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已久的雨水,始终没有到来,焦急存粮的老百姓更加疯狂,粮价一涨再涨。 苏莜从郊外回来,不敢再耽搁,直接找到父亲:“爹爹,女儿发现城北一粮铺,粮食存量异常多,结果跟着运粮的马车一直走到了郊外,存粮的民宅距离粮仓不过一射之地。” “或许只是巧合。”苏淮解释。 “可是那里卖得粮食颗粒饱满,成色比别的粮铺好许多,尤其是那粮铺竟然用类似官制斗具量米卖米。”苏莜说道。 仓库官制斗量,尺寸所盛数量都有定制的,确保收回足量的粮食,而民间的斗要小一些,斤两多多少少欠缺一点,方便多盈利。 江都城别的粮铺都用小斗,唯有这一家例外,是以排队买米的人愈来愈多,粮食以流水般速度卖出去。 原本不以为意,可这一系列反常,让苏淮郑重起来。 苏莜又抛下一个消息:“听山竹说,往日这家米铺寻常,铺子是从十日以前才开始大量销售米面粗粮。” 十天前? 苏淮坐着身子,一脸惊疑:“此消息可当真。” 单靠梦境说服父亲难于登天,最简单的办法便是:“爹爹,你不信去粮仓看看,若是粮食分毫不差,那便是女儿错冤枉人了。若是有所差错,说明粮仓出现了硕鼠,必须得治。” 翌日白天苏淮去了一趟仓库,发现守卫多了一倍,他佯装巡视了一番,并未仔细查看。 夜黑风高,正是查看粮仓的好时候。 子时过半,西厢房微光瞳瞳,小桔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苏莜拍了拍昏睡的脑袋,困倦一波一波袭来,她使劲儿瞪着快成斗鸡眼睛。忽然听见正屋里的动静,她强打精神跟着溜了出来。 等出了苏府,苏淮才发现跟在身后的女儿:“大半夜的,你怎么跟着出来了,快回去。” “女儿去过一趟,对那里地形熟悉,运货的民宅我记得清清楚楚。” 苏淮还在犹豫,苏莜已经攀爬到船上,催促父亲快些。 每到傍晚的时候,城门会被关闭。而这条小溪通的是护城河,若是不打仗的时候,还能留一条窄路来回进出。 山竹划着船,停到郊外的粮仓附近。 苏淮率先朝前走着,苏莜担忧:“爹爹,若是闹得动静大了,硕鼠闻风跑了,粮食可就没着落了!” 可粮仓修的比城墙还高,且门口有看守人员,想要不惊动人,真的比登天还难,两人又不能穿墙走壁进去。 “要不让山竹去把前面的守卫引开。”苏莜提议。 苏淮摇头:“近日守卫增多,前面有十多个人,山竹应付不了。” 看着父亲发愁,苏莜调皮一笑,手里指着箩筐:“女儿早有准备。” 苏淮看见满筐纠缠在一起的蛇,只觉慎得慌,“那蛇放出来就跑了,怕是你的调虎离山之计不管用。” 苏莜压低声音说:“白日里我让人偷偷地在仓库门口撒了诱捕的药粉,这是一位老猎户自己做的,当初这群蛇从树林被抓,就是用这药粉引来的。” 在苏淮心目中,女儿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何时变得这么机敏。 做父亲的,他当然不能落于人后,“正门进太冒险,这座仓库修建的时候,在一层见了六个通风的口子,原本都被门栓锁死了,今天白天我佯装视察,把一个门栓松开,咱们用铜片一拨便能打开。” 两拨人分批行动。 黑夜沙沙声,群蛇涌出摆出之字朝前游走,一条条聚在了粮仓的门口,昂起了蛇头,吐着信子,吓得守门的侍卫大叫:“蛇啊,好大的一群蛇!” 守门的侍卫吓得屁滚尿流逃开,有的四散而逃,有的躲进了仓库。 苏家父女俩带着硫磺石灰,趁机从通风口溜进了仓库,而仓库门口哭爹喊娘乱成一团,竟然没人察觉他俩的踪迹。 苏淮说道:“这面皮上的是糊弄人的,咱俩去二楼,从里面挨个开始查。” 俩人到了二楼,走到了粮仓的深处,拿出粮食探子,一根铁做的细长圆锥型管子,尖尖的头捅入麻布粮包,粮食会顺着管子从开孔流出来。 苏淮一连测试几包粮食,并无异常,这时他听到上楼的脚步声,赶紧拉了拉女儿的袖子。 两人迅速地藏在堆积粮食的架子下面,敛声摒气,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莜紧紧的趴着木架子,身子悬空,丝毫不敢发出声响。 仓库总管吴根儿提着灯笼,绕着粮仓走了一圈儿,对下面说:“别遇到点事儿就慌张,让人趁机溜进来,粮食出了岔子,小心你们的脑袋。” 苏淮听出声音,这个是粮仓的管事,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吴根才慢慢走下楼梯,去查看六个通风口,见门栓都锁紧了,这才放下心来。 驱逐蛇的声音时不时响起,两人继续查验。苏莜蹲下身子,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用粮食探子一捅,瞳孔微缩:“父亲快来看!” 苏淮慌忙凑过去,竟然是糠麸。他拿过探子接连捅了几袋,都是如此。 “明面上的还都是大米,偏僻的角落全部换成了糠麸。” 最后发现约莫一半的粮食,被人替换成了糠麸。时间紧两人不再耽搁,趁着守卫还在处理残留的蛇,借机溜了出去。 眼看着要打灾荒,若是粮仓里的粮食被人偷换了,不仅苏淮要跟着掉头,受了饥荒的贫苦老百姓,不知道得饿死多少。 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的先例犹在眼前。 三人乘着船,连灯都没敢打,山竹撑着竹竿,船划过的地方水波荡漾,夜晚的风沁心凉。 “父亲你会怎么处置粮仓?”苏莜忍不住问道。 苏淮有意考考女儿,“你有什么好办法?” “女儿前些日子翻书,看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父亲现在不宜发作,先假借名头,是骗是哄也好,先把粮食忽悠回来。” 最当紧的就是粮食,若是再有半个月不下雨,粮仓空虚,城中怕是要闹出大乱子。 苏淮笑了笑:“然后呢?” “然后父亲再来个釜底抽薪,把偷换粮食的人通通调走,守好粮食,让那帮子硕鼠自食其果。” 苏淮思索片刻,计谋倒是可行,可实施起来却难了,须得糊弄住精的跟猴似混账才行。 翌日,王图看着几案上的官帖子,心里一阵纳闷儿,他问傅蛰:“ 这江都的司户参军是什么意思,邀请本官去参观粮仓?” 皇上派他下来,是让查寻税银的,可不包括田税。 “不过是借你的幌子,左右去不去都行,不过你若是走上一趟,威慑那些宵小,也算是为江都积德了。”王图忙着查案并不知道内情,而傅蛰却略知一二。 没想到,那个小丫头倒是有两分机灵,困境只是暂时缓解,毒瘤依然还在,非得横下心来去腐肉,挖掉毒瘤才能彻底根愈。 王图哪有心思去参观粮食仓库,名单上的第二户人家还未等他去查,全家自缢,家宅一把火烧了个精透,他去了之后,只剩下些断壁残垣,黑漆漆的木头棍子。 傅蛰面色凝重起来,沉思半晌:“大人,名单泄露了。” 王图面色大变:“这不可能,当初名单除了我,只密信禀报给皇上。我怕一不小心泄露,看完后烧成了灰烬,只牢牢记在心中,从不曾提及只言片语。” 王图为了保住乌纱帽,不会冒险,那么只能是宫中出了岔子。 王图显然想到了,他的面色惨白了下来,若是宫中有人插手,他就是查到了二百万两银子,也落不到好下场,三伏天里他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傅蛰提醒:“大人若是破不了案,灾祸就在眼前。若是找到税银,你便是皇上跟前的功臣,就算他们想为难于你,也不会在明面上,只能暗地里徐徐图之。” 王图脸色依然难看,他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啊。 傅蛰拍了拍他肩膀,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你要相信皇上,贤明宽仁,若是你把实情到来,看在你卖命的份上,他会护着你的。” 两人一同长大,傅蛰对皇上这个表兄的心思应当能猜测一二,王图叹了一口气,这个烫手山芋既然接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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