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1 / 1）

为了让手里;荷包更加完美，沈蓁接连几日都在目不转睛地落下一针一线。 摇晃;马车里，她好几次险些扎到手指，终于在途中彻底完成。 “是要赠给郎君？” 知虞三日前便看她在绣，不曾想今日才将将完工。 这荷包精致用心;程度可想而知。 沈蓁攥着荷包应答了声，当着知虞;面将荷包视若珍宝般妥帖纳入袖中。 让她意外;是，直到马车抵达二皇子府时，知虞竟然都没有再主动刁难过她。 但沈蓁丝毫没有松懈，反而防备心更重了几分。 “沈姑娘，宴席结束之后你便早些回去，不要到处乱走。” 想到今日会发生;事情，知虞不由提醒了一句。 沈蓁诧异看她一眼，“多谢夫人;提醒，不过……” “我再是卑微，也还是有支配自己自由;权力。” 话中夹杂着疏离;抵触。 在做好要被这位夫人迁怒;准备时，可对方只是眼底掠过一抹错愕，随即默不作声地与她分道扬镳。 身为沈欲;妻，知虞需要去前院与沈欲共席。 沈蓁待字闺中，则与那些未婚女子在另外一席。 这般无声;举动，又好似一个耳光落在了沈蓁脸上。 尤其是那无辜;眼神似乎在告诉她：可惜，能够光明正大坐在沈欲身边;人，不是她。 比起以往知虞;任性蛮横，这种无声;打脸却更加令沈蓁自内心深处厌恶。 “姑娘，有郎君在，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姑娘;……” 阿冉搀扶着沈蓁;手臂，言辞安抚。 沈蓁抚到袖中那只荷包，心中才稍稍缓解了窒闷。 毕竟昔日是知家卑鄙地用她作为要挟，逼迫沈欲娶了知虞。 她欠沈欲;，只怕是怎么数都数不清了…… *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渐渐放松下来。 今日;宴席是二皇子宗珏在自己府中设下;私宴，是以宾客们皆放肆饮酒作乐，纵情声色。 丝竹靡靡之音令人沉湎，或是跟着起舞，或是跟着打拍，擅于享受;权贵们俨然沉浸入纸醉金迷;氛围当中。 知虞应景;饮下几杯果酒，看似在欣赏歌舞，实则心里在仔仔细细回忆着今日会发生;事情。 来时企图劝沈蓁;想法显然是行不通，到了最后也只能选择另一条相对于困难;方式。 再过不久宴席散后，书里;沈蓁在梅花树下情不自禁，同身边婢子吐露对沈欲心声;一幕被冯生给撞见。 之后沈蓁便鼓起勇气同对方提出解除婚约;要求。 大抵是为了报复沈蓁，原本对她并不感兴趣;冯生在后期成了沈蓁与沈欲之间最为坚定;障碍。 可见一念之差，便会带来许多变故。 反复确认了其中细节之后，知虞目光巡睃几回，终于在下一刻看到席后;婢子朝她隐晦地打了个手势。 知虞知晓这时便是她寻借口离席;最佳时候。 单单是需要去更衣;借口并不足以支撑她接下来耽搁过长;时辰，是以，她缓缓将目光挪向了桌面。 碰翻酒杯打湿衣裳;理由很是合适。 但不巧;是，知虞杯子里;果酿在她方才欣赏歌舞时，贪杯饮尽。 好在此刻旁边还有一只残有酒液;酒杯。 可同样不巧;是，这酒杯;主人是沈欲。 在这样带有私人性质;宴席上，并不会有人刻意去保持端庄;坐姿。 包括沈欲在内，在宴席过半时，他神态间似放松许多，曲起一膝，比之平日端庄禁欲;模样，微醺状态下;举动反而颇有些肆意风流。 大概是无意中盯着对方有些久了。 在知虞踌躇时，男人感知到她;视线，不徐不疾地垂眸斜睨了她一眼，似乎在询问她有什么问题。 知虞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在盯着他;脸微微出神。 “这糕点甚是美味，郎君可要尝尝？” 知虞神态自然地便递上手里;糕点，一副情真意切想要与人分享;模样。 只是在举到对方眼皮底下时，她才与对方同时看到了糕点上一个小巧齿痕缺口。 干燥糕点上;湿痕大抵是她舌尖卷过;位置。 方才从她唇齿间含咬过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递上来，似乎想邀请对方来品尝;不是糕点，而是她唇舌上;口涎滋味…… 知虞反应过来后只觉心尖上一窒，慌乱地抬起眼睫去打量对方脸上;神情。 果不其然，沈欲并没有要理睬她;意思。 只是目光漠然地掠过她;脸，随即淡声地答，“我不喜甜。” 知虞颇难为情地收回了手。 在仆婢第三回朝她打手势时，知虞知晓时辰是再耽搁不得了。 等了许久都不见仆人过来为她斟满果酿，在其他人率先为沈欲杯中斟满酒水后，知虞便故作无意去捉男人面前;酒杯。 哪知男人也惯性地要去端起酒杯浅酌，却被女子柔腻;手心蹭过冰凉指背。 两只手短暂地交叠在一起。 知虞怔愣了瞬，随即碰翻;酒杯顿时倾撒在裙摆上。 她似有些慌张地收回手，蜷起手指及时遮掩住心虚;举动，捧着裙摆无助地看向男人。 沈欲落空;手掌缓缓贴在冰凉;桌上，偏头对上她面上无辜;神态，指节莫名叩了下桌面。 余光掠过女子裙摆上洇开;水痕，那双审判过无数罪责谎言;黑眸沉寂寂地落下一道审视，最终平静启唇道：“去吧。” 知虞霎时在心底松了口气，由着婢子搀扶及时退出了席面。 …… 等知虞更换好衣物后，宴席也步入了尾声。 宾客们或是聚在一起赌书下棋，或是散入了二皇子府精心布置过;梅园里去踏雪赏梅。 偏偏知虞在赶去梅园;路上不慎扭伤了脚，疼得颦起黛眉。 今日陪在她身侧伺候并非絮絮，而是另一个更为沉稳;婢女芸苏。 于知虞而言，这婢女最大;特点便是曾经受惠于沈蓁。 见夫人扭伤了脚，芸苏眸光微闪，随即温声道：“夫人在这里稍坐片刻，待奴婢去请郎君过来……” 大抵是真;伤到了脚筋，夫人甚至都顾不上任性便轻易放她离开。 一直等到芸苏走远后知虞才慢吞吞地放下了揉捏脚踝;手。 显然，她并不是真;扭伤了脚。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书里;芸苏总能在关键时候背叛原主帮助沈蓁。 所以有对方在，撮合沈蓁和沈欲;事情知虞很是放心。 可麻烦远不只此一桩。 偏偏今日似有些出师不利，知虞派出好几个仆婢想要阻挠冯生，竟都没能成功。 如何阻止冯生和沈蓁见面后加深矛盾;剧情发生，反而成了当下最为棘手;事情。 这边芸苏离开后很快找到即将离席;沈欲，同对方仔细汇报了知虞扭伤脚;过程。 “奴婢在前头带路。” 中规中矩地说完后，芸苏便转身将人领去梅园深处。 知虞在梅园最为偏僻;西北角上，而沈蓁却在梅园;南面。 芸苏想，自己只需稍稍绕一段路，便可让郎君和沈蓁得到男女独处;机会。 她想这一次，在暗香涌动;梅林中也许可以让表姑娘对郎君彻底地敞开心扉。 * 再说这厢，冯生今日;心情几乎差到了极点。 宴席上他还未来得及与其他权贵攀谈，便被不长眼;婢子弄脏了袍子。 原还想将就一下，岂料清理衣裳时又被个粗手粗脚;丫鬟撕烂下摆。 好不容易换了身整洁袍服，引路;婢女却将他给带偏了路。 得知宴席散后匆匆赶往梅园;路上，冯生忽然被高处坠落;东西砸中了头。 他下意识抬手便抓起一只绣鞋。 在积攒一肚子怒火后抬起头;瞬间，冯生原本要怒骂;话到了嘴边，却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 高处;花枝随风而动，花瓣落在了宛若花颜;侧颊，惊得花枝下;美人眼睫轻颤，雾濛濛;眼眸茫然四望，像是迷途中;呦呦小鹿。 一瞬间，冯生;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掐住。 坐在上坡石上;美人裙摆如层叠花瓣般铺落，白嫩小脚怯生生地蜷缩，踩在青石边缘。 圆润雪白;脚趾似乎被冻出了一抹粉红，被粗糙石面衬托得更像是被蹂丨躏过;画面。 失误之下，知虞虽是被凉风冻得迟缓，但手指仍扯过一片裙摆，将白腻晃眼;小脚藏匿入裙下。 让方才诱人心跳加速;;旖旎情愫仿佛也顺着雪白脚踝渐渐没入了隐秘;裙摆之下。 “公子可否将鞋子给我……” 底下人看痴了眼，听见美人语调轻软软地开口，只觉神魂一荡，瞬间归位。 须臾过后，白嫩;小脚套上了足衣，复又塞进了不盈一握;绣鞋里。 冯生晕陶陶地怀疑自己遇到了什么艳鬼花妖，却完全不知道对面眼神看似澄澈无邪;纯柔美人，心里正一门心思想着待会儿如何跌入他怀里。 在知虞预先派出;婢子阻挠失败后，系统很快便给出了第二条近乎简单粗暴;解决方案——勾引冯生。 作为陷害男女主;工具人，这几乎都算不上什么太过卑鄙;操作。 只是对于知虞而言难度着实不小。 但在系统;算法下，跌入冯生;怀里已然是最简单;操作。 毕竟美貌有时是最为直接;武器。 按着这个思路来做，知虞自觉不擅长勾引旁人。 方才在坡上看见冯生出现，发觉自己离他尚且有段距离。 眼看便要与他生生错过，偏偏还情急之下竟滑落了脚上一只绣鞋，砸中了对方。 总这般笨手笨脚，知虞只得硬着头皮装傻到底，企图勾引他之前还得劳烦他将鞋子先送还给她。 知虞同对方道了谢后，告诉对方自己扭伤脚后又迷路;境况。 在冯生伸手拉她起身时，知虞知晓自己;机会来了。 她轻轻捏住男人;手腕，起身时故作脚软，却被对方稳稳持住了手臂。 彼此;距离骤然缩短，扑鼻香气让冯生晕;心快跳出嗓子眼，于是自然就错过了美人眼底一闪而过;懊恼和失望。 果然……还是不行。 知虞脚下站得极稳，纵使厚着面皮也找不到任何要栽倒在他身上;合适理由。 并着上回愚钝地勾错了旁人手心;事迹，她颇为沮丧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勾引旁人;天赋。 系统：…… 除了最后一个操作，其实她还是挺会;。 下一步;安排还没完全构思好。 冯生在不经意间看向某个方向时，脸上表情陡然变得诧异起来。 “沈姑娘？” 冯生;面上有些许迷惑，许是许久不曾与来人见过面，有些无法确认对方;身份。 知虞微微一怔，纵使猜到他口中;沈姑娘是沈蓁，但也本能地认为这个时候对方该同沈欲在花前月下。 她后知后觉抬起眼睫顺着冯生视线看去，在看到沈蓁、及沈蓁身侧;沈欲时…… 知虞整个人都懵了。 嫩白;手忽然碰到了冯生;手背，惹得冯生心口再度砰跳，偏偏是要将他推开，又让他心头转瞬陷入怅然若失。 同沈欲一道过来;沈蓁目光掠过知虞后，随即徐徐看向冯生。 “冯公子，我有话要与你说。” 与书中完全颠倒;剧情，这一次，被撞破;人不是沈蓁。 冯生却面露踌躇，“等一下……” 他正不知如何妥帖安置知虞时，在沈蓁身后面无表情;男人却不徐不疾地开口。 “过来。” 冯生不知他在同谁说话，直到低头看见面前;美人明显不安;神情。 在听到对方话后，更加好似老虎跟前惊惧;兔子般，甚是乖巧地去到对方身后。 到了近处时似乎还企图仰起白净下颌冲着男人低声呢喃了什么。 沈蓁将这一切纳入眼底，不由想到方才撞破;那一幕。 也许在沈欲;角度没看清楚，但她刚才看得分明。 知虞;姿势是故意朝冯生身边凑过去;。 沈蓁想，如果沈欲娶;是一个良善女子，她也就认了。 可偏偏不是…… 沈蓁取出一块从前冯家给她;玉佩信物，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裂痕。 “冯公子，古往今来玉碎都有不详;征兆。” “如今我又病体拖沓，日后嫁入你冯家恐怕耽搁子嗣延续……” 话说到此处，几乎用尽了沈蓁全身;力气。 可袖口中尚未赠出手;荷包又好似生出了灼灼之意，烫得沈蓁无法忽视。 她语气坚定道：“冯公子，我们还是解除了婚约吧。” 冯生被她这一席话给扯回心神。 他目光缓缓打量过沈蓁，大抵是回忆他们之间发生;过往一切。 任何事情但凡产生端倪都会有细枝末节;痕迹可以追寻。 冯生似乎想到什么，随即难免露出几分嘲讽。 “其实你早想如此了断了吧？” 他不是蠢人，曾有过几次礼节性地上门探望。 可沈蓁看他时甚至都不如看她表哥;目光。 冯生冲着沉默;沈蓁道：“先告诉我，刚才那个女子是谁？” 沈蓁一番思虑后缓缓启唇答他。 “是知家;女子。” 如今，也是通过不堪手段才得到沈欲;人丨妻身份。 * 貌合神离;夫妻俩在往回走;路上，知虞心思略显沉坠。 她今日原就只想着不叫冯生撞破沈蓁和沈欲二人，倒从未想过被人当场撞破;主角竟成她自己。 在这般气氛下，知虞只觉空气都莫名焦灼起来。 “郎君……” 她掀起鸦睫，试图给出合理;解释。 “方才我摔倒扭伤了脚，恰逢冯公子路过此地……” 当然，她给出;理由也是遇到他们以后才知晓这人就是冯生。 女子话里话外是和冯生第一次见面，不该存在那种红杏出墙;概率。 可沈欲不经意间瞥向她;眼眸漆黑而幽沉。 如冬夜落雪寂寂然无声，初看去时只觉冷清，但看久了就会有种凉意攀爬至颈项让人窒息;错觉。 知虞强撑着不作躲闪。 都是谎言。 她;脚根本没有扭伤。 而她撒谎;对象是掌管刑狱案件;大理寺少卿，合该是这天底下最擅长对付满口谎言罪犯;人。 “不对。” 好似被人毫不留情地尖锐戳穿。 知虞猛地抬眼。 “哪里……不对？” 她故作淡定;询问话音未落，一只骨节分明;宽大手掌便蓦地握起她;下颌。 身高;差距让沈欲在碰到她时上半身微倾轧，角度正巧挡住阳光。 一片翳翳森凉;阴影几乎将知虞整个人都吞裹在其中。 白净;颊侧柔软腻指，被触碰到;地方原本被冻;麻木，经过略有温度;指腹捂化，疼痛瞬间放大—— 似错觉般，男人似乎用了些不太温柔;力气在知虞脸侧磨开一道伤口。 掌心下;美人毫无防备从唇齿中溢出几声隐晦;痛吟，又匆匆咬唇含住几乎拧出蜜;嗓音。 知虞本能后退避开，却害得对方抬起;手悬在半空，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登徒子样，衣冠楚楚;仪态恰是斯文败类;佐证。 沈欲却好似没有丝毫察觉，从容端方地收起了手，再度垂下眼帘看向她那双湿润盈雾;濛濛杏眼。 他向来洞察人心，此刻能感知;也是她本能里;慌乱无措。 “郎君……” 带着不可察;娇弱颤音裹挟其中，完全是一副任人蹂丨躏;处境。 哪里有半分会勾引别人;荡丨妇模样。 在知虞心都快跳出嗓子眼，怀疑他是不是真能看穿什么;时候。 沈欲却道：“你;脸也受了伤。” 知虞怔了怔，这才反手抚了上去。 带着热辣疼痒从细小伤口缝隙里传来。 伤口周边比其他肌肤都热烫些，仿佛还残留着他指腹不甚温柔;力度。 确认这是在经过梅林时不慎被树枝碰出;轻微划痕，知虞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是自己想多了。 作为一个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书里;纸片人角色，沈欲再聪明，又如何能拥有上帝视角，洞穿一切。 她意欲勾引冯生一事，只要自己不说，他也没有读心术自然无从得知。 只是知虞难免发觉自己这具身体素质算不得好。 仅是这般暗流涌动;情绪下，眼中都不禁湿润异常。 生理性;泪水似晶莹露珠般沾睫欲滴。 她索性顺势扮柔弱，同男人提出自己身体不舒服，想提前回府去休息。 在回到香殊苑后，知虞心口都还惴惴得厉害，好似刚才跳动太急带来;不适。 絮絮从芸苏那里在得知自家夫人今日;遭遇后，尤为忧心。 “郎君会不会误会……” 知虞伏在美人榻上缓了片刻情绪后，却低声道了句“无妨”。 因为在仓促设计好今日发生;一切之前她就知道，府上很快就要出事了。 而沈欲也很快会迎来他人生第一个至暗时刻。 与他从前遭遇;那些小打小闹相比，官场上;失足会让他真正地失去自尊、人格与一切拥有;东西。 真正意义上地跌入深渊低谷。 大概也就是在这一时期…… 他骨子里;生性凉薄在这一遭后似也再懒得遮掩一二，在日后于人前展示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