘胜利的问话,她估计张金豆要确认的事情跟偷拍有关,实在不想他再刨根问底,勾起张金豆不好的回忆。
“对啊!我们赶紧看,赶紧回去,别被陈沐和张御抓到。”潘胜利好像刚刚意识到他们随时会回来,举起手机自带的手电来回照。
因为害怕对现场产生影响,四个人都站在梯子旁边观察,而不是伸手去碰。
地下室大概有十四五平米,是个窄长方体,透过护目镜观察的视野,更显得纤长。
梯子靠着偏窄的一面墙向下,另外一边是几百个摞起的空酒瓶和数不清的空食品袋,他们从上往下看到的只是摞在上面滚落下来的酒瓶和食品袋。
从成堆的酒瓶和食品袋下露出床垫的一角,上面长了灰绿色的霉菌般。
曾雨怎么能将曾雪柔困在这里……
在庭审现场听邹晨慕提到地下室,只是一言带过,亲眼看到才能意识到,这是多么的令人作呕。
不行,我来是找线索的,不能带着主观的想法。
无论我发现了什么,我都必须接受。
这么想着,谷落星的心平静了。
“我和唐云飞一直很小心,在墙上发现了……啊!”
潘胜利刚想用手电指向他刚才看到的东西,忽然一道强光射向了他的身上,光线又直又强,好像要在他身上射出一个洞,他也非常配合地惊叫了一声,并用双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我什么都没看见!”
“只是强光手电,鬼叫什么。”
任是唐云飞再冷漠,也受不了他一惊一乍的,幸亏他只是喊,没跟个猴子似的来回跑,要是破坏了现场,难保唐云飞不会跟他翻脸。
谷落星疑惑:“强光手电又是从哪里来的?”
唐云飞:“也是向管理员借的。”
他们不想引来其他人,就算手里有强光手电,也尽量用手机自带手电,但唐云飞认为,有些东西在不同的光照下会呈现不一样的效果。
“你就不能事先告诉我一声吗?”
潘胜利边说边转身,他有好多想埋怨唐云飞的话,可当他看清了身后,他瞬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只看着墙壁愣神。
墙壁上有大片大片的棕色印记,棕色之中又留白,像是一棵巨树的树干,上面有无数只睁开的眼睛,又像是一块不规则的布,被剪出了无数个小口。
不同的人看见必定有不同的解答,越看越显得狰狞可怖,平面的留白变得像立体的缺口,好似一张张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