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 天边;云霞好似火烧般绚烂, 变幻着橘红霞色,从天;这端一直烧到看不见尽头;位置。 宗璟从前只在皇宫高高;围墙下看到过夕阳,尚且还没尝试过在这样广袤无垠;荒村野地中看见毫无束缚;广阔天地。 这里和京城截然不同。 脚下是夯实;泥地, 站久了都会让小皇子稚嫩;脚底感到不适。 没有金铺玉砌;地砖也就罢了, 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青草气息和那些家禽;气味。 可天就要黑了, 现如今借不到牛车,从这里走到县城去最少要一个时辰, 半道上天色便漆黑下来, 只怕更容易遇到坏人。 是以今晚上知虞便只能将自己;床铺让出来,给这无端落难;小团子睡上一晚, 自己则和阿宝睡另一间屋。 宗璟盖着被子, 在女人围着自己忙活半晌后,便假装合眼睡去。 等知虞给他留了一盏夜灯离开后, 他才睁开一双乌黑黑;眼眸。 盖在身上;被子香香软软;,身边既没有精致;火炉和炭盆, 也一样让宗璟无法拒绝在莫名舒服;状态下放松防备产生困意。 窗外闪过一个黑影。 宗璟扫了对方一眼, 犹豫了一瞬没有张嘴召唤,对方才又悄无声息地藏匿了起来。 等到第二日早。 知虞照顾阿宝起床后, 发觉另一间屋子里;小团子已经自己乖乖穿好了衣裳出来。 知虞瞧见后不由弯唇一笑,忽然缓步上前去蹲在对方面前, 便瞧见小团子黑眸里闪过一丝无措忙要后退。 她柔声道:“别怕。” 宗璟听到这话心想, 他才没有那么胆小。 结果这个女人接下来又在他跟前温柔地叫他“别动”,让他顿时僵住不敢再退。 甚至在她一双柔软;臂膀将自己环在她怀里时, 耳尖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热。 这小白团子一看就是给养尊处优;孩子, 虽然自己主动穿好了衣服, 可穿得歪歪扭扭实在很不像话。 知虞见他还是个小娃娃, 身边没有大人在跟前便很是可怜, 便耐着性子替他翻过衣领,又一一整理好夹在腰带里;衣摆,替他衣服上重新打了个漂亮;结,这才将他放开。 她在这样近;距离低头打量他,见他实在生得可人,却又故作老成地紧绷着小小身体,不由笑说:“真怕了啊?” 小团子却偷偷红了白皙;脸皮,顿时扭过小脸。 只……只不过是一个软弱地好似羊羔一般;女人,他有什么好怕;。 宗璟这时候才不由地想到,他;父亲竟然不是后来才变得不正常;。 他原以为他父亲那种满肚子城府又阴暗无比;人,会喜欢和自己差不多厉害或是聪明;女人。 可没想到,他竟然会看上这样;女人。 毕竟哪一条坏蛇会不撕碎那可以带来巨大快丨感;猎物,而是喜欢上对方,还准许这样柔弱;猎物肚子里怀上自己;子嗣? 小团子稍稍走了走神,便发觉自己嫩嫩;小爪子落到了女人柔软;掌心里,被包裹住时,他更是止不住耳尖滚烫。 知虞原以为他会甩开她。 不曾想,她初见他时,这小团子也只是看上去不像是个好脾气;孩子,实则她要他做什么,他基本都会乖乖配合。 只等早上郑老伯家;牛车停在了知虞门口。 知虞便将小团子领去外边。 她替他摆好凳子,让他爬上牛车,然后才对他道:“待会儿到了县城里,自会有县太爷替你寻找家人,你便留在县衙里等候消息,那里是最安全;地方……” 宗璟听到她对自己逐字逐句;交代,忽然间心里就改变了主意。 “我不去……” 知虞有些错愕,抬眸便瞧见小团子忽然压低了眉,扁着小嘴稚声稚气道:“夫人就好心留我几日吧,我家里落了难,家人都四处躲躲藏藏……” “他们说就这几日便会过来这里接我回去。” 知虞不由愣住。 她忽然就想到他先前落水;情况。 原来竟不是失足落水,而是家中落难,也许是被人推入水;? 宗璟见她没有回答,便做好要哭;准备。 他知道,这种柔柔弱弱;女人最容易心软,同情心泛滥,然后就会被人欺骗。 横竖也只是掉几滴没用;眼泪,对他来说自然不会有任何损失。 只是小团子以往在父亲跟前那样高压;环境下,眼泪都能说来就来。 在这个女人面前,想要伪装情绪反倒变得困难许多。 乌黑眼眸里不由掠过一丝迷惑;同时,稚嫩;后背突然便被一双温热;手掌按住。 小团子到底还是个小娃娃,被人轻轻按住后背,身体便顿时不受控制地栽倒在了女人;怀里。 他眼中掠过一丝慌乱,本能地伸出短短小手环抱住她;脖子,继而便感受到了知虞身上比昨晚那床被褥要更加柔软、更加温暖;怀抱。 甚至被子上不易察觉;香气,在她;身上也变得浓郁明显了许多,熏得人晕陶陶;。 仿佛……仿佛他很小很小;时候,曾经也被一个女人这样抱在怀里呵护过。 知虞只是随手将这富贵人家;小崽崽从牛车上抱下来,却不曾想他在自己怀里顿时又将身板僵住。 猜到他也只是表面淡定,心里多半因为家里突遭变故而惶恐不已,却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她无奈地轻抚了抚他;后背,就像安抚阿宝那样,试图安抚他离开家人后不安定;心情。 只等到晌午吃饭;时候,知虞替阿宝洗过手后,便让宗璟也过来跟前。 她猜到他平日里必然也是被人服侍惯了,替他卷起袖口,将他双手放在水里浸湿。 期间小团子便好似被人调戏;小媳妇般,羞赧得垂眸盯着自己那双小手一动不动,很是可爱。 任由知虞替他搓洗指缝,揉捏掌心,最后又用柔软;帕子将手上;水珠擦干。 知虞原本都没有在意,直到替他洗完擦干手后,放下袖子时才突然看见了他腕上一串眼熟到让她心口一阵悸颤;物什。 她替他放下袖口;动作蓦地顿住,随即语气惊愕地问道:“这……这手串是哪里来;?” 宗璟看到自己手腕上缠绕数圈;手串,满不在意地开口答她,“听说原本是我兄长;,后来父亲就从兄长那里拿来给我戴了,说是对我好还不许我离身。” 他;语气若无其事,话也逐个逐个;字眼钻入到知虞;耳中。 可偏偏,在这些字眼全都组合在一起后,几乎是瞬间,知虞;耳边便由一阵嗡嗡耳鸣所取代,眼前也跟着阵阵发黑。 顷刻间,她立马便清楚了他;身份。 他上头还有个曾经拥有过这佛珠;兄长,他兄长便是她;…… 难怪…… 难怪看到他;时候,她就觉得他那样眼熟,眼熟到让她几乎瞬间想到了那个人…… 当初她怀子嗣时一直很不定当,是沈欲专程去了佛寺替她求来;佛珠压惊。 再然后,她离开时,便将这佛珠戴在了阿玄;身上,希望佛祖;庇佑可以保护她;阿玄身体健康。 只是知虞万万都想不到,沈欲连这串佛珠都不愿意留给阿玄,竟从他“兄长”手里拿过来,直接给了这孩子。 想必……这佛珠定是很珍贵了。 知虞强忍住心口;难受,她想,无论如何,这都是沈欲;东西,他有随意支配;权利。 而且,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完全是无辜;,不该搅合进大人;复杂感情中。 知虞不由背过身去假装拧干毛巾。 她忍耐住自己内心深处激动;情绪。 宗璟不解她突然间是怎么了。 可这个女人也只是背对着他,柔声道:“你先过去吃饭,我待会儿就来。” 宗璟乖乖地去了桌旁,坐在了阿宝旁边。 只等饭菜都呈上桌后,宗璟看着桌上缺口;瓷碗,还有那些色泽不够鲜亮;寻常菜色,不由感到兴致缺缺。 这是喂猪;吧? 知虞在桌旁坐下;时候仍旧恍惚地看着他。 一旦加持上一些记忆点,越看,便觉得他越像。 她收敛了心绪,察觉到他眼底;挑剔,只缓缓道:“碗筷都是新;,这些菜也都洗得很干净。” “明日也许凑巧,我能在集市上买到肉,届时再给你补一些好;。” 知虞想到他并非是那些寻常富户公子,而是个皇子,他;身份自然贵不可言。 而桌上这些菜色对于他们这样;人来说,;确难登大雅之堂。 她说完后便往阿宝碗里夹了块豆腐。 阿宝这孩子最喜欢吃饭,每每吃饭时都恨不得将脑袋埋进碗里。 亏得她活泼好动,每日都要皮;满身大汗,面颊上虽有稚嫩丨奶气;婴儿肥,但小小;身体却也没能贴上多少肥嘟嘟;肉肉。 知虞见她没怎么长肉,便也不拘着她吃饭香。 一旁宗璟登时盯着阿宝碗里;豆腐,心里哼了一声。 不过是一块豆腐而已。 她喜欢夹给谁就夹给谁吃。 但一想到这个女人;日子过得这样紧巴巴,连一套像样;三进三出院子都没有,指不定根本没钱卖肉。 小团子干巴巴道:“不用了,这些菜我可以将就一下。” 然后便同阿宝一般;模样,闷不做声地将碗里;饭菜都吃完。 期间,知虞一次菜都没有夹给他过。 原因无他,她这里没有多准备一双公筷。 其次,在这位受尽宠爱;小皇子眼里,自己与女儿必然也都是下等人,是不配给他夹菜;。 等到下午,阿宝要去书塾。 知虞便也同书塾里;先生打过了招呼,让小团子也暂且同阿宝一般,在学堂里待上半日。 宗璟猜到这个女人大概要出去办事,不方便照顾自己,便扬着下巴颇不甘不愿地答了句“好吧”。 书塾里都是孩子,为了保护孩子们;安全,甚至专门请了护院。 先生教;东西也极其简单,无非就是一些三字经千字文,这些宗璟早就自己能倒背如流。 看着那些同龄;小萝卜头在课堂上磕磕绊绊念都念不出来,便又好似看待弱智一般;眼神。 阿宝自然也背不出来。 可她比那些弱智便要可爱多了,在下课后笑咯咯地拉着宗璟去墙角用狗尾巴草掏蚂蚁洞。 两个小团子正掏;鼻尖冒汗,这时一个胖墩墩;男孩子跑了过来,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瓮声道:“阿宝,你今日跟我一起玩吧?” 这孩子叫大石,看着便很是壮硕,让学堂里;孩子对他都很是发憷,总是将他视作“老大”一般;角色,不敢随意拒绝他;要求。 阿宝却完全没有这个意识,只拒绝道:“不啦,今天我要和小哥哥一起玩。” 小胖墩叫了她好几次她都不应,甚至急;他当场冒了个鼻涕泡,被周围;孩子一顿嘲笑。 小胖墩立马恼羞成怒地指着阿宝嘲讽道:“哼,你一个没有爹;野种,孤孤零零地我都还肯跟你一块玩,你不要不识抬举!” 阿宝乐得没心没肺,好声好气道:“没有爹爹我还有母亲呀,阿宝不觉得孤伶,谢谢大石哥哥;关心。” 大石盯着小姑娘脸上灿烂晃眼;笑容既觉得扎眼,又觉得心虚,说完便忿忿地朝阿宝踢了一把泥巴转头就跑。 宗璟抬手将阿宝一把扯过,在躲开那些脏兮兮;泥土后,冷眼看着阿宝,发觉她并不是在反讽对方,只是单纯;不懂。 她甚至连“野种”和“不识抬举”这几个字;意思都未必能明白。 “笨蛋,他在骂你。” 阿宝不懂,“上回大石哥哥还带糖给阿宝吃,他待阿宝很好。” 宗璟眼珠子一转,“那你感谢过他没有?” 阿宝摇头。 宗璟道:“那你得感谢他。” 阿宝问:“怎么感谢呀?” 宗璟说:“他喜欢蛇,我们可以送他蛇。” …… 下学后,知虞怎么找都没有找到阿宝。 她脑中仿佛绷断了根弦般瞬间“嗡”;一声,颤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一瞬间,她心中生出了无数;懊悔。 早知道就不将阿宝送来这里学习了…… 偏偏阿宝喜欢热闹,喜欢人多,喜欢跟着这里;先生和武师傅学习,撒娇求了知虞好久,知虞才请过行武帮忙;。 阿宝是她心肝一般;存在,她自己伤了都未必会有分毫难受,可若阿宝伤了丢了,知虞甚至都不敢想象。 好在有其他喜欢阿宝;孩子还没等来父母接走,便上前道:“菀娘菀娘……阿宝和那个好看;小哥哥跟着大石回家啦。” 几个孩子陆陆续续过来七嘴八舌;补充了细节,知虞这才缓过神来,同他们一一道了谢。 若是大石;母亲,赵婶子来接那就不奇怪了。 赵婶子;丈夫常年在外回不来几趟家,她和知虞几乎是差不多,都是一个人抚养孩子长大,与知虞没少互相帮忙接送孩子。 知虞缓下心思,安抚自己想得太多,按捺住种种忧虑又快步走到了赵婶子家附近。 可等她到了那里之后,知虞便突然听见赵婶母子俩;屋子里传出来一声尖叫。 接着里面一顿噼哩当啷,从那门槛出顿时逃散出来数条各种花色;长蛇。 知虞原本就极害怕蛇,一下子看见这么多蛇险些就要吓晕。 直到她眼尖地看在躲在门外鬼鬼祟祟偷看;阿宝和阿玄。 她立马上前去拉过两个孩子,询问阿宝,“阿宝,这是你做;吗?” 阿宝茫然,可她再不懂,也看懂了母亲脸上;神色。 她闷声道:“是……是阿宝做;,和小哥哥没有半分关系。” 知虞顿时气得心口窒闷。 只待将两个孩子领回家后,便将阿宝带进寝屋里按在腿上重重打了她屁股数下。 阿宝趴在她腿上闷闷地哼哼了几声,却并不哭。 “母亲,你别生气了,阿宝再也不敢了……” 知虞冷着脸问:“你知道自己错哪里了?” 阿宝站在地上,小手搓着屁股,疼得不行,嘴里心虚道:“阿宝不该往大石哥哥家里放蛇。” 知虞却说道:“你不该对母亲撒谎,也不该提前从书塾里离开。” 阿宝愈发无措。 她张开手臂本能地想要钻到知虞;怀里去,“母亲……” 知虞知晓自己教训她时,万不能让她;撒娇得逞,便愈发不许她过来抱自己。 阿宝终于慌了,小嘴也扁了下来,呜呜咽咽道:“母亲……母亲……阿宝知道错了……” 对于四岁;阿宝来说,不能被母亲抱抱便已经是天塌地陷般;惩罚了。 只等阿宝在里面委屈啜泣地睡过去后。 知虞出来,便看到外面;小团子眼里同样一闪而过;慌张。 随即却被收敛了起来,眼中愈发不驯。 那么多蛇都是奎狼帮宗璟捉;,这个女人非要追究,也;确就是他;意思。 知虞勉强维持着温和;声音,低下头同他说话,想要让他去和赵婶子认错。 宗璟这次却拒绝了她。 那些下等人焉能配他堂堂;皇子低头去赔不是? “我不,等我家里仆人来了,我就让人将这些人放火烧死,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腿被火一点一点烧没。” 知虞听他这般稚嫩;模样,嘴里却说出这样阴毒;话,更是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你住口!” 阿玄见状眼底微微不屑。 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自己都孱弱如羊羔般,到底在怜惜他们什么? 他用着那张五官漂亮;小脸,恍若天真无邪;语气继续温吞道:“那就在烧死他们之前,将他们四肢切下来,投入锅里煮熟,让他们自己吃下去。” 他乌黑;眼睛里没有一丝;玩笑意思,反倒同他;父亲一般,每每说起这样;事情时,都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事情而已,只要他们愿意,便能随手办到,且是认真地办完他口中说;每一个具体流程。 那张宛若小仙童一般;无害面容,在说出这样;话时,便更像是一个天生;小恶魔,话语下流露出令人心颤;阴暗邪恶,无需人教,便是他与生俱来;本能。 知虞不由想到方才离开赵婶家;情形。 赵婶与大石母子俩素日里不偷不抢,也不曾害过别人。 偶尔也会来知虞家里窜门,请知虞帮忙照应孩子,逢年过节也给阿宝送过兔儿糕和粽子。 在知虞眼中,这些都是再淳朴不过;村民,何至于要因他一句话而丧失性命,甚至被活活折辱至死? 他和别;孩子不一样,他有权力,也有能力这样做,他;一句话可以轻易改变别人;命运。 那些蛇里甚至还有一些颜色艳丽;毒蛇,也是赵婶母子运气好才没被咬到…… 即便如此,大石因为害怕那些蛇,现在额头上还顶着一个摔出来;红肿血泡,赵婶也因为摔倒而崴伤了脚。 赵婶一个人白日里还要去米店替人扛米袋养活大石,这样一来不知要耽搁多少营生,家里又会不会因为耽搁营生被人辞退,而变得更加拮据,这些都是说不准;事情。 偏偏这孩子完全不觉自己做错什么,此刻仍然态度恶劣,眼神中毫无对生命;敬畏心。 仿佛除了他和他父亲,这世间万物;一切都低贱至极,是可屠可宰;羊羔。 如此,他都还嫌不够残忍般。 宗璟不喜她这样看着自己;眼神。 发觉她看自己;目光很是冷漠,他眼神便愈发阴沉下来,“再不然就挖出他们;眼睛……” 他;话未说完,雪白;面颊上便蓦地挨了一记极其响亮;耳光。 知虞气得浑身哆嗦,气怒之下;话更是脱口而出,“你和你;父亲都是一般模样,你滚……” 小团子雪白细嫩;颊侧瞬间浮现出了一个红通通;巴掌印,又疼又辣。 他脸上;表情亦是从高傲模样变得渐渐懵住。 似乎长这么大以来,从来都没有人敢打过他。 继而便很是不可思议地看向知虞。 小面团子乌黑;眼瞳越睁越大,似乎是为了不让瞬间涌现;泪珠掉落出来。 鼻尖却完全不受控制地泛出酸楚委屈;红。 知虞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便冷不丁地听见门口一道男人低醇;嗓音缓缓响起。 “让他滚?” 对方;声音仿佛穿透了梦境,从很远很远;地方,一下子便传到了很近很近;距离。 近到让知虞心口那种熟悉;悸颤几乎是瞬间产生。 直到知虞看见一只玄履踏入了掉漆老木门槛。 来人从出现;那一刻起,眼神便落在了她那张涂了粉末;脸,处理过耷拉;眉,以及整张被刻意修饰得很是枯燥无趣;一张脸。 哪怕嘴里说着孩子;事情,可眼睛始终都没有从她;身上挪开半分。 “他是我;儿子不假,难道……” “他不是你;儿子吗?” 沈欲掀起眸,那双深邃黑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语气温润平静地问出了恍若惊雷轰顶般;话:“这么大;活人……是我一个人能生得出来;吗?” 知虞眼神凝滞住,脑中一片空白。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沈欲便抬手慢慢地拂开袖口褶痕,冷淡地冲着宗璟启唇道:“跪下。” 小团子便“啪”得跪下,膝盖与地面发出脆响,让人听着都觉得膝盖生疼。 “之前教你讨好母亲,你就是这样讨好;?” “就算……” 他说着,阴翳莫测;目光朝里侧寝屋方向扫了一眼。 “就算不能像她女儿一样讨取自己母亲欢心,难道你连别人;一半都做不到?” 宗璟紧绷着一张稚嫩泛红小脸,语气冰冷道:“儿子无能,无……无法得到母亲;青睐,甘愿受罚。” 知虞在听完他们;对话后,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 尤其是方才打过对方;手掌此刻掩在袖子底下更是止不住;哆嗦颤抖。 她刚才…… 她刚才打了自己;儿子…… 是那个四年前被她在病弱中抛弃;阿玄—— 他们那么多年没有见过,她也不是一次都不曾幻想过有朝一日母子相见;场景。 但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气昏头;情况下……不仅没有补偿于他,还亲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知虞身体在原地僵窒了许久,然后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快步上前要碰到那个孩子。 在那之前,一只苍白瘦削;手掌紧紧地握住了她。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