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之最惨:上一秒人生圆满,下一秒删号重来。
王青玄无语地翻过小身板,后背朝天,以抗议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
绝望的内心只刷过一行字:幸好孟婆汤里掺了水,感谢地府里面卖假货。
穿越一年,碍于婴儿身体,王青玄接收的信息有限,只知这方世界不是一个正常的古代。
这身体的娘亲,表面上是个温婉持家的妇人,时时刻刻做着捻针穿线的活计,实际上是个能飞针秒苍蝇灭蚊虫的女版东方不败。且出手有特效,眼睛泛青光,一度让人以为这穿越的是个玄幻异世流。
这身体的父亲,表面上是个俗世凡人,地主出身,且掌管一家酒楼,实际上是个能掌碎石桌,刀破贼寇的侠客。不时跟衙差鬼混,偶尔跟游侠切磋。又让人怀疑这穿越的难道是武侠破案流?
王青玄啃食着自己白嫩的小手,心里诚实地浮现两个字,想学。
既然都到了这里,又见识了父母的种种神异,自然不能是普通人的活法,难道辛辛苦苦重来一世,是要他体验古代之苦,之难,然后怀念新世纪的?
必要活一个精彩绝伦的人生,才不枉这倒退几百年的人生。
小拳头握起来,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嗯,看我长嘴,表演一个猛虎咆哮。
“嗷呜,嗷呜。”三头身的小老虎揪着脑袋上的毛耳朵,嘴里乌拉拉的自得其乐。
一旁的苏玉娘,一边手里摸着针线绣布,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乐呵呵地儿子,十分的注意力倒有七分落在小小的婴儿床上。
“宝宝是不是喜欢头上的小帽子?”苏玉娘软语问道。
“喜,喜。”小老虎抱着自个儿的头,两只手支棱地像个螃蟹爪子,“王,王。”
“宝宝也晓得老虎是百兽之王?”苏玉娘笑声问,“咱们宝贝儿现在老厉害了,是个威武的小老虎。”
“威武。”三头身挥了挥胳膊,朝娘亲伸爪,“抱抱。”
“宝宝又想出去溜达了?”苏玉娘问,“不行啊,现在是午觉时间,咱们睡会儿再出去玩好不好?”
“念,念。”小老虎晃晃脑袋,双爪扒在娘亲身上,“经。”
“宝贝儿可是想听嫁衣心经了?”苏玉娘边晃着怀里的宝贝儿,嘴里边吟诵起嫁衣心经的内容。
耳边终于响起轻言软语,王青玄缓缓合上眸子,用心体会歌诀里的一字一句,“神贵于形,神制而形从,形胜则神穷。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枢机方通,则物无隐貌,关键将塞,则神有遯心……”
有凉凉地气流从心脏流过,先是像风一样拂过脚底板,然后像水一样流经大动脉,一路奔着大脑而行,最后注入神识海,脑中仿佛多了几颗星星,迷雾散去几分,头脑变得更加清醒,连耳边的声音似乎都大了几分。
这就是修炼吧,王青玄不确定地想,老天爷果然给了他金手指。
嗯,也不知道嫁衣心经是个什么层次的功法,将来能不能飞檐走壁,若不能,保障一下冬暖夏凉也是好的,脑海里转着这么个接地气的要求,王青玄缓缓沉入了梦乡。
再说西边厢房,一字排开的三间房里,住着府上三位娇小姐。北边第一间房,此时三个小姐妹正聚在一起玩耍,其实就是大姐儿带着妹妹们在午歇。
梅姐儿手握着书卷,正无聊地翻着页,就见二丫头悄悄贴上身来,扒着大姐的胳膊悄悄问,“姐姐还在看书?现在日头高,人易精神短,姐姐不妨怕陪着妹妹小歇一会儿,反正这书也不会跑,啥时看不是看?”
梅姐儿瞅了眼正酣睡的三丫头,小说道,“是睡不着么?可是方才吃点心积了食。”说着就摸了摸妹妹的小肚子。
荷姐儿扭了扭身子,别扭道,“我肚肚好得很,就是心里有些不得劲,想给大姐姐说道说道。”
“你这小丫头片子,人虽小,心思倒重。”梅姐儿笑骂道,“平日里瞧你憨吃酣睡,打量都是你装出来的,你快跟姐姐说说,你肚里究竟存了什么心思,能叫你茶饭不想,连觉也睡不能的。”
“我就是觉得娘亲不喜欢我了。”二丫头怯生生道,“方才我把绿豆糕分给弟弟吃,娘亲吼我 ,还收走了桌上全部的点心。”
荷姐儿巴紧姐姐,委屈道,“以前分给妹妹,娘亲都是夸我的,怎么给弟弟就凶我,是不是弟弟真就比咱们姐妹来的金贵?”
“她每天抱着他,时刻不离身。从前她常常牵着我,到花园游逛,现在弟弟来了,院子里的花儿都败了,娘连一次都没陪着我去玩过。”
“她给弟弟做好多漂亮的小衣服,一天换三遍,都不带重样的。我衣服小了,她非但没发现,我专门去提醒她,娘居然让底下的婆子给我制衣服。”
王绿荷越说越委屈,眼泪汪汪的总结道,“她就是不喜欢我了,娘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我便是那地里的小白菜。”
“瞧把我们二丫头委屈的,这金豆豆一串串的。”梅姐儿取笑道,“你自己说,你方才给弟弟喂点心,究竟存了几分故意的心思?明知道他想吃,还一直招惹他,也就他性好,换个坏脾气的,早就哭着找妈妈告状了。你把他惹急了,他用后脑勺对着你,你还不乐意了,非得掰着他的嘴喂点心,你自己说说这做的可对?”
“我那是看他不理我,哄他呢。”绿荷不服道,“而且我也没掰他的嘴。”
“你没掰,你是掐着人家的脸蛋,让人家自动张嘴。”梅丫头翻白眼道,“你只想想若有人掐着你的脸喂饭,你是个什么感受,母亲瞧见了吼你两声是该还是不该?”
“反正妈妈就是更喜欢小弟。”绿荷噘嘴道,“咱们都是些赔钱的丫头。”
“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混账话?”梅丫头皱眉道,“听也就算了,你还记在了心里,感情爹娘以前的疼爱都白费了,人家说两句挑拨的话,你这聪明丫头就深信不疑么?”
“可是人家说的有道理,我为什么不信?”绿荷不服气道。
“有什么道理,你倒给我说说。”梅丫头紧皱眉头,追问道,“是短了你吃喝,还是少了你衣穿,是拦着你上学,还是少了关心怀抱。”
“现在没缺,又不代表将来不缺。”绿荷抿嘴道,“他们说姑娘都是给人家养的,早晚都是外姓人,现在用的一针一线都是有去无回的买卖,等小弟再大一些,少不得要打发咱出门子,就犹如那泼出去的水,再难回收。”
“姐姐,我不想出门子。”绿荷哭唧唧道,“为啥男儿就可以撑门楣,姑娘就得嫁人。我瞧咱小弟笨得很,连话都说不清,我可比他强多了,我现在都会背三字经了。”
“那是弟弟还小,你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可是连话都不会说呢?”梅丫头没好气道,“糊涂丫头,我只问你,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你快给我赶紧老实交代。”
“我听花园里婆子说的。”
“花园里婆子多的是,你说的是哪一个?”
“我躲在花丛,没看清。”绿荷为难道,“不过我还从茶水间,库房边上,马驹房里听过一两句。”
“合着凡你去的地方,人家都在等着你呢?我也去过这些地方,我怎么就没听到过一鳞半爪的,可见人家都是逮着笨蛋耍,专门说给你听的。”说着就点点小丫头的脑门,上手撸了撸小丫头的毛脑袋。
都还剃着毛呢,难为那起子恶婆娘四处埋线。这是打量着他家终于有了男丁,想从内部使坏,挑拨他们姐弟的感情呢。
而且是瞅准了荷丫头不懂事,脾气还爆,想让他俩姐弟打起来,最好一不小心失手弄死人,可就称了那起子小人的意了。
这边苏玉娘哄睡了小儿子,转身就到小隔间招了王婆子问话。
“可有打听清楚是哪些人在使坏?”苏玉娘沉着脸问,“是婆婆的人,还是大嫂子的?”
“回主子的话,奴婢把近日来过老宅的,全都撸了一遍,并未曾听说有哪个敢编排小主子?倒是有那没领差的小丫头,说听过类似的话,也只是一两耳,并未放在心上,可见人家就是专门说给二小姐听,还专瞅那没人的地方。二小姐人小,不认人,最近又不喜欢人跟着,这才让人钻了空隙。”
“因都是无人处犯案,恐难抓现行,不过咱们又不是审案问罪,不需要铁证如山。因此老奴专门去了各处门房,凡跟二小姐同一时间去过同一个院子的,前后半时辰,我都让她们记了下来,那些在几处地方,同样时间,交叉出现的,岂非就很有有可疑之处?”
“做事这样严谨,看起来就不像大嫂子的人。”苏玉娘冷笑道,“我那好婆婆惯来心机深沉,又喜欢跟自己儿子家玩宅斗,这天底下也是头一份。”
“还是主子神机妙算,可不是老太太的人。”王婆子感慨道,“我从门房定了人后,就捋着这些人的关系,一路找到大少爷的奶妈妈周氏,这人看起来是大奶奶的人,其实早些年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后来大奶奶生子,这人刚巧生了孩子才被调到了大房那边。周氏到了大房那边,其实不得用,虽顶着奶娘的名头,也没喂过主子几口奶,人家大奶奶有自己选的奶娘,自然不重用别人送的,只是为了婆婆的面子,才让那人一直白领一份薪水。听说连契书都还握在老太太手里呢。”
“奴婢就是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搞这些,挑拨自己的孙子孙女,与她又有什么好处吗?”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你瞅瞅咱们二爷的性子,可是个能讨爹娘喜欢的样子?”苏玉娘吐槽道,“年轻时人憎狗厌,浪荡无忌,也不笃信人伦纲常,认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这种叛逆无道的浪子,岂是老太太那种家宅妇人能拿捏的?她一辈子拿捏大爷,对二爷却束手无策,对咱二房也是各种插手不能,如今二爷好不容易有了嫡子,可不是有了上好的借口,人家是想帮着咱养儿子呢?真个是做你娘的大梦。”
苏玉娘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她若真有心教养,直接开口提,我这里也没话说,可上来就使者鬼魅伎俩,却是来恶心谁?其身不正,虽令不行,这样子的品性,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你只瞅瞅大爷,最是最好的样板子,三十好几,学业庶务都半通不通,公公再如何费心教养,摊上这样的亲娘,性子不歪,都是他们老王家祖上积德。”
“咱们走马观花等着瞧,你既喜欢处处拿捏小辈,我偏要想法子让所有人都反起来,没人不喜欢自己当家作主,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